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群
從第74屆威尼斯最佳影片金獅獎,到第75屆金球獎最佳導演,再到第90屆奧斯卡獎最佳導演的可能,導演“陀螺”(吉爾莫·德爾·托羅)距離他職業生涯的第一個大滿貫成績僅一步之遙,而這一成績已然超越當年奠定他江湖地位的《潘神的迷宮》。
“陀螺”電影一向以不無浪漫的黑暗童話見長,怪獸也似乎一直是“陀螺”電影的標配,除了早年的《鬼童院》和《潘神的迷宮》,“陀螺”近年的《環太平洋》《猩紅山峰》等商業巨制均離不開怪獸作亂。從影片風格上看,《水形物語》可以說是“陀螺”對自己不盡成功的商業嘗試的一次揚棄,或者說是他藝術節奏的一次回歸,畢竟為他圈粉無數的《潘神的迷宮》已是2006年的事了,藝術上如果再無作為,實在愧對一代影迷對他的厚愛。
《水形物語》的觀眾呈顯著的兩極分化。擁戴者打出了“陀螺”最高藝術成就的旗幟,對導演純熟的敘事力和光怪陸離的人獸情趨之若鶩。但對此不過電的觀眾同樣大有人在,認為導演只是駕輕就熟地講了一個俗不可耐的跨物種愛情,這種故事不僅在好萊塢一抓大把,在全球范圍內更是似曾相識,就好比去年賺得盆滿缽滿的《美女與野獸》,只不過將美女改成了邊緣啞女而已。
《水形物語》能接連拿下威尼斯金獅和金球獎,必然是專業的肯定而非偶然,加上下一個奧斯卡頒獎季13項領跑的提名,這一成績足以超越《潘神的迷宮》的榮光。盡管如此,個人對《水形物語》奧斯卡最佳影片的前景并不抱太高的期待,“陀螺”這次雖然在導演技法上更純熟,并為他保留了一份沖擊最佳導演的憧憬,但故事的平庸至少會阻止他在奧斯卡殿堂上舉起最佳影片的小金人。
電影將我們對新物種的獵奇、跨物種的情感以及弱勢人群的悲憫打包,通過一個邊緣啞巴清潔工的溫情,來撬動所謂政治的決絕與所謂科學的冷酷。不少人或被啞女與魚獸無聲勝有聲的愛戀所打動,一部分人則被片中底層清潔工、黑人工友、沒有話語權的科學家以及不得志的同性戀畫家等社會邊緣人聯手救助魚獸之舉所觸動。影片在政治正確性上確實做得天衣無縫,且頗討大獎評委的眼緣,但它的短板同樣顯著,比如——它在反派的設計上,還是略微簡單粗暴了些。

片中擊中無數戀愛男女柔軟內心的一幕,當數啞女在浴室放滿水,與魚獸水下交歡的場景。僅從美學呈現上來看,這一幕確有恍若神來之筆的錯覺,但看過1954年怪獸電影《黑湖妖譚》的資深影迷即知,這場戲要么是對前輩作品的致敬,要么就是赤裸裸的抄襲。當然,在此我們理解為致敬可能更妥帖些。類似的致敬還有啞女歌舞段落的幻想,也有1935年老電影《海上戀舞》的關聯。
《水形物語》敘事古典而嚴整,節奏駕輕就熟,通篇一氣呵成,致命的問題在于它的創意有失新鮮。我們且不說從一整個電影世界去抓取人獸戀的同類項,“陀螺”導演本人2004年導演的《地獄男爵》里,就有過魚人的形象,而且皆由道格·瓊斯出演。所不同的是,《地獄男爵》的故事背景放在納粹橫行的上世紀40年代,而《水形物語》的故事背景則是上世紀60年代冷戰期。同樣的魚人故事,時間顛倒了一下,配角換成了主角,魔幻元素換成科幻元素,就又拉出了一個獨立篇章,這在創作上就算不說近親繁殖,也可以說是不夠嚴謹。
影片如果沿著《地獄男爵》的脈絡,學人家漫威電影的宇宙來個拆分,讓魚人獨立成篇,結果可能會好得多。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要和《地獄男爵》保持一脈風格,你不能一會兒讓蜘蛛俠加盟超級英雄片《復仇者聯盟》,一會兒又學人家《暮光之城》來點青春言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