摘要理論與實踐之間互為基礎、互有需要、互有邏輯,為“理實相生”提供了可能。理論與實踐要達到“相生”和“共生”的狀態,需要理論人與實踐人均有所改變。為了達成理實雙向轉化,理論人應具有診斷剖析、重構再造、溝通對話、提煉生成等轉化能力。
關鍵詞理實相生;理論邏輯;實踐邏輯;轉化邏輯;“打撈者心態”;“納涼者心態”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2384(2018)01-0008-03
理論與實踐的關系是復雜的,不能用簡單的“誰指導誰”或是“從誰到誰”來解釋和概括。理論和實踐從相生走向共生,同時也是理論研究者(以下簡稱“理論人”)與實踐工作者(以下簡稱“實踐人”)的共生共長。
一、理實相生:什么性質的問題?
要探究問題背后的奧秘,尋獲解決之道,前提是厘清問題的性質,對問題性質的理解和認識不同,研究路徑、方式和策略也會有所不同。于我而言,“理實相生”作為思考對象,首先不是“他者的問題”,而是“自我的問題”,是自我從事教育理論研究和實踐變革研究中遭遇的真實的問題。當年,新儒家重要代表人物牟宗三先生在追憶其一生的學術歷程時,稱其先后追索過文學、史學、法學、經濟學等多門學科,但“哲學”最終成為他的學科歸宿,其根本原因在于,那些學科隨著時光的流逝,逐漸從其生命中流走,唯有哲學進入他的生命內核,與其生命融為一體,因而成為“生命的學問”。在我的學術生命成長過程中,也先后經歷過各種各樣的研究問題,而“理實相生”始終是屬己的成長困惑和成長需要,因而駐扎在我的生命深處,與我的生命同行同在。
我以“貼地式深度介入”的實踐方式,把“理實相生”變成實踐問題,而不是理論問題;變成與空氣、面包和水等日常生活需要相關的問題,而不是只能在書齋里通過論文和著作才能觸及的問題。基于此,“理實相生”,就不再是只供書寫的“紙面上的問題”,而是深入到“日常生活中的問題”;不是“天空上的問題”“天花板上的問題”,而是“大地上的問題”“地板上的問題”;也不是“旁觀者的問題”,而是“介入者的問題”。
二、理實相生:是否可能?
理論與實踐要從相遇走向相生,是否具有可能性?這似乎不證自明和不言而喻,但其實依然需要嚴格拷問和細致探究。
可能性之一,來自于“理實之間,互為基礎”。
在理論與實踐之間,人們常常刻意地去探尋和定位其各自賴以產生的根源,即“理論從何而來”或“實踐從何而來”。答案無非是兩類:要么是理論來源于實踐,實踐為理論提供動力性資源;要么是實踐來源于理論,理論為實踐提供方向性指導,成為實踐行動的源泉。這種久已成習的提問方式和解決方案,實質是一種割裂式思維、對立式思維,更是非此即彼式思維;把理論與實踐的來源問題,變成了“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問題。
實質上,理論與實踐之所以得以相生,在于二者之間互為基礎。實踐構成了理論的基礎,所有的理論都不是憑空而來的,都有實踐資源和實踐體驗介入其中;理論也構成了實踐的基礎,如果追根溯源,所有的實踐行動背后都有一種理論或一個、多個理念在支撐著它。不論這種理論或理念是多么隱晦、多么粗糙、多么簡單,有時只是一個概念、一個想法,甚至一個影子,但他們確實是真實的“理論存在”,只不過可能只是初級形態或初步狀態的理論。因此,理實之間關系的實質是雙向式關系。
可能性之二,來自于“理實之間,互有需要”。
讓自己的理論走向具體的實踐,成為人類生活的一部分,從而影響和改變人類社會,發揮只有理論才能發揮的作用,是絕大多數理論人,也是我一直以來的追求。同樣,大部分的實踐人也希望能采擷理論精華,滲透在實踐之中,用理論來武裝自己、指導自己;甚至是通過參與理論創生,把自己的實踐經驗進行轉化,創造屬于自己的理論。理論和實踐都有明確地走向對方的需要,就為理實相生提供了可能。
可能性之三,來自于“理實之間,互有邏輯”。
有關“理論邏輯”與“實踐邏輯”的探討,學界已有共識:二者均是確鑿無疑的存在,且各自有獨特的邏輯內涵和特性;但兩者并非是截然對立的,區分只是相對而言,而且二者之間存在一個中間地帶,即“轉化邏輯”。[1]轉化邏輯既是聯結理實之間共性的紐帶和載體,也是促使理實相生的動力和源泉。最關鍵的是,轉化邏輯之所以存在,而且得以形成和運行,緣起于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的獨立存在,進而是二者相生的產物。
三、理實相生:如何可能?
理實關系,是一個復雜問題,二者之間需要建立起更為豐富的關系。“需要在一系列轉換過程中,實現新理論與新實踐的建設。這是一個理論與實踐相互依賴、鎖定、孕育、碰撞、建構、生成的動態過程,也是一個充滿問題、挑戰、困惑、發現、突破、興奮、苦惱、焦慮、體悟、滿足的探究過程。”[2]
若想理論與實踐達到“相生”和“共生”的狀態,理論人與實踐人必須均有所改變,才有可能。
1. 改變什么,才有可能?
改變是雙方的事情,理論人與實踐人都需要改變。
(1)理論人要端正對待實踐的態度
首先,理論人需要改變看待實踐的心態。理論人尤其要改變兩種常見心態:一是“打撈者心態”,二是“納涼者心態”。[3]持“打撈者心態”的理論人,將“實踐”視為“資料庫”和“捕魚場”,只搜尋自己需要的內容。他們帶著“漁網”和各種“誘餌”以及“靈敏的嗅覺與視覺”,通過問卷、訪談等方式,捕捉有助于完成課題、專著、論文和研究報告的“大小魚類”,留為己用。持“納涼者心態”的理論人如同“江湖術士”和“謀士”,他們站在“教育實踐”之外,“搖著羽扇、叼著煙斗、品著茶水”,觀察著實踐發展的動態和細節,隨后發表各種感慨和評論。他們的心態是悠閑的,置身事外的,如同在看窗外的風景,美丑都與己無關。
其次,理論人需要改變研究假設。一是等級假設:理論與實踐的關系不是平等并行的關系,理論高于實踐,理論化的實踐必然高于非理論化的實踐。二是趨同假設:實踐應向理論靠攏,最終趨同于理論,在理論的山巔之上實現二者的“天下大同”。三是提升假設或者拯救假設:實踐如干渴的大地需要理論人普降甘霖;實踐人是迷途的羔羊,需要理論人引領著走出泥潭。四是空降假設:既然實踐人對理論如此渴望慕求,理論人只要乘著飛機,向實踐的大地空降理論的種子和干糧,就能達到目的。[4]endprint
(2)實踐人要正視理論的地位
對于實踐人而言,首先需要改變的是對理論的“仰視”,如果不加審視和辨析地進行“排浪式跟隨”,那么就是“盲從”。其次實踐人還要改變的是對于理論的“輕視”,想當然地認為“理論”必定是空洞無用的,并以自身豐富的實踐經驗自居,產生“實踐的自負”。有些實踐人用理論來“裝飾”自己的實踐經驗,這是“輕視”理論的另一種表現,是將理論弱化或退化為一種“裝飾品”或“化妝品”。
2. 具備什么,才有可能?
歸根到底,“理實相生”是理實如何雙向轉化的問題。為了達成這樣的轉化,理論人和實踐人就需要具有相應的轉化能力。筆者在此重點闡述理論人應具備的轉化能力。
(1)診斷剖析的能力
理論人要能夠讀懂實踐、讀懂教師,尤其是讀懂教師的課堂,從而精準把握問題,深度剖析產生問題的原因及癥結。
(2)重構再造的能力
針對問題和癥結,理論人應能夠提出系統重建的具體建議與方案。所謂“系統”,是要求理論人提出從教學目標、教學方法到教學環節的整體式重建方案,避免“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點狀應對。所謂“具體”,是要理論人避免說大話、套話、空話和正確的廢話,而是要提出一些有針對性、可行性、可操作性的,能夠讓教師直接轉化教學行為的建議。
(3)溝通對話的能力
理論人要以對實踐人及其實踐成果的尊重為基礎,包容實踐本身的不完美,傾聽和接納與己不同的視角、觀點及做法,真誠給予實踐人以溫暖的鼓勵和支持,視其為與自己不可分離、共生共長的合作伙伴。
(4)提煉生成的能力
處在“理實關系”中的理論人,既要當好“宣傳員”,傳播推廣最前沿、最有價值、最能夠影響實踐的理論;也要當好“教研員”,承擔類似教研員的職責,像佐藤學那樣,以“螞蟻之眼”洞察分析課堂中師生的每一個細節并提出較為完善的建議;還要當好“研究員”,通過研究實踐問題,提煉理論、創生理論,這也是“理實相生”中的理論人,最應該做出的獨特、不可替代的貢獻,是理論人特有的使命與責任。
參考文獻:
[1][4] 李政濤.論教育實踐的研究路徑[J].教育科學研究,2008,(4).
[2] 葉瀾.我與“新基礎教育”:思想筆記式的十年研究回望[G]//丁鋼.中國教育:研究與評論.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4.
[3] 楊小微.教育理論工作者的實踐立場及其表現[J].教育研究與實驗,2006,(4).
注釋:
① 本文系全國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2015年度國家重點課題“當代中國社會的教育責任研究”(項目編號:AAA150009)的研究成果之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