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應國(布朗族)
南江河左岸
一條河要行走多少個日夜,風才停止喘息
很想知道,急速奔跑的時光
要穿過多少個地名,多少個人,以及
他們透明的想象空間
如果你見過這條河,請聯想到它的岸邊
勐旨的某個地段,村莊很安逸,炊煙很充盈
或者你來過這里,留意這片白
遇見這樣一個人,濤聲在他的身體起伏
風想要靜靜離去,這是不容易的
就像我要忘掉塵俗,卻始終走不出
河流的回音,和它肆意翻滾的血液
南汀河左岸,勐旨的蘆草蔥郁
風吹來,野鳥起飛
蘆林潛藏的笛聲,喚醒僵硬的石頭
這些慵懶的歌謠,緩慢地伸進村莊
他們如此愜意,如此和諧
出 行
已經習慣這樣的場景,離別之前
父親總要拉拉行李包
夠結實了,在外要注意些
就這么兩句,給祖先靈位磕個頭
出門會順利些
他還是抽著旱煙,自己培育的苗,踏實
這一句我一直思考著,他自己下的種
自己刨的坑,自己挑的水,自己燒的水
我思考著,淚水滑落下來
揮揮手,父親轉身進了田里
故 土
這是我未曾見的波涌
春天是一場變態的謀殺
殺死,一雙眼睛
這一片土地
在身體的血液顫動,觸及
每一個發酵的細胞
讓思想靠近一粒悲傷的石子
冷藏在風外的口語,敘述著
靜默于土地的執拗
當它說到風涼了,就靜靜躺下
看著對面的山頭
擦鞋者
黃昏一度降臨,街巷陷入祥和
一些人和一群狗在奔跑,在時光狹窄處
擦鞋者蹲著,溫順,聽話,而被擦者
坐在凳子上,享受或者抒情
擦鞋者俯首聆聽,被擦者仰望天空
他們在彼此存在中,似乎不可孤立
這好比一個聽話的寵物和他的主人,以及
現實中漸漸拉長的距離,無人揣測
陽光生長的方向,疼痛在血液里如此迅速
街 天
一把蔑刀閃耀著,太陽從反向折射
這是誰的街天,人聲四面襲來
我的耳朵還裝作無事
一個影子在陽光高溫作用之后
越來越矮小。喊一聲
他呆滯了五秒鐘,看一眼
他黑了一層皮膚
該如何相信,這些竹簍
和我一樣喊他父親,一樣
期望街天
這種懷鄉的傷痛
想過一百零一種結果,只有
一種花開在葉片
相似的陌生感始終隱忍不言
這種懷鄉的傷痛
是他的一條河流,幽藍,感傷
從源頭說起,從他的口中跌落
從一百零一種想象的花片,飛流落下
咽下一行眼淚,起身,坐下
又起身,眺望夜的遠方
思念藏在他的眉梢,風還未懂
風吹落他的帽子,他弓下身
淹沒在油菜花的黃里
這多么像故鄉原風景
借著一朵花,開出傷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