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為規范公安機關人民警察在執法中的武力使用,我國相關法律、法規對于警告都有明確的規定。警告是公安民警在執法中使用武力的重要一環,然而并沒有發揮出其應有的作用。解決警告在執法中存在的問題,充分發揮其作用有助于節省執法成本,并且減少不必要的損失。
關鍵詞:警察執法;警告行為
中圖分類號:D924.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8)35-0013-03
作者簡介:崔華盾,碩士研究生,公安邊防部隊高等專科學校戰術指揮教研室,助教,從事警務戰術研究與教學工作。
根據我國各項法律規定,公安機關是可以在執法中使用武力以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秩序,保護公民合法權益的國家機關。但為了規范公安機關人民警察武力的使用,避免對國家和人民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各項法律、法規對公安民警使用武力做了嚴格的規定,而警告既是執法中使用武力的重要一環,又是法律、法規中規定的重要一項。然而,在我國當前的執法環境中警告并沒有完全發揮出其應有的作用。因此,在學術界與執法實踐中均有必要對警告加以研究和規范。
一、警告的意義
(一)公安民警執法中的警告與生活中警告的區別
警告在字面上的含義是“提醒,使警惕”,在生活中警告存在多樣的形式。最常見的是以文字或者圖標的形式表示危險,提醒公民某些行為是不可以做的。比如:有毒危險、有電危險,或者交通信號標志等。此外,還有一些聲光電等方式,比如消防車、救護車的警笛和警燈,公交、地鐵車站提醒乘客注意安全的錄音等。
在生活中警告幾乎無處不在,一些是法律、法規規定必須存在的,一些是友善的提醒,大多數并沒有法律層面的意義。而民警在執法過程中的警告在法律層面有更強的強制性,如果不遵照執行會付出相應的法律代價。
(二)執法中民警的警告意義
不同于日常生活中的警告,在公安民警執法中警告具有相應的法律意義。在《人民警察使用警械和武器條例》(以下簡稱《條例》)中的第七條和第九條中規定了在警告無效后,可以使用警械或者武器,此外在《公安機關人民警察佩帶使用槍支規范》(以下簡稱《槍支規范》)和《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現場制止違法犯罪行為操作規程》(以下簡稱《操作規程》)等法規中也對警告的各個方面有相關規定。
1.當前法律規定的警告方式。在各項法律、法規中,對于警告的表現形式有著不同的要求。《操作規程》明文規定在使用武器前應當口頭警告或鳴槍警告;此外在《槍支規范》和《操作規程》中也出現了“出槍示警”等用語,可以將出槍理解為一種警告方式。
2.警告的作用。執法過程中,民警必須依照法律、法規的規定和警務戰術的武力升級原則使用武力。警告作為較低層級的武力等級,一般出現在執法對象不愿意配合執法或者與民警發生沖突時,民警試圖通過警告制止執法對象妨礙執法的行為。由此可見,警告起到保障執法順利進行的作用。
從這個方面講,警告和民警各類裝備的作用沒有本質區別,只不過警告是以語言的形式出現,而裝備是以物質的形式出現。
(三)警告的法律定位
1.警告是武力升級的法定條件之一。根據我國的各項法律、法規的規定和警務戰術的武力升級原則,警告是民警在執法過程中較低層級的武力。為了規范民警使用武力程序,最大限度的降低民警在執法過程中造成的損傷,在各項法律、法規中規定了使用武力的條件。
《操作規范》第十九條規定,“對正在以輕微暴力方式實施違法犯罪行為,尚未嚴重危及公民或者公安民警人身安全,經警告無效的,公安民警可以徒手制止。”對于警械和武器的使用規定得更為嚴格。《條例》第七條和第九條中,分別規定了經警告無效后,可以使用各類警械和武器,《操作規程》和《槍支規范》中也有類似的條文規定。
由此可以看出,每升級一個武力層級,均需要依法給予執法對象相應的警告,其目的就是為了盡量減少執法過程中造成的傷害。正確的警告既是法律、法規的要求,同時也是避免激化矛盾造成不必要損失的戰術需要。
2.警告不是武力升級的必經程序。由于警告需要時間,而且有可能會刺激執法對象做出出格的舉動引起執法現場出現不可控的局面,因此在來不及警告或者警告后可能出現更嚴重危害的后果時,根據法律、法規可以不經警告直接升級武力層級。這給予了民警根據現場戰術情況隨機應變的自由裁量空間,避免了原本是為了盡量減少傷害的法律、法規反而造成了更多傷害的情況出現。
二、警告在執法中存在的問題
(一)警告的形式過于形式化
一是將警告片面理解為口頭警告和鳴槍警告。為了確保在執法中使用武力的程序正當,在每次使用武力或者上升武力層級的時候,民警都嚴格按照法律、法規給予執法對象相應的警告。然而執法中民警將警告僅理解為口頭警告和鳴槍警告兩種方式,卻有意或無意地忽略了同樣在法律、法規中出現過的“出槍示警”的警告方式。
通常來說這種操作并無不妥,但口頭警告需要時間,而且受執法現場的聲音環境限制,鳴槍警告對現場環境的要求更高,相關法律、法規規定了在人員密集場所或者加油站等特殊場所不得鳴槍警告。僅僅通過口頭和鳴槍的方式進行警告無疑束縛了執法民警的雙手,變相提高執法成本,甚至會因延誤戰機或刺激執法對象而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二是將警告視為使用武力前的必經程序。根據相關法律、法規規定,在執法過程中在徒手控制、使用警械或者使用武器時應當予以警告,在執法實踐中這已經成為了一個行動準則。不過在某些情況下,警告不僅不是使用武力前的必經程序,而且是違反相關法律、法規的。
《操作規程》第三十二條和《槍支規范》第十六條共列舉了六類不適于鳴槍警告的情形,此外有關法律、法規也規定了在警告無效或警告有可能導致更為嚴重危害后果的,可以直接使用相應的武力。
(二)警告的效果不理想
首先,在執法中口頭警告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口頭警告也是一種語言控制的方式,是強制手段中最輕微的一種。”也正是因為口頭警告十分輕微而且常見,執法對象會將公安民警執法過程中的口頭警告與生活中常見的各種警告的性質相混淆,并沒有認識到民警的口頭警告實際上是一種國家行政機關具有強制性的管理方式。所以執法對象經常會無視執法民警的口頭警告,依舊我行我素。
其次,鳴槍警告的效果欠佳。鳴槍警告作為武力層級較高的警告方式,其效果比口頭警告更加顯著,但也并不完全能夠達到預想效果。在鳴槍警告后,一些執法對象不僅不予理會,反而利用民警不愿傷害執法對象的心理,用語言或者肢體沖突的方式挑釁執法民警。如此行為如果不及時得到糾治,不僅會影響民警執法,更會引起其他執法對象的效仿,有損公安機關的執法權威和執法環境。
(三)警告缺乏對執法對象的法律效力
警告的作用在于告知執法對象如果不聽從執法民警的指令將會面對的后果,但這只停留在執法實踐層面,換言之,執法對象不聽從執法民警的警告后,法律、法規對民警使用相應武力權利的保障并不充分。主要體現在以下兩點:
一是警告后執法對象不予理會不是民警使用武力的法定條件。在公安機關各個警種的執法實踐中,經常會出現執法對象對民警的警告置之不理的情況,比如:行人闖紅燈不理會交警的警告,且不配合交警對其處罰;為了避免警告沒有被執法對象和別有用心的“熱心群眾”忽視而莫名其妙地出現了所謂“三次警告”,乃至“最后三次警告”。這些情況說明不僅執法對象對警告的效力不明確,甚至連民警對自己發出警告的法律效力都沒有信心。
二是不同警告方式的后續動作在法律上并沒有明確規定。《條例》第七條中規定,在警告無效后可以使用警械的八種情形,第九條中規定了在警告無效后可以使用武器的十五種緊急情形。表面上看,法律、法規賦予了民警在警告無效后使用警械或者武器的權利,但執法實踐中卻沒那么簡單。
比如,當民警處置《使用條例》第七條情形時警告了執法對象,執法對象沒有聽從警告甚至以消極抵抗的方式拒絕配合執法,此時如果民警使用警械往往會被扣上“激化矛盾”的帽子,進而受到處罰;再比如,當民警處置《使用條例》第九條中的緊急情形,出槍示警后執法對象沒有繼續其行為,但卻實施第七條中列出的行為,此時是否適用“警告無效”的情形?亦或者執法對象用頭、肩等攻擊力較小的部位頂撞挑釁出槍示警的民警,應當如何處置?雖然這些情形在法律、法規中可以找到能夠參照執行的依據,但因各地公安機關的執法尺度不同,甚至于上級領導對于民警使用武力的態度不同,部分民警為了確保政治生涯穩定只得忍辱負重,以較低的武力層級應對較高的執法沖突,進而造成執法成本的增加,甚至造成無謂的犧牲。
三、執法中有關警告問題的解決思路
(一)在法律、法規中豐富警告的存在形式
由于我國對于執法過程中使用武力的規定十分嚴格,民警在每次使用武力時都謹小慎微,生怕觸到法律底線。依據執法中“法無規定不得行”的基本原則,在我國的法律、法規中有明文規定的警告方式只有“口頭警告”和“鳴槍警告”,因此在實踐中,公安民警并不敢于通過其他的方式進行警告。解決這個問題主要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
一是將視覺警告列為警告的方式之一。目前,法律、法規的制定者和培訓民警的培訓者對于警告的認識都局限于聽得見的有聲警告,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事實:民警作為執法者,身著制服出現在執法現場本身對執法對象就是一種行為上的警告。進一步說,當來不及口頭警告時,民警通過展開伸縮警棍甚至出槍示警等肢體語言也是對執法對象的一種警告。諸如此類的視覺警告也應當將其列入法律、法規的規定當中,以豐富民警的警告手段,如此便可以打消公安民警在使用武力前是否明確地給予了警告的顧慮,保障執法權益不因個人顧慮而受到損害。
二是明確低層級的武力是上一層級武力警告的方式之一。雖然執法中公安民警未必完全按照武力升級的層級逐層升級武力,但大多數情況下公安民警都是盡量地使用低層級武力以避免造成過多的傷害。在這種執法環境下,有必要明確低層級的武力對執法對象的警告作用。要讓公安民警和執法對象都明白,如果低層級武力不能達成執法目的,那么公安民警必將使用高層級的武力,只有達到執法效果、維護了社會秩序,公安民警才有可能停止使用武力。
豐富警告在法律、法規中存在的形式可以降低公安民警使用武力前對于聽覺警告的依賴性,便于直接以肢體語言等視覺警告或低層級武力作為使用高級武力的法律前提。但是這需要對執法程序的細節作出明確的規定,確保執法對象能夠明確的接受到公安民警的警告,比如明知執法對象是認知能力不足的精神病患者,就不能適用此種情況。
(二)提高民警執法權威性,強化執法中警告的作用
執法對象對于執法民警的警告置若罔聞,這說明公安民警的執法權威正在逐漸下降。提高公安民警的執法權威需要從多個角度出發。
一是提高公安民警的執法能力,增強民眾對公安民警執法的信心。之所以有的執法對象無視公安民警的警告,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部分民眾對于公安民警的執法能力并不信服,提高執法能力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根本途徑。提高執法能力應當從加強民警法律、法規的培訓和學習,確保公安民警的警告合法、合理,讓群眾信服;同時加強公安民警執勤執法中的武力使用水平,確保警告無效后及時有效地控制執法現場,避免消耗過多的執法成本或造成無謂的損失。
二是加強群眾法制教育,明確警察執法優先、公民存疑置后的原則。“公安機關執法的權力是公共權力,是人民的權力,人民行使權力的方式是委托專門機關代表人民行使”,因此具有效力先定性①。要讓執法對象明白,服從公安民警的指令和警告是解決問題最方便快捷的唯一途徑,否則必將受到法律的制裁,或付出更多的代價。
(三)明確無視警告的法律后果和警告無效后的戰術措施
警告在法律中的效力太低,導致了無視警告的代價過于輕微,是執法對象無視公安民警執法中警告的最主要原因。要在法律、法規中將警告置于等同于武力的法律地位,即無視警告同樣是妨礙執法的行為,才有可能減少無視公安民警執法警告的情況發生②。試想如果明知將付出更大的代價,執法對象還會無視民警的警告嗎?
而對于公安民警,則應該明確當執法對象無視警告時,只要確定其已經接收到警告,則不應該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而是立即采取措施控制現場,用最短的時間和最小的代價取得預期的執法效果。這樣不僅可以避免執法對象利用這種方法為其同伙爭取時間,或者計劃下一步行動,而且可以更好的維護公安民警在執法過程中的權威性。
四、結語
充分發揮好警告在執法中的作用將有助于公安民警的執法,可以最大限度的節省執法成本,降低執法造成的損失。要解決執法中警告存在的問題,則必須在法律和戰術兩個層面共同做出提高,既清晰明確的規范民警的執法,又要提高公安民警執法的戰術素質。
[注釋]
①所謂效力先定,是指警察的執法行為一經做出,就事先假定其符合法律規定,在沒有被國家有權機關宣布為違法無效之前,對當事人具有拘束力,任何個人或團體都必須遵守和服從.
②事實上從戰術上講,警告本身就屬于武力層級的第一個層級,即口頭控制.但我國的法律、法規中并沒有將警告與武力使用置于同樣的法律地位.
[參考文獻]
[1]盧信仿.警察武力使用的等級研究[D].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2017.4.
[2]葉青云.論人民警察使用武器的法律考量[D].廣州:中山大學,2009.45.
[3]馮金懷.公安嚴格執法與尊重和保障人權探[J].廣州市公安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4(3):33-35.
[4]徐丹彤.警察開槍前口頭警告研究[J].云南警官學院學報,2013(4):90-96.
[5]徐丹彤.警察開槍前鳴槍警告研究[J].凈月學刊,2013(1):10-16.
[6]謝川豫,岳耀壘.警察開槍前之警告方式研究[J].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3):126-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