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兒時熱炕頭

□ 田曉劍

以前，在我們魯北的農村地區，家家戶戶盤著火炕，火炕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冬季取暖。因為燒炕時通過做飯的鍋灶，所以只要做飯燒水，炕就是熱的。盡管室外天寒地凍、滴水成冰，但是屋里炕面、地面一起散發熱量，仍然是溫暖如春。我的童年及小學時代就是在火炕上度過的，火炕是我們家屋子里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盤火炕是十分有講究的，也算是一門技術活兒。做飯的鍋灶不與火炕在同一個房間，火炕中空，形成煙道，并通過煙道進行取暖。火炕都是建在房間的南部，幾乎占近半個房間的面積，三面靠墻，其中南面是很大的玻璃窗，這樣太陽出來了既可以取暖，也可以采光，還可以利用窗臺放東西。比如，母親總會在小小的笸籮里放些我喜歡吃的花生、紅棗什么的。

父親的盤火炕技術是跟爺爺學來的。盤炕一般選擇在秋后，火炕里邊的結構是比較復雜的，必須使“鍋灶-煙道-煙囪”構成一個能夠保存并達到火炕每一處的熱量、順利地排出而不漏出煙氣的一個有效的熱循環系統。盤炕時，父親總是一絲不茍，因為這關系到全家人溫暖過冬問題。同時也需要和一些稀泥，母親則在一旁打下手。母親先是把炕址打掃干凈，在炕址四周放上稀泥，父親把提前制作曬干的泥坯整齊地砌放在地面上，泥坯砌放需錯落有致，這樣能夠保證炕體穩固，形成的炕洞里面要填上一層土，這樣能夠少燒柴而且保溫。

盤炕的關鍵是煙道，一般來講，煙道里還有幾個存煙灰用的叫做“灰膛”的坑。一個火炕有二三個橫煙道，下連灶坑，上通墻里的豎煙道，豎煙道直通屋外房頂的煙筒。一般來講，搭好橫煙道后，上面再砌上一層土坯，土坯的縫隙間再抹上稀泥。然后母親就向與大炕連接的灶膛里填柴火燒炕，時間不長就會看到整個炕面煙霧繚繞，當炕面有些縫隙還往外冒煙時，父親總會用稀泥勾縫抹平。

當炕面被抹得差不多時，母親還會在炕面上放上麥糠，讓麥糠吸干炕散出來的水氣，剛盤好的炕要連著燒幾天，待炕面燒干了以后，母親總會從集市上買回一張和炕大小相當的用鵝黃葦篾編織的新席，上面再鋪上同樣嶄新的褥子，父親還會在炕的最外邊緣處固定上一根長方體木頭作為炕沿。歷時多日，整個盤炕過程就結束了。

褥子下面常常壓著母親用報紙或者舊書剪成的鞋樣，還有用漿糊粘好的鞋面。有時一毛兩毛、一塊兩塊的零花錢，各種票據呀，信呀什么的，也常常被放在褥子下面。

這火炕的原理就是用秸稈、樹枝等燃料燃燒產生的熱氣流經過火炕煙道時將熱量散發給土坯，土坯是熱的不良導體，所以土炕被燒熱后其溫度會持久的。深秋、冬天以及初春，要么寒風凜冽，要么冰天雪地，即使有陽光的日子，也是寒冷一片。這時母親總會將炕燒熱，整個房間暖洋洋的。冬天不像夏天炕上所有的被子都折疊起來，這時白天炕上總是暖著一床被子，人感覺冷了就上炕去暖一會兒。冬天睡火炕是很舒服的，火炕也是吃飯、繡花、嘮嗑、學習的地方。晚上睡覺前，母親就會坐在熱炕上，手里做著針線活兒，為一家人趕制棉鞋、春節穿的新衣服，我則趴在一張一尺高的炕桌上寫作業。在晴朗的冬閑日子里，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火炕上，一家人幸福團圓，其樂融融，當教師的父親得以暫時歇息，我也趁著周末玩兒個夠。而每年的秋后拆舊砌新，炕土也是極好的肥料。

整個夏天的炕是不燒的，燒火做飯則是在另一處燒柴的爐子上。天晴時母親會把炕上的被褥拿出去在太陽底下曬一曬就好了，晚上躺在白天有過太陽留下的味道里睡覺，涼下來的夜讓人覺得好不愜意。

隨著時代發展和歷史變遷，農村居民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扒掉了土房子，住進了寬敞明亮的磚瓦房，有條件的農戶還蓋起了多層小洋樓，人們睡上了舒服的席夢思軟床，普遍購置了冬天可以取暖、夏天可以制冷的電空調。不過，每逢冬天回家省親，我還是十分留戀年少時代的熱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