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大河（組詩）

梅雨來襲

桃花汛 沒有桃花的好顏色

只有一些山洪驟雨的壞脾氣 幾瓣桃花

還只是在水里

先推敲窗戶 再打掃門庭

羞答答地捋了一把岸柳

路途的河流上 有了瘀傷和青泥

趕著時辰候在后門 聽到了

瓦房的聲音像流水 樹木依舊長出綠

苔蘚開了花 墻壁有了水模樣

一行字跡看不清

江岸的人 忘了帶把傘 走得急

風雨還是和他套近乎——

高一腳低一腳 水泡踩出一串串

心底的饑渴長出來

先是像火焰 后是像水頭

眼睛比青梅 還要圓

浣衣婦的小紅傘

一條河 不一定只會躺著

也會從天而降

拍一拍云霞的后腦窩 說

虹

山谷溝壑 在地下兀自走

有時高 有時低 氣候多變

有時也看一條河的眼色

對著兩岸的樵夫怒目

濤聲遠比斧頭綠色

看到了浣衣婦的小紅傘

又撐開 又收攏

——她一定聽到魚群的呢喃

先 洗白了手

后 洗白了衣

只說秋天

她們不會結伴而行

大地遼闊 雀鳥都有自己的影子

她們各自走過 把命留下來

溝岔里河灘上的叢木長起來

一邊走一邊說 今年的秋光景

包谷碩大 綠豆也圓 個個都是好收成

收割的農人多了半大孩童 少了幾位老面孔

忍不住的河面 動起來

前邊 更前邊的山腳腳搭起了大場子

這條河和那條河 迎面走到了一起不分彼此

還是一條河

還是不會唱歌 只說秋天

岸 柳

撿拾一塊片石打水漂

濺起的水花 經過了昨夜

明滅的漁火 從水里升起

漁夫和酒意 還在橫著 豎著

艙板下躺著

一只腳翹起 高過了大清

一只腳剛剛 邁過了民國

腳板腳心 經歷了波濤

肥皂洋油花布 件件寫著共和

岸柳 木頭 紋絲不動

說發芽 在春天

說抽絮 在心底

靠著河岸寫起了編年史 一圈一圈往心里長

站到水一邊

江 畔

不可以再回避了 干凈的稻谷歸了倉

金色的鋒芒 折疊起刀槍

少婦的紅裙子 走在江畔 在飄

鼓舞的長頭發 多么白

又是多么地熱

裸凈的地面隆起了大喉結 砂礫露出了臉

雨水短缺了起來——

奇 石

那時候不稀罕 是

山河的下腳料

磕磕碰碰窩在河灘上 深谷里

山之黑 沒有大動靜

看不見了省事

看得見了生銹 綠苔長滿時間

現如今會奔跑會造型 有時

也會變變顏色

祖宗和名字也改了 多與文化有關

坐在文博架 面孔很低調

像極了個緋衣官 輕易不咳嗽

有時候顧盼生輝 也會

拍一巴掌座椅

勝過了三九 四九——

凍不爛的破石頭

釣 者

河的中段投放了線 水深 有點波瀾

橋面在身下 又寬又大

像是回了家

浮標喜歡游戲 沖浪或是滑翔

總有些小調皮

那種沉浮的紅色不再屬于秘密 魚曉得

只用尾巴把影子拉長了 縮短了

柔軟的身體經過了水

浮動的葉和草 一會兒沉 一會兒浮

快樂地游向下一步

抓住紅色的手

到時候了 魚 跳起身

看看有誰在那里不吭聲

不小心跌落下來 水面有了一個渦

那個仿佛回家了的人 頭低著

顧不上看它

作者簡介：陳敏，男，陜西省白河縣人，曾任安康市首屆作協副主席兼秘書長，創辦安康日報《周末》《漢江晨刊》，后任副刊部主任、《漢江晨刊》主編、《旅途》雜志主編、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理事，陜西省新聞高級職稱評委，安康日報社編委、高級編輯，其作品散見各雜志，

各類文學作品多次獲陜西省作協、陜西省記協、《星星》詩刊、《陜西工人報》、《文匯報》、《青年知識報》、中國報紙副刊研究會、中國記協等獎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