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無條件讓步句語用功能考察

李莉莉

在無條件讓步轉折關系范疇中，除了典型的關聯標記無論、不論等所構成的關聯模式以外，還有一類關聯標記是語義進一步固化、形式進一步緊縮、經過漫長的語法化過程形成的一種結構體，它們也表示無條件讓步的語義。這一類結構體開始也是由無論類連詞引導的小句，經過高頻的使用，分別經歷了不同的演化過程，在句法結構上表現出不同的形式，語義上也有或多或少的差異，最終形成現代漢語中表無條件讓步關系的結構體。由于結構上的緊縮、意義上的泛化使得其看起來既不是小句、也不是短語，因此也有人把這類結構體稱為類詞結構。文中我們的研究對象是使用頻率較高的兩種類詞結構及兩種緊縮句，類詞結構主要有“無論如何”和“不管怎么樣”。緊縮句分別為“說什么也/都”、“怎么也/都”。

因為非典型無條件讓步句語法化和主觀化程度較高，因此更適用于表達說話者的主觀感情、態度和判斷。這些主觀性語義的表達體現在非典型性無條件讓步句的語用功能上，表現出各種不同的情感和語氣。四種非典型無條件讓步句的語用意義也略有差異。

A.“無論如何”句

（1）日本[無論如何]也不[能]重走老路。（禁止、不允許）

（2）爸爸，我[無論如何]不嫁，我[要]讀書。（愿望）

（3）以同盟的立場來說，[無論如何]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在不失禮的情況下，阻止帝國軍的干涉。（必要）

（4）[無論如何]，你[必須]忍耐眼前的虛偽和無聊！（命令）

（5）如果這種天氣繼續下去，明天小島將會變得離巴黎更遠，[無論如何]，會變得人跡稀少。（推斷）

（6）[無論如何]應當少嚷嚷一些列寧主義，[應當]多讀一些哪怕是已出版的著作。（建議）

“無論如何”的使用頻率很高，它可以表達各種語用意義，在“無論如何”

句中，很少表達允許，而是表達禁止和不允許；且多用“要”表達強主觀愿望，由于“肯”本身語義是被動性的弱主觀意愿，根據石毓智在《肯定與否定的對稱與不對稱》中提到的“自然語言的肯定和否定公理”，量小的多用于否定句中，因此都用于否定形式表達不愿做某事，但“無論如何”句主要表達肯定的主觀愿望的功能；當必要的語義強度增加則導致語用表達有必要發展為命令，主要以“必須”“一定要”等形式來表達，也使用“得”來表達必要的語用意義；肯定性較強的推斷是“無論如何”句主要表達的語用意義，常通過“會”體現，而肯定性較弱的可能性推測就不是該句式的語用意義。

根據對語料的統計，“無論如何”主要表達以上幾種語用功能，且使用頻率存在差異，排列如下：

禁止和不允許、愿望（要做某事）>命令和必要、推斷>建議、能力等。

B.“不管怎么樣”句

（7）不管怎么樣，你總算已經來了，我很高興。（慶幸和滿意）

（8）不管怎么樣，她畢竟還是關心他的。（容忍）

（9）不管怎么樣，老實和尚還是不愧為老實和尚，果然從來不說謊。（認同）

（10）他緊張地思索了一會兒，然后向兩個戰友一商量，[不管怎么樣][得]先向大碗屯方向追。（必要）

（11）[不管怎么樣]，工作要從最艱苦的準備，[必須]消除僥幸心理。（命令）

（12）[不管怎么樣]，我要把腎給她。”（愿望）

（13）[不管怎么樣]，今后你也許再也[不]會碰到他們中任何一個。（推測）

（14）[不管怎么樣]，都[不]能輕舉妄動。（禁止和不允許）

“不管怎么樣”句中，主要表達的是“慶幸和滿意”及“認可”的語用功能，這主要通過具有歸結義的副詞表現出來，如“總算”“畢竟”，句中“總算”主要表達的是慶幸的語氣，“畢竟”是表達認可的；其次，表達必要和命令功能，其中主要是表達必要的功能；“不管怎么樣”句表達的愿望是強烈的主觀愿望，不包括被動的弱主觀意愿，主要通過“要”類詞表達，沒有“不肯”表達不愿做某事的用例。具體語用功能如下：

慶幸和滿意，容忍>認同，必要和命令>愿望（要做某事）>推測、禁止和不允許等

C.“說什么也/都”句

（15）奶奶[說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愿望）

（16）我只請了一天假，說什么今天也要趕回去。（必要）

（17）錢是工人的血汗，自己[說什么也]不[能]留下。（禁止和不允許）

（18）赫爾當然知道他們是誰，他已在書中堅決表示，他是說什么也不會透漏的。（推斷）

“說什么也/都”句最主要的語用功能是表達愿望的，與以上兩種類詞結構有所不同，“說什么也/都”句主要表達的是被動愿望，即“不愿意做某事”，以“不肯/愿”實現，同時也有用“不”直接表達對主觀意愿的否定的；此外，表達必要也是該句式的主要語用功能。“說什么也/都”的語用功能如下：

愿望（不愿做某事）>必要>禁止和不允許、推斷等

D.“怎么也/都”句

（19）如果數據與之相符，電子鎖就打開；否則就[怎么也]打[不]開。（急切而無奈）

（20）我[怎么也]想[不]通，“鬧老鼠”的居然也到了法庭上。（出乎意料）

（21）一位提了四大包衣物前來捐贈的婦女[怎么也][不]肯透露姓名，只是十分樸實地說：“現在生活條件越來越好了，家里用不著。（愿望）

（22）人們[怎么也][不]相信中國隊能從他們那里奪得一個十六強席位。（推斷）

（23）你的昔日好友病得這么嚴重，怎么也應剛去探望一下吧。（必要）

“怎么也/都”句最主要表達一種急切并且無奈，與“怎么也/都”句中大量出現的句法結構“V不C”有直接關聯，這種語義為“愿而不能”的句法結構的出現頻率極高，是最主要的結構形式；這種結構除了表達以上功能，也有一部分V為“想、猜”等的“V不C”結構，主要表達出乎意料。其次是被動的愿望（不愿做某事）。在所有的“怎么也/都”句中，不可能實現的愿望之功能表達使用頻率占極明顯的優勢。該句式的功能如下：

急切而無奈>出乎意料、愿望（不愿做某事）>推測和推斷>必要等等

小結

本章對兩種類詞結構無條件讓步句以及兩種緊縮結構無條件讓步句進行了多角度考察，它們表現為不同的句法分布，在語義上都表現出明顯的主觀性語義，都是語法化的結果，不過由于它們的語法化程度參差不齊，所以也主觀性語義上存在差異，且這種語義也導致了語用功能的差異。（見表1）

對它們各自的語用意義主要的區別如上所示，此外，它們各自表達主觀性較強的語用意義時也略有不同，且各種語用意義的頻率序列也不相同，使得四種語義接近的句子結構擁有共同存在于無條件讓步句系統中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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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吉林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