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潔袋上的旅行

春華

忙碌的生活把時間打散，碎片化的時間怎么拼湊都不夠完整，有人用來“開黑”，有人用來撩，也有人用來思考……

試問碎片化的時間發生最多的地方在哪里？在路上，在位移過程中。幾十分鐘或者幾小時的旅程中，有個人留下了一筆“財富”。在不同城市之間的長期飛行旅途中，廣告設計人謝建平利用航班座位靠背上的清潔袋進行自由涂鴉，以此打發旅途上的無聊，他一畫就是十幾年，至今仍在延續……

與清潔袋為伴的旅行

謝建平先后在多家國際4A廣告公司創意部任職，如今離開北京回到上海創辦了自己的廣告機構。在過去十多年的職業生涯里，謝建平頻繁切換不同的城市，他覺得自己就是一條漂泊的小魚兒，在城市的水泥森林里不停地游蕩。

在謝建平看來，旅行就是一次遇見驚喜發現偶然的體驗，是一次從已知步入未知的行動。他喜歡飛行的狀態，因為飛行總有一種期待感。

當然，旅行也會隨時面對無聊的挑戰。吳伯凡先生曾經把在飛機上的時間稱之為“洞穴時間”。在這個千米的高空“洞穴”里，你與外界的聯系被強行切斷，沒有Wifi，沒有郵件，沒有電話，沒有朋友圈……你的閉目養神是被迫的，你甚至不得不閱讀一本無聊透頂的航空雜志。那么，你還能做什么？

謝建平有一個維持多年的習慣，無論去哪，身邊永遠有一支筆和一個繪本，這是他打發無聊的利器。被強烈的好奇心、職業習慣以及個人興趣驅使，他習慣以生活中的瑣碎片段為素材，堅持隨時隨地涂鴉。面對浩瀚的天空拿起畫筆，即使沒啥靈感，但他總想畫些什么，于是決定用畫筆把清潔袋的空白填滿。

他問自己，是誰規定清潔袋一定就是裝垃圾的？為什么清潔袋不可以裝下故事？為什么不可以讓清潔袋也留下旅行的足跡？從此，每一趟的航班，每一個座位前的清潔袋都可以記錄一段閱歷。

謝建平還設想了兩個卡通人物，男孩叫小噫，女孩叫小哇。噫是基于好奇的追問，哇是意料之外的驚喜，兩個小人兒陪著他在高空中演繹不同的旅行故事。有時候，是頭腦中冒出的某句哲理性的感悟，例如某次坐在飛機上閉目養神，想到這個時代，我們習慣性地依賴連接Wifi的方式獲得幸福，于是一切都碎片化了。他馬上拿出畫筆，畫的是小哇坐在云上，旁白是：“我想把開心掛在云端，需要時就打開Wifi。”有時候，是途經某個城市的印象。例如看過日本的動漫展后，就畫下《日本的卡通王國》這幅漫畫，小哇和小噫對坐在城市的高樓上，看著城市的飛船、地鐵、高樓都長著和自己相似的面孔。有時候，記錄的只是雜志上看到的某個新聞事件。例如2016年11月9日，本該是極為普通的一天，卻因為特普朗當選美國總統引起世界的一片嘩然，中國人的微信圈也一度刷屏。面對著清潔袋，謝建平覺得找到了一個好題材，于是畫下特普朗一張夸張的漫畫臉。

在與小噫和小哇對話的過程中，謝建平突然發現了一件看似無聊事情的意義———所謂意義，就是無聊情緒被亢奮瞬間擊潰的過程。

全球征集清潔袋，見證更多人的真實旅行

收集清潔袋，就是收集這些旅行，是把每一次出行的體驗固化在一個袋子上。當很多涂鴉作品擺到一起，就像同時把很多次旅行集中地再次品嘗了一次。

從2005年到2008年左右，謝建平陸陸續續積累了20多個繪制好的清潔袋，飛行日期并沒有被特意注明，每次畫完就隨手放在家里的書架上。到2017年，他已經收集繪制了超過100個清潔袋，并且會繼續進行下去。閑下來的時候，他會梳理自己收集的清潔袋。謝建平格外偏愛的是2015年8月15日從廣州飛往埃及的那一次旅行，他讓自己創作的虛擬角色小哇環游神秘國度埃及，開啟奇幻之旅。

如今他已不滿足于只畫自己在旅途飛行過程中收集的清潔袋，還希望畫下更多人的飛行痕跡，于是他在自己的公眾號上發了一篇文章，面向世界各地的旅行達人征集他們飛行帶回來的清潔袋。寄來袋子的時候，謝建平讓他們寫上他們當時出行的日期和飛行城市，這樣就可以見證更多人的真實旅行。

陳旭生是一位來自廈門的平面設計師，從2009年開始，他每次坐飛機就特別關心前面座椅靠背里的清潔袋。他說這看起來有點重口味，不過清潔袋上各式各樣的圖案吸引著他，再說清潔袋算是飛機上可以免費帶走的唯一的東西了。從開始的感覺好玩到現在的癡迷收藏，至今他已經收集了131個國家、503家航空公司共計超過2500個航空清潔袋。陳旭生的所有藏品中，還包括二戰期間美國轟炸機上的航空清潔袋。他甚至被國際友人邀請去意大利、德國等地分享多年藏品。

謝建平認識陳旭生，是在他發起全球征集清潔袋活動的微信內容發布之后。陳旭生說他收集航空清潔袋這么多年，沒見過有人利用袋子涂鴉的。他們的認識還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所以陳旭生一次性寄來十幾個清潔袋，將謝建平的涂鴉精心收藏起來。

Emma來自武漢，曾經是東航一名空姐，現在正籌備移民加拿大。在多次航班的飛行中，她從未見過有乘客利用清潔袋玩涂鴉，這讓她深感意外。所以她寄來自己航班的清潔袋，要求收藏2015年12月10日上海飛深圳航班上的涂鴉作品。謝建平根據記憶重畫了這幅畫，收到畫作后，Emma決定把清潔袋上的畫作裝裱起來，作為新家客廳的裝飾畫珍藏。

隨著收藏的航空清潔袋品種越來越多，謝建平的系列畫作也越來越充實和豐富，他多次應邀參加國內外的創意畫展。2017年9月底，謝建平在蘇州主辦了名為《一個城市漂泊者的邊走邊畫》的創作分享會，十多年間在旅途中完成的創作被集中展出。不過對他來說，這僅僅是個開始，旅行在繼續，故事仍然在發生，創作不會停止。

廢墟里的孩子

“噫哇”后來成為謝建平公司獨立孵化的IP品牌。他創作的載體越來越多，但皆源于各種隨手可見的廢棄品———小噫和小哇是誕生在廢墟里的孩子，他們出現在星巴克的打包袋子，甚至高鐵上的清潔袋、一次性購物袋、牛皮紙包裝盒、公共洗手間的衛生紙卷芯等。經過謝建平隨意的涂鴉，這些東西不僅沒有被丟進垃圾桶，反而走進高雅的美術殿堂。

“噫哇”以有趣的方式提倡環保，以泛娛樂的方式表達普世價值。人們通常把吸收能量排泄廢物的過程理解為新陳代謝，這是生命之規律。謝建平嘗試顛覆這種規律，給各種看上去沒有任何保留價值的廢棄物以生命，通過各種涂鴉，成就了它意料之外的藝術屬性，讓一些本該遺棄的廢品重新煥發生機，所以他的好幾次展覽都被命名為“新陳代謝”。在這些展覽上，有不少愛好者把這些展品買回去作為家里的裝飾品。

隨著小噫和小哇故事系列在網上的走紅，越來越多的商家找到謝建平，尋求品牌的合作。2017年5月，湖北武漢太平鳥服飾品牌集合店開業的時候，就邀請謝建平的“噫哇”定制產品一起入駐武漢漢正街。此外，小噫和小哇的形象還走上了定制箱包、手提袋、錢包，成為文藝青年喜愛的潮品。

從廢品堆里走出來的小噫和小哇也許在未來會演繹出更多的品牌故事，或者是一本漫畫書，或者是一部電影，誰也說不定，不是嗎？因為想象力的空間是無窮的，就如原本是百無聊賴的時間、用過一次就丟的東西，總有人獨具慧眼地去挖掘它們的價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