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現代闡釋下《尋夢環游記》的創意敘事與引申

劉茜

《尋夢環游記》以其精彩劇情與內涵擄獲了第90屆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大獎。作為皮克斯傾力打造的第19部作品，該動畫片為全球億萬觀眾呈現了一出低調奢華無炫技的，以動畫虛擬現實、貼近現實、超越現實的精彩追夢之旅。動畫片將亡靈節以一種風格迥異的方式加以呈現，在敘事創意方面，更是別出心裁地將陰陽兩界以一種溫馨創制進行了平衡化的表現，使得觀眾在欣賞該片的過程中忽略了陰陽兩界的分別，而將關注的焦點匯聚在敘事創意的整個沉浸移情過程之中。

一、 無炫技的敘事表達

（一）雙重抽象化敘事疊加

相對于好萊塢的動畫大制作而言，《尋夢環游記》的確顯得較為質樸，并沒有太多的炫技成分，創制團隊因而得以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敘事的創意表達中去，為觀眾營造了具有強烈感染力的敘事氛圍。該片的敘事模式一反歐美動畫大片的個性化表達與高概念的雙重創制傳統，為觀眾奉獻了一場集豐富情感的普世價值觀表達與親情共鳴的視覺沉浸視聽體驗。這種接地氣的表達顯然極易落于俗套，因此，動畫敘事方面的創意也就必不可少。片中的敘事創意無處不在，例如，在影片開頭的香火繚繞升騰下所呈現出來的動態化的剪紙奇觀，為整個敘事帶來了一種抽象化的創意表達，借助男主角米格爾的娓娓敘述旁白，動畫片更以一種雙重抽象化的敘事創意疊加，而在短短兩分鐘之內，以令人嘆為觀止的敘事技法完成了既傳統又后現代式的開篇，并且，影片更技巧性地將畫面落在主題人物Coco身上，以直接對話這一高級敘事銜接技巧，更具創意性地恰到好處地完成了這一段落的敘事過程。影片雖然采用了好萊塢動畫大片常用的高概念，建構起了一個美侖美奐的亡靈世界，然而，此高概念卻有著與普世化世界略同的生動有趣的質樸表達。

（二）二元一體的多線索敘事張力

《尋夢環游記》進行了較為極端的無炫技式的質樸表達，影片中所有細膩的細節完全針對現實進行了精致的打磨，去掉了近乎所有傳統卡通片中比比皆是的卡通化成分，從而使得該片儼然成為了一部非卡通化的現實主義影片。這樣的既質樸又平易近人的表達為影片切近大眾提供了一種無間離式表達。動畫片以第一人稱現實敘事+現實回憶敘事+亡靈探索敘事與上帝視角相結合的進階技法，展開了全片的敘事之旅，以愛與被愛為主要隱性線索，以米格爾的音樂夢想為次要顯性線索，以Coco謎一樣的身世為輔助懸疑線索，進而將愛與被愛、音樂夢想、身世之謎等線索以一種層級深入的次第，進行了非典型性的敘事。雖然動畫片故事較為傳統俗套，但是，在細節敘事方面，卻做到了感人至深且耐人尋味，透過不斷地針對米格爾的音樂夢想的否定，環環緊扣將米格爾逼入了現實墻角，并由現實墻角一把推向了亡靈世界，這種以重重矛盾為表象化的敘事張力的積聚與累積，使得動畫片中的矛盾敘事與音樂夢想的張力敘事背道而馳的同時，亦透過亡靈世界進行了魔幻式的愛與被愛和夢想救贖的二元一體化表達。

（三）超現實主義敘事

《尋夢環游記》中敘事的關鍵線索，不僅包括承上啟下的主要人物Coco，而且還包括了一位在開篇中即隱形的神秘主要人物——Coco的父親;這位誰都不愿提及的神隱式人物，在影片中以撕去相片頭部這一高概念表達，瞬間提升了動畫片的懸念感、神秘感、羈絆感。這種高概念的敘事創意技法為整部動畫作品帶來了一種足以統攝全篇的高屋建瓴式表達，并由此建構起了Coco的父輩、Coco、米格爾及其所熱愛的視之為事業的音樂等一系列復雜的人物敘事進階表達。這種人物敘事表達與傳統的好萊塢動畫片中清晰化的人物敘事可謂大相徑庭，并由此為動畫片蒙上了一層模糊、神秘、迷人的異域色彩。質樸化的人物角色建構，反而為虛擬化的人物角色帶來了一種超現實主義式的表達;而片中的亡靈角色建構，更以一種向死而生的緬懷與感慨為影片帶來了一種深刻的敘事表達與貼近心靈的感官刺激。

二、 敘事創意的抽象化象征性引申

（一）基于故事性締造的敘事創意

電影作為一種以劇情為架構、以敘事為支撐、以創意為核心的藝術品，其敘事創意是決定觀眾體驗的關鍵。《尋夢環游記》在故事性的締造方面頗具過人之處，看似頗落俗套的故事卻在敘事創意的強力擘劃之下，展現出了一種超越了同類創制的精彩表達;陰陽兩界的無縫溝通更是為影片帶來了一種全新的基于敘事創意的抽象化體驗。米格爾在為生者與逝者牽系起親情紐帶的同時，亦為不被理解的現實與懷揣著的音樂夢想之間，牽系起了一種救贖般的釋然溝通。生者與逝者的共鳴溝通、共通快樂、共情沉浸等亦為動畫片帶來了一種鮮有的敘事創意調性。這種陰陽兩界的溝通以一種抽象化象征性最大限度地引申了全片的敘事表達，同時，更延展了全片的敘事創意的抒情余韻。該片的敘事創意一反哥特式的陰森、可怖、邪魅，反而以一種溫暖的敘事創意將亡靈部分的故事性，締造得如同家常一般，從而將人類生命價值以及生者與死者之間的存在觀念、存在意識、存在價值進行了三位一體的深度融合，同時，更以跨越生死的生命價值與生命存在的抽象化象征性進行了一種三位一體的深度彌合。[1]

（二）基于哲學抽象的象征性創意

電影作為一種以快感為體驗導向的娛樂產業，敘事創意為抽象化的象征性快感體驗建構起了最基礎的視聽基質。《尋夢環游記》中的穿越設計，憑借媒介式多元介入敘事以及更為進階式引入的敘事選代式的創意表達，為該片建構起了一種敘事創意的形而上境界。這種形而上的抽象化境界透過敘事創意抽象，以哲學的形而上性為人類的普世化精神生命賦予一種歷史文化使命。同時，動畫片在這種歷史文化使命之上，匹配了一種文化論視角下的后現代闡釋，從而為全世界的觀眾賦予了一種價值自覺、文化自覺、人性自覺。《尋夢環游記》敘事創意表達的本質要義，恰恰在于透過多重的人類與文化的矛盾、人類與親情的矛盾、人類與社會的矛盾等的建構，而為生命價值賦予了一種文化思想性的表達，并且，在這種文化思想性的表達之上，更建構起一種文化意義與哲學抽象意義共通的抽象化象征性表達。

（三）超越單純娛樂性的敘事創意升華

敘事創意為王已經成為當今電影創制的特點，這一特點直接影響了世界主流娛樂化、商業化、全球化電影創制的敘事策略建構。恰如其分的敘事策略決定了電影創制的優劣，而且敘事創意的好壞更直接決定了電影創制的成敗。敘事創意不僅能夠滿足觀眾感官的表象化刺激，而且，能夠深刻地滿足觀眾的抽象化象征性意識刺激。由此可見，《尋夢環游記》在敘事創意方面的最大亮點，既不是故事性的締造，亦不是陰陽兩界的穿越，而是動畫片以一種抽象化的象征性，較好地解決了親情這一最大的隱于人類內心深處的情感痛點，當該片中因為一次人間的意外而導致亡靈徹底消失于亡靈世界的那一刻，這種突如其來的痛點直擊更是令觀眾不由得在內心深處涌起一陣陣寒意，并不得不進行一種自我反思。動畫片將這種心通事理的羈絆巧妙地轉化為一種次級的敘事創意表達。由此可見，影片的敘事創意為更進一步的文化研究，展開了一張抽象化的文化地形圖，將人類的生存樣式、存在方式、親情根源等以超越了單純娛樂性的文化表達，進行了一種形而上的敘事創意升華。[2]

三、 基于敘事創意的文化反思

（一）敘事創意自我覺醒的理性文化反思

優秀的電影敘事創意不僅能為觀眾帶來針對體驗的全方位刺激，而且能為觀眾帶來由淺層性的表象化以及深層抽象化的刺激，升華而為情緒情感方面的更進階的刺激，并且，還能為觀眾帶來一種引發聯想、反省、反思的刺激。針對《尋夢環游記》的敘事進行解析，即不難發現，該片的核心敘事以愛與被愛、愛與愛的紀念等表達，進行了一次身近情理的更次一級的敘事創意表達，同時，亦針對人類惡的習性處事進行了全方位的情感切近與在場式解構。在清晰梳理影片整個敘事架構、表達、創意的過程中，作為一種更為高級的欣賞、評介、闡揚能力，動畫片還需要觀眾能夠以自我的認知，還原影視映像中所潛藏著的本來面目，而這種能力就是一種高級的文化反思能力。這種文化反思能力透過感受、感動、感悟，方能形成潛意識的一種愛的自我提醒、自我警醒、自我覺醒，并由感受聯想觸動點、反省關鍵成敗點、反思痛點，而一步步地揭示出敘事創意所表達的真相，進而得以一步步地完成由感性到理性的形而上升華的全過程，再由感性的感悟與覺醒，獲得理性的形而上的規律性。[3]

（二）三位一體的深度文化反思

《尋夢環游記》的敘事創意的文化反思性，還在于主要角色設計的鏈式愛與被愛的傳遞。動畫片中的主要角色Coco，承擔著一種敘事關鍵紐帶的核心作用，其上承曾曾祖父，下啟年僅12歲的米格爾，因此，一旦Coco的記憶徹底消失，那么一個龐大家族的歷史則有可能成為一種無人記掛的過往而被世人全盤否定、遺忘。該片在敘事創意方面的這種巧妙設計引發了圍繞著親情的一種針對歷史世界的文化反觀與生活表象世界的文化反思;從而由這種文化反觀與文化反思，深刻地反省并檢視觀眾的內心世界。這種一體化牽系起歷史世界、生活表象世界、內心世界的三位一體的文化反觀與文化反思，對于后現代社會意義尤為重大;這種三個世界的三位一體的深度融合式的表達，亦為后現代式的透過文化反思進一步透視人類社會存在價值與意義，以及人類社會生存樣式及其根源提供了形諸于動畫光影的樣本。文化反思屬于一種基于探索性的心理取向，唯有強烈敘事創意的優秀作品，才更易引發觀眾更強烈的反思，并由此而達致情感的意象化升華。[4]

（三）超理性假設下的救贖式文化反思

影片由生死極致的極限對立，向生死極致的陰陽兩界的溝通建構了一種虛擬化情感的的具象化、抽象化、意象化的三位一體表達，從而實現了一種基于人類天性中的共性升華表達與反思，且為這種全人類共通的親情天性敘事創意提供了一種以天性用事，觸碰人類內心最柔軟處而達致敘事創意與文化反思的圓滿表達途徑。冷靜分析人類所遭遇到的悲劇，絕大多數來源于缺乏足夠反思的誤解與誤讀;動畫片中的誤解與誤讀，差一點就改寫了男主角米格爾的一生，而片中所迤邐建構起來的溝通亡靈等一系列過程，則試圖透過一種超自然的力量，扭轉人類習性所累積起來的成見，如果沒有這種超自然的力量，那么，米格爾必然會在悲劇之中度過人生;換言之，刪掉所有的溝通亡靈的過程，該片即是一種現實的悲劇表達;而憑添了這段溝通亡靈的過程，則動畫片立即由此升華為一種，愛與被愛救贖、追夢與夢想救贖、善與惡的救贖的一種超自然、超理性、超現實的形而上的意象化升華。[5]

結語

《尋夢環游記》以一種動畫經典的孩童與成人的雙重視角，展開了一場充滿救贖意義的溝通了身、心、靈三界的探險之旅。動畫片中的德拉庫斯這一人物的現實與亡靈世界的對位，以一種表象化移情而帶來了更強烈的視聽感官刺激。影片中的個人價值的家族親情與音樂夢想的二元多項式表達，由二元矛盾對立而二元深度融合，進行一種救贖意義下的意象化升華。從這個意義而言，《尋夢環游記》不僅是好萊塢動畫創制和皮克斯公司的勝利，且是一場全人類共通的親情天性敘事創意的勝利。影片的敘事將傳統意義下的差別迥異的陰陽兩界，進行了一種無差別式的極具創意性的表達，而這種敘事創意表達更為陰陽兩界提供了一種潛意識下一體救贖式的文化反思。

參考文獻：

[1]沈維瓊.以創意思維三元論看中美商業類型電影的敘事慣例——以2012年前后的中美電影為例[J].當代電影，2013（8）：154-156.

[2]陳鳴，劉艷鶯.虛構與敘事——創意寫作方法論問題[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1，35（5）：109-112，125.

[3]肖平，王笛.影視創意短片敘事進程分析[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1（8）：77-81.

[4]吳紅，萬木春.透過神話敘事看廣告的創意原理[J].當代傳播，2008（5）：83-85.

[5]劉藩.創意產業視野中的主流商業電影敘事策略[J].電影藝術，2006（3）：1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