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春華

那天,在荒僻寧靜的河灘上,我不僅看到了上百只赤麻鴨飛翔的壯觀,也看到了附近果園上默默張開的鳥網。遠望,北岸高處是人類的村落,南岸公路邊正在開山采石。只剩中間這一帶安寧的河水——哦不,在過去的一年里,它未必安寧。就在這一年里,水邊新添了一條木棧道。顯然是為了吸引游客,它是否經過了環(huán)評?不得而知。想象著到了春夏,沒有觀鳥常識的游客,會不會令鳥驚恐于他們的花衣裳?能夠遠離人類的休憩之地,只剩下河水中間。鳥,在夾縫中生存。
愛鳥人士并非老百姓想象的那樣“吃飽了撐的,不知民間疾苦”。田瑞夫看了看掛在鳥網上已經風干的尸體,分別是斑鳩、戴勝、喜鵲、麻雀、大山雀,然后告訴我:“拉鳥網不對,但是如果不拉網,果園會損失百分之三四十。”
“在鹿泉區(qū)東小壁村周邊,鳥棲息的苗圃逐年更新,可每年鳥兒還來,特別執(zhí)著。因為那周圍有好多魚塘,夜鷺、白鷺等,會去魚塘里抓魚吃,養(yǎng)魚戶們損失大。”田瑞夫說。
衡水湖濕地和鳥類國家級自然保護區(qū)管委會林業(yè)部主任李宏凱,對于農民“厭鳥”也表示理解。“比如大雁,什么都吃。鳥太多了,對果園、菜園、農田、魚塘都有影響。”
假如你扯掉他的鳥網,又不聽他關于受損的訴說,這雖然合法,卻顯得不近人情。田瑞夫認為,各級政府部門確實可以考慮,在嚴格執(zhí)法、宣傳教育的同時,依法給農民以一定的損失補貝占。
事實上,衡水湖保護區(qū)已經在這方面開始實踐。李宏凱說,從2014年起,湖區(qū)進行“地下水超采綜合治理”,劃定衡水湖西湖周邊3000畝土地,不允許再種糧食,讓土地自然蓄水,退耕還濕。“頭一年每畝給農民1500元補償,從第二年起,減至每畝750元,總共給5年。”另外,對于拉網護果的農民,除進行處罰和宣教外,保護區(qū)管委會也在考慮,爭取為他們申請一些生態(tài)效益補償金。
冶河邊上的洗衣女不知道家鄉(xiāng)有什么鳥,一個學名也說不上來。尚處于完全不知鳥、不懂鳥的狀態(tài)。她們只是痛恨去年那場大水,盡管水的豐沛有利于鳥的棲息。
當然,也有人注意到了“鳥”可能是一筆有價值的資源,所以河邊出現了那條棧道。“但這顯然不符合觀鳥常識,應該像沽源縣的那條觀鳥長廊一樣,全封閉起來,人在里邊可以看到鳥,但鳥從外邊看不到人。”田瑞夫說,人與鳥保持適當距離,在不打擾鳥的繁衍生息的前提下觀鳥,這是一個應普遍遵循的原則。“還是發(fā)展方式太粗放,如果像發(fā)達國家那樣,有節(jié)制地開發(fā)、精細化地管理,那么對環(huán)境、對鳥兒的危害,就會減小很多。”
去年12月《中國國家地理》上刊登的《北海道觀鳥:中國可以向日本學習什么?》一文,堪稱“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典型注腳。作者郭睿曾在北海道留學、工作了七年多,他的親歷親見,為我們提供了太多值得思索的地方。以下是他的文章節(jié)錄:
“作為發(fā)達國家,日本在基礎設施與服務上位列世界先進水平,無論多么偏遠的地方,交通、餐飲與住宿條件都處在一個高水平上,吸引了世界各地的生態(tài)旅游愛好者前往北海道,尤其是以觀鳥為主題的生態(tài)游和攝影游,長期以來受到歐美國家的青睞。”
“鶴居村的當地人,在丹頂鶴日間活動的農場和保護站設置了圍欄、觀察室和攝影機位,方便了觀鳥者在有限范圍內觀看、拍攝丹頂鶴,也保證了丹頂鶴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而在丹頂鶴清晨棲息的河流上的音羽橋邊,當地人干脆另外搭起一座專供攝影者拍攝丹頂鶴的‘觀鳥橋。”
“因為豐富的觀鳥位置與拍攝機位,以及對于觀鳥者友好的細節(jié)體驗,冬季的鶴居村住宿往往是‘一床難求。由于丹頂鶴帶來的生態(tài)紅利,加之鶴居村原本農業(yè)發(fā)達,人口不多,這里現在是日本人均收入排名第一的村級行政單位,堪稱日本最富的鄉(xiāng)村。”
“在知床半島羅臼町一家名為‘鷲之宿的日本民宿,我真正體驗到了,坐在溫暖舒適的室內,一邊端著熱乎乎的咖啡,一邊‘精準地拍攝極為罕見的毛腿漁鶚的感覺。”
“溪流邊上還立著一座由佐藤紳司和名古屋大學共同開發(fā)設計的特殊LED燈,對毛腿漁鶚經常出沒的位置進行照明,以便于觀察和拍攝。佐藤紳司告訴我,多年前相機的感光能力有限,而夜晚實在沒有光線,為了拍毛腿漁鶚,攝影者都會使用閃光燈補光,但閃光燈極易傷害毛腿漁鶚的視力并造成它的應激反應。經過與擅長LED技術的名古屋大學合作,佐藤紳司開發(fā)出了專為毛腿漁鶚打光的特殊LED照明燈。這種經過特殊處理的燈光,不會對毛腿漁鶚的眼睛造成傷害,同時能讓拍攝者無需閃光燈就能拍出理想的照片。民宿里張貼著推薦的拍攝參數,佐藤紳司還會對參數、拍攝角度進行詳細講解,確保人們在不傷害、不干預毛腿漁鶚自然狀態(tài)的前提下,拍出滿意的攝影作品。”
“池上美穗曾坦誠地對我說:‘目前中國有一些旅行社想帶旅游團過來觀鳥,但我們還沒法接待大型旅游團。我們希望將來到羅臼的游客人數維持在一個上限,對于羅臼的自然和原住民都是可持續(xù)發(fā)展的。”
編輯:趙云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