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在高質量發展的路上

欄目主持/陳祥森

十九大明確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那么我們怎樣認識高質量發展，在2018年又該怎樣去做呢？為此，本刊編輯部邀請把酒臨風、夜雨觀瀾、金玉其中三位專家做客“深度”欄目，縱橫捭闔，發表看法。

■ 我國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

專欄小編：三位專家好，歡迎做客“深度”欄目。春節即將來臨，首先我們向讀者致以戊戌年的祝福，祝愿物流業取得更大的發展。2018年，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我國經濟發展也進入了新時代，其基本特征就是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對此，有請三位專家談談你們的想法。

金玉其中：黨的十九大報告對我國經濟形勢做出了重大判斷，明確了我國經濟發展的基本特征，進而做出了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大部署。高質量發展，就是能夠很好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發展，是體現新發展理念的發展，是創新成為第一動力、協調成為內生特點、綠色成為普遍形態、開放成為必由之路、共享成為根本目的的發展。現在，我國正處于轉變發展方式的關鍵階段，傳統發展方式難以為繼，同時世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正在多點突破，只有推動高質量發展，形成優質高效多樣化的供給體系，才能在新的水平上實現供求均衡，實現經濟持續健康發展。另一方面，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就是發展質量不高的表現。解決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就必須推動高質量發展。

把酒臨風：在這個新時代，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社會主要矛盾的變化是關系全局的歷史性變化。這意味著，我們今天的發展面臨著一些前所未有的新問題、新挑戰。從發展的動力來看，長期以來推動經濟高速增長的投資和出口，對經濟的拉動作用明顯減弱，消費對經濟增長開始發揮基礎性作用在增強；另外，勞動力成本仍在持續上升，勞動力的供給出現結構性短缺，勞動力素質的提高還有待時日。從發展的資源條件來看，我國開始實行前所未有的最嚴格的生態環境保護政策，中央堅決抑制房地產泡沫的決心也釋放出強烈的信號，那就是寧肯經濟增長速度放慢一點，也決不允許房地產價格瘋漲和生態環境繼續惡化。我們所要的經濟增長，今后必須是高質量的增長。

夜雨觀瀾：中國進入新時代發展期，其標志就是高質量的發展。我覺得創新驅動和產業結構升級是必須要走的路經。創新和產業結構升級是一個艱難的、久久為功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經過多年的努力效應才會顯現出來。從經濟結構講，中國將成為服務業和消費大國，我國服務業的增加值2015年超過了G D P的5 0%，預計到2025年達到6 0%，服務業就業人員占比也達到4 2.4%。這會在未來10年帶來兩大結果：一個是在全部從業人員中，白領會超過藍領，知識技術職工形成龐大群體；另一個是中等收入群體將會增加到近5億人，中國在世界上將成為一個龐大的消費市場。

專欄小編：中國進入經濟高質量的增長期，前行的路將非常坎坷。那么，你們認為中國需要跨越哪些發展的路障呢？

金玉其中：我認為，中國面臨中等收入陷阱這個路障。按照世界銀行公布的標準，高收入國家需跨越人均G D P126 16美元的門檻。根據我國目前的發展水平和年均增長速度，預計我國將會在2025年前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步入高收入國家行列，當然具體哪一年跨越，要看實際的經濟增長速度、人口的增長數量以及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中國是一個有13億多人口的大國，如能如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一個重大的歷史事件，畢竟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只有少數國家成功實現了這種跨越。越是人口大國，這種跨越越是艱難。日本人均G D P從19 7 2年接近3 000美元，到19 8 4年突破1萬美元，用了12年時間；韓國人均G D P從19 8 7年超過3 000美元到19 9 5年達到114 6 9美元，用了8年時間。我國2008年人均G D P超過3 000美元，大概需要15年時間達到12000美元左右。但高收入國家并不一定是高生活品質的國家，相當一部分高收入國家都不屬于發達國家，所以，進入高收入國家門檻后，我國是世界最大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地位沒有變。

夜雨觀瀾：既然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那么我們要做的首先是質量變革。我國人均國民收入只有8 000美元左右，發達國家已經是4萬到5萬美元甚至更多，我們到底差在什么地方？其實就是差在很多細節上，差在很多質量上不去的地方。其次是效率變革。中國現在還有不少低效率的地方，比如說我們現在講的行政性壟斷的問題，經濟泡沫的問題，金融風險的問題，其實都是一個效率不高的問題。再次是動力變革。從2012年開始，我國15歲至5 9歲的勞動力人口，每年減少200萬左右。勞動力總數已經在減少了，但是我們的經濟還要增長，所以工資又在上升。下一步面臨的問題，就是把中國過去勞動力人數多的優勢，轉化為人力資本的優勢。因此，在新時代中我們要進行變革，這場變革中質量變革是主體，效率變革是主線，動力變革是基礎。

把酒臨風：推動高質量發展，創新是未來驅動中國經濟發展很重要的動力，而要保持創新活力，還是要創造一個有利于創新的環境。這方面需要解決一系列問題，包括知識產權的保護和運用、創新主體的穩定預期、創新要素的自由流動、不同階段集中產品的有效服務、產業配套和創新基礎設施的支撐等。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著力降低全社會的土地、能源、通訊、物流、融資成本。這些在十九大報告中都強調了，特別提到要打破行政性壟斷，加快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等。這里有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也是我們最近討論比較多的、感到很困惑的問題，就是中國現在的實體經濟特別是制造業，相當多的成本比發達國家都要高。中國的土地、能源、通訊、物流、融資等成本，比美國要高一到兩倍，為什么？因為我們總體上來講，發展水平還比較低，當然有資源稟賦的原因，但主要還是體制上的問題，沒有一個充分的競爭，資源沒有完全優化配置，這應該成為下一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點。

專欄小編：在新的一年我們要推進經濟發展，培育新動能，對此，三位專家你們對新動能是怎樣看的？

夜雨觀瀾：我想新動能包括多個方面，譬如，新制度、新技術、新市場、新產業形態、新主體，等等。其次，要正確理解新舊動能接續轉換，更多地依靠新動能來發展經濟。由規模速度型目標向質量效益型目標轉換，由舊主體支撐向新主體支撐轉換，由政府推動向市場主導轉換，由低端產業形態向中高端產業形態轉換，由低端要素粗放投入向高級要素集約投入轉換。而實現新舊動能平穩繼續轉換，需要舊動能平穩退出或下降，新動能穩定形成或增長，還要實現新舊動能無縫對接。

金玉其中：我認為，要避免新舊動能接續轉換的認識誤區。在新動能沒有完全起來前，不能完全否定舊動能的作用，不能將大規模投資等舊動能當成新動能，不能僅看到新動能的局部表象，比如將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理解為新動能全部，沒有認識到新制度、新市場、新主體才是新動能的深層內容，沒有認識到新動能的本質是效率，舊動能強調高速粗放發展，新動能則強調集約高效高質發展，培育壯大新動能是一個過程，不能拔苗助長地追求新動能。另外，還要找到推進新舊動能接續轉換的正確路徑，形成新思路或新理念、新目標、新路徑。

■深化改革是高質量發展的保障

專欄小編：我國經濟要保持高質量發展就需要有一個良好的環境，對于新的一年經濟形勢你們有什么看法？我們應該從什么地方發力？

把酒臨風：目前，我國宏觀基本面穩中向好。從國際來看，全球經濟總體保持復蘇態勢，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 MF）先后兩次上調2017和2018年全球經濟增速預期。主要經濟體G D P季度增速連續保持正增長，產出缺口持續為正，制造業P MI一直位于榮枯線以上，消費者信心指數創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新高。世行認為最大的七個新興市場國家整體經濟增速加快，帶動投資者信心回暖，資本流入保持強勁態勢。新興市場經濟體增長對資源能源的依賴度仍然較高，是大宗工業品消耗的主要地區，由此也支撐全球市場的邊際需求明顯擴張。從國內來看，進入2018年以來，國民經濟運行延續穩中向好態勢，主要經濟指標好于預期，供給過剩局面有所緩解。I MF曾四次上調中國經濟增長預期，將2018年上調至6.5%。

金玉其中：今年中國經濟質量提升步伐會加快，具體表現在：經濟動能的結構轉變，消費持續超過投資；第三產業增速將持續超過第二產業，服務業增長存在新的機會；供給側改革導致產業內結構升級和行業集中度提升，帶來效率提升；數字經濟和“互聯網+”快速發展，帶來創新型和技術領先型企業發展機會。隨著消費超過投資成為拉動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我國經濟增速的季度波動幅度明顯縮小，2015年至2017年經濟增速的季度波動幅度維持在0.1個百分點上下。這種由動能轉換和韌勁增強帶來的穩態在2018年仍會維持。目前經濟雖面臨一定下行壓力，增速會有所放緩，但不會出現“硬著陸”。未來3年，完成年均增速6.5%以上的難度不大。

夜雨觀瀾：我看2018年全球經濟有喜也有憂，存在很多不確定性、不穩定性，譬如，逆全球化思潮繼續發展并發揮作用；全球主要國家可能開始退出量化寬松貨幣政策，資本緊縮會導致相當大的金融風險等。好的方面是我們推進的“一帶一路”戰略正在穩步進行，未來我國在世界經濟格局中大有可為。要說接下來我們從什么地方發力，我認為，十九大報告提出，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必須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要深化稅制改革，健全地方稅體系。那么，接下來的發力點應該在實體經濟上，應該在制度改革上。

專欄小編：發展實體經濟需要有一個良好的制度作為保障，十九大提出深化稅制改革，去年底特朗普簽署了稅改法案，對于中美兩國的稅改業內很多人都非常關注，那么，你們對此有何考量？

夜雨觀瀾：特朗普稅改法案，企業所得稅將從3 5%下調至20%，同時個人所得稅也會有不同檔級的下調。美國的大幅度財稅改革，無疑將對世界經濟產生極大的外溢影響。美國有足夠的財政綜合實力來實現這個減稅，這個減稅會吸引更多的資金到美國去。這些資金到美國后會投入到高科技領域，鼓勵企業研發和創新。上個世紀8 0年代的里根減稅，就促進了美國高科技創新?，F在美國又開始大幅度減稅，很可能又在醞釀一個新的發明創新潮。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全球的經濟格局，對我國的經濟發展，會有一個很大的影響。

把酒臨風：美國一方面大幅減稅、一方面大量吸收全世界的資本、一方面振興本國制造業確實對我們有沖擊，而此時我們還在討論企業的稅負高不高？有的甚至說我們的企業稅負沒有再下降空間了。比如對于曹德旺的中美稅率比較，國內就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意見。如果美國的企業稅真降到15%的話，對中國的稅收壓力會更大。現在看來，一個國家的稅收不能只用你一個國家的情況來論證。在全球化時代，最佳稅率是對全球特別是你的競爭對手而言的，絕不是單就本國而言的。它一方面要考慮政府的開支，一方面還要考慮到全球競爭。因為，現在的企業不只面向國內，而是面向全球。我國經濟是一個開放體，我們讓企業提高全球競爭力，同時也要考慮國家稅收政策在全球的競爭力，這就需要我們及時對原來的稅收政策作出調整，甚至需要重新規劃和設計。

金玉其中：在里根任職總統期間，減稅幅度倒回去一半，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收入大幅下降，國債增漲近三倍，導致美國從世界最大債權國淪為最大債務國，現在特朗普再次減稅，政府赤字還會增大。所謂減稅可以刺激經濟增長，經濟增長以后稅收就會增加，所以不但不會有財政赤字，還會有財政盈余，這不過就是個神話。里根搞減稅，主要措施有兩項：第一項，把最高的個人所得稅，從7 0%降到5 0%，然后降到3 8.5%；第二項措施，把稅收的檔次從十五個等級減為四個等級，這受到很多人歡迎。但是他減稅的經濟效果怎么樣？第二年，美國政府的稅收就下降了6%，經濟立刻陷入衰退。從19 8 0年代以后，美國越減稅，福利越困難。

專欄小編：中國稅改與美國的稅改有很大區別，現在我們進行的是稅制改革，美國進行的是稅率改革，對此三位專家有什么想法？

金玉其中：中國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稅收制度不健全，中國若真要減稅，只能是改稅制。中國現在改革增值稅，負擔還是在企業身上，原因是企業稅好收，個人所得稅不好收。如果真想給企業減負，讓企業創造就業，應該是減少企業所得稅的同時大大增加個人所得稅，以及征收房產稅、財產稅。這樣一來才不會出現財政赤字，才能夠縮小貧富差距。如果在擴大福利開支的同時，減少企業所得稅，又不增加個人所得稅和房產稅，那么中國將來恐怕走的道路就和西方一樣，以犧牲經濟增長為代價。中國個人所得稅收的很少，不占主要地位；而在西方國家，個人所得稅占大頭，企業稅占小頭。所以特朗普如果給企業減稅，企業也不一定會增加投資，還要看國內環境怎么樣；但如果是減個人所得稅，唯一的結果就是削減社會福利。中國政府現在要縮小貧富差距、城鄉差距，大規模增加社會福利，福利開支急劇增加，如果不同時加稅，政府的債務就會快速增漲；債務增漲以后很有可能走上西方老路，沒有錢投資基礎設施建設，沒辦法投資新技術，結果失業率增加，就業困難，和現在西方一樣，經濟增長速度每況愈下。

專欄小編：所以，中國的改革要為企業營造一個良好的環境，企業好了稅收才能好，這樣政府才有能力搞好民生。

把酒臨風：中國的實際特點是企業“正稅”之外的非稅負擔名目、種類繁多，可降低的空間可觀，雖然經過一系列改革，這些非稅負擔有了下降，但總和水平仍明顯高于國際其他經濟體。當下，特朗普減稅雖說給中國帶來沖擊，但也帶來了正面效應，正好可以促使我們以推進改革來尋求實質性地促成境內企業非稅負擔的減降。譬如，以社保體系改革促成企業“五險一金”的降低；以行政系統配套改革減少名目繁多的行政性收費；以整頓吏治的配套改革減降企業的行政成本負擔。

夜雨觀瀾：搞好中國自己的事情，首先要搞好實體經濟，抓好深化改革這件大事。我認為，一是政府精簡機構，降低行政成本開支，把政府職能的績效有一個實質性提高。二是大力推進P P P創新，以融資合作使政府“少花錢、多辦事、辦好事”。P P P的機制創新近年正在中國積極推行，如能變壓力為動力把此事做得更規范、更專業、更有聲有色，將使中國在減稅的同時，更好地引導政府體外的民間資本、企業資金以與政府合作的方式，來從事公共工程、基礎設施建設乃至產業新城的建設和運營，既顯著緩解政府收支矛盾，又能以P P P帶來的投資績效升級機制，更好地滿足改進民生、服務公眾的社會目標。

金玉其中：中國要想高質量發展，就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照搬外國經驗必成邯鄲學步。譬如“營改增”就很成功，現在增值稅所產生的稅收總量，在整個稅制結構當中已占到4 0%。另外，增值稅的征收范圍現在已覆蓋了一、二、三產業，全鏈條拉通，確實在世界具有開創性意義。

專欄小編：中國一切改革的著力點都是為了人民，而要為了人民的生活越來越好，我們的經濟必須實現高質量發展，這就是今天我們談話的主題。我想，在2018年我們物流業在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道路上一定能夠創出佳績來吧。好，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感謝讀者分享了三位專家的觀點，我們下期再見。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