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曉通(文山學院體育學院 云南 文山 663000)
苗族是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世界性民族,我國境內的苗族多居住在西南和湘西地區,在數千年的文明進程中,苗族人民創造了豐厚的民族傳統文化,形成了特色鮮明的民族信仰體系。苗族體育是苗族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組成部分之一,尤其是體育競技更是別具特色。苗族體育競技概括起來主要有三種類型和表現形式,即宗教民俗活動中形成的驅鬼巫舞和武舞,人與人之間各種形式的競賽中形成的武術、競技類藝術與游戲,在一些重要的節日活動中人主導下的牲畜之間的比拼,這幾種類型與形式反應了苗族在一定制度模式規約下的體育價值觀,綜合闡釋了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在人的行為模式中的表現。
通過了解苗族傳統起源的歷史文化環境不難發現,苗族傳統的起源與發展都離不開具體的宗教文化環境,而且,早期的宗教文化環境被沉淀為苗族的神話故事或歷史傳說被一代代傳承下來,對苗族社會文化發展影響深遠。
在生產力水平極其低下的古代社會,人們對自然和社會的認知極為有限,自然和社會共同構筑了人們相對神秘的身外世界,自然界中的一些未知現象便被簡單貼上善或惡的標簽。苗族人和其他民族一樣,深知自身力量非常有限,要消除疾病、災難和危險必須要借助神秘的自然力量,于是自己的祖宗及長時間所認定的崇拜物便成為民族的保護神,經常在節慶民俗活動中進行拜祭。久之,這種對身外世界的認知及歸因方式自覺轉移到自身和他人的認知上來,他們以原始的善惡觀識人論事,于是人與自然及人與獸之間的斗爭也是一種善惡之爭。這種思維逐漸體現在他們的民俗中,至今,在貴州臺江縣施洞口苗族服飾袖尾上圖案描述的的人與犀牛搏斗的場景,據傳已有六七千年的歷史,作為邪惡勢力的犀牛最終被征服。也正是此類斗爭才促進了苗族驅鬼降魔為目標的巫舞、武舞的產生,這些都應算是苗族最早的“競技類”體育文化記事之一,屬人魔競技,而且需要人定勝出,具有濃郁的宗教色彩。現在看來,苗族一些藝術性及表演性體育項目很可能是傳統競技類體育文化傳承演替的結果。
在這種特殊的情感與認知方式的支配下,苗族人培養了強烈的是非觀和自我保護意識,他們向往光明、正義、力量、勇氣和智慧,痛恨陰暗、邪惡和怯懦,其斗爭充滿正義感。在苗族社會的敘事體系中,這些都被節慶民俗活動等藝術化地記錄下來。譬如,流傳數百年的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安陲鄉一帶的跳芒篙其實就是斗鬼祈福等儀式活動的藝術性再現[1]。原生宗教文化環境中孕育的競技類體育文化是一個典型代表,與我國傳統文化中的天人合一、人鬼合一、陰陽交合等觀念一脈相承,這些觀念也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不斷演替,為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的傳承發展奠定基礎。
從體育競技的角度而言,一般認為體育競技是指人與人之間的競技。從這個角度講,苗族武術、苗族民族民間游戲、苗族舞蹈及藝類項目最具代表性,在一定程度上也深刻影響了整個苗族傳統體育文化體系的發展。
苗族的發展史其實也是一段充滿勵志色彩的斗爭史,鑄就了他們威武不屈、百折不撓的尚武精神。苗族武術既博采眾長又形成了自己“兩防一攻三變五合”的特色,據說影響最大的“蚩尤拳”已流傳了兩千多年,體現了對始祖蚩尤的崇敬、懷念及對其戰斗精神的繼承。在武術發展帶動下,扔流星砣、甩連枷、鉤鉤刀、連枷刀、竹條鏢、巴招歐、子鞭等也得到進一步發展。此外,射弩、吹槍等也廣為流傳。苗族武術特別講究德藝雙修,強調伸張正義,以德為先,遇強則強,但不允許欺凌弱小,并且在觀念上明確以防御為主。武師收徒時的考察也非常嚴格,一般將拜師分為宣誓、考察、受戒三個環節,這一帶有考驗意味的拜師過程有時可達數月之久,在倫理和道德方面對“打”與“不打”的各種情形進行了明確規定,該打時義無反顧,不該打時則寬容大度。所以,以武術技擊為手段的斗爭更能深刻體現了苗族人追求正義的傳統,也培育勵煉了苗族人剛毅不屈性格。然而,在新的時代背景下,苗族武術也為滿足健康娛樂的需要朝藝術化方向發展,譬如,近年來在民間流行的板凳拳、扁擔拳更多的是為滿足節日慶祝及日常健身的需要。
事實上,苗族人競爭意識幾乎無處不在,他們將龍、牛、狗(苗族人認為狗和幼虎、幼獅等野獸一樣兇猛)作為圖騰進行崇拜,這些都是是苗族人的守護神,苗族人希望能像他們一樣勇猛雄健,客觀反映了苗族人追求卓越、強大自身、抵御外來入侵,防病強身的憂患意識,也進一步推動了苗族傳統競技類體育文化的發展。當然,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在“斗藝”方面也有其他形式的延展,據說苗族舞獅的由來就和感恩與對力量和勇氣的向往有關。相傳,苗家先人上山打獵,密林深處遇到虎群,危急關頭一對獅子相救,幸得脫險,于是舞獅的習俗就此產生并在苗族節日中傳承了下來,有些地方甚至將其演繹成更具現代文化色彩的“獅舞”。從活動方式來看,舞獅活動常和武術表演結合起來,“獅子翻桌”和“獅子比武”兩項內容尤為精彩,最能體現勇氣、力量和技藝的結合。
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是苗族民俗文化最基本的組成部分,也是農耕文明的產物,離不開民族固有的宗教和農事文化環境。在生產力水平較低的傳統社會,人們為了滿足娛樂休閑及社會交往等多方面的需要常創造或學習一些娛樂休閑性的游戲,譬如,踩花鼓、斗陀螺、爬山、爬花桿、搶花炮、獨木舟等。其中獨木舟被認為是苗族原始禮儀競技體育的一種萌芽,活動中的巫術禮儀能進一步促進文化認同和內部團結[2]。這些身體活動形式常伴隨一定的具有象征意義的儀式文化,把昂揚進取的樂觀精神作為獲取幸福的必備條件,昭示了民族文化的蒂固根深。正是這些特征才使得傳統文化在漫長時光里佑護和規約著整個民族的生存和發展,經歷了數千年的實踐檢驗,近乎完美的展現了一個民族在特殊社會環境中的集體智慧。無論其競技類體育文化經歷怎樣的傳承演替,其精神都應永久留存。
結合近年來民族傳統體育的一些研究成果可以認為,在人主持下的牲畜互斗是民族傳統體育的一種特殊形式,苗族傳統體育較有代表性,尤其是在“斗牛”文化的影響下促進區域性少數民族斗牲畜文化的發展和傳播。
關于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的另一亮點就是傳統節日民俗活動中以斗牛為主要代表的斗牲畜。結合苗族古老的神話傳說可認為,斗牲畜應源于人與被妖魔化了獸斗,人最終在神的佑護下靠力量和智慧獲勝,后來牛、狗等牲畜就被賦予另一種使命,逐漸代替了人的角色,它們勝了預示著整個村寨都如意吉祥,于是今天我們看到的斗牲畜就流傳了下來,事實上這些項目產生的本身就是一種文化演替。就體育文化而論,斗牛體現了人們另一種形式的體育參與,應屬于廣義體育文化的范疇,人們將其作為一種以體育欣賞為主要形式的娛樂休閑生活形式。古代也有苗族傳說認為牛是龍的化身,牛的身體強壯雙角粗大,是苗族高貴倔強精神的象征,所以,至今貴州一些地方的苗族女子還佩戴牛角形狀的銀質頭飾。據說,苗族最嚴肅最重大的祭祀儀式就是始祖蚩尤的祭典,他們對牛的崇源于蚩尤,他們認為神牛就是祖先蚩尤的精靈。相對其他民族而言,苗族人在斗牛的選材、飼養及比賽等環節都進行了充分準備,甚至總結了一系列斗牛飼養的純草藥藥方。事實上,斗牛已經是他們信仰在某些特殊領域里的另一種延伸,既表達了對數千年來傳承下來的民族精神的堅守,又有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此外,苗族的斗雞、斗雀、斗馬也頗有特色。所以,牲畜互斗取樂來看,苗族可謂是開創了這類競技類體育文化的先河,并且依然掌握著最高 “科技”。這種節日民俗中的競技類體育文化,可作為民族節慶民俗生活的調節劑,也是對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的一種轉釋,更是苗族美好生活的華麗呈現。事實上,斗牲畜作為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現象,在一定程度上也促進了民間仿生類游戲及舞蹈項目的出現。譬如,直到今天,鄉間苗族小朋友仍然喜歡“頂牛”、“斗雞”之類的游戲,一些舞蹈套路不僅用牛角形銀飾,還直接模仿了牛的形象,這些都進一步豐富了民族體育的內容。
從另一種視角來看,斗牛也常發生意外,譬如,苗族傳統節日斗牛場上,經常出現兩頭公牛長距離奔跑后迎頭撞擊雙雙倒地而亡,其場面相當慘烈。人作為這項活動的參與者和調節者,這種現象應引起人們的深思。健康的、快樂的體育參與才是人們的真正追求,于是很多的地方的斗牛比賽規則已作出調整,比賽的娛樂性進一步增強,而宗教色彩逐漸被弱化,這也是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在新時期創新發展中的一種合乎時代要求的適應性傳承演替。立足歷史唯物主義的視角,翻開苗族文化發展的漫長歷史畫卷不難發現,苗族和整個中華民族一樣具有數千年從未割斷的歷史和文化,巫術和原生宗教至今仍然存在,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發展的歷史也體現了數千年來苗族由階級社會為生存而進行的各種斗爭向新社會和平安定的轉變,這種轉變是根本性的、全方位的。如今的苗族競技類體育文化也更具開放性,并積極吸納了很多現代競技項目,演進成為一種積極樂觀、不斷進取的精神象征,一個促進民族團結和社會進步的苗族文化符號。
苗族文化中體育競技是苗族在漫長的生活斗爭實踐中積累而成的相對穩定的文化形態,體現在健身、娛樂、思維方式、行為習慣等體育文化生活的多個方面,反映并承載著苗族共同心理品質和共同意愿,并通過特定的社會心理結構及其他物化媒介得以世代相傳,在一定程度上也被賦予了濃郁的“斗爭”色彩。早期的“人魔競技”由于科學的發展,已經演進成藝術類的與項目,武術、民間游戲、民間藝術及斗牲畜等已得到更好的差U昵稱與發展。苗族體育競技文化直到今天仍然是一種鮮活的民俗文化,而且在不斷的發展之中,體現在群眾日常生活的各個方面。
[1]沈飛.試論苗族牛角圖騰文化[J].貴州民族研究,1991,1.
[2]楊世如,韋佳.原始體育競技的體育人類學研究——苗族獨木舟競技文化調查[J].貴州民族研究,2010,31(5).
[3]周家金等.苗族村落傳統體育跳芒篙的調查研究[J].體育文化導刊,201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