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理論中“消法”應用于子宮肌瘤治療中的經驗分析*

馬 達

鄭州市中醫院康復科(鄭州 450007)

消法是中醫治療疾病所應用方法的八法之一，是通過具有消導、滲利、散結、化癥作用的方藥，使積聚體內的痰濕、氣血、食滯之邪逐漸消散的一種治療方法[1-3]。消法是一種能夠將患者體內病理性的有形積滯進行消散、化解使之恢復正常的有效措施。《素問·至真要大論》指出：堅者削之、結者散之，是指導消法應用的理論根據。凡由氣滯、血瘀、痰凝、濕阻、食積等壅滯而形成的積滯及癥瘕痞塊，均可使用消法治之。因此，消法的廣義包括：凡祛痰、利濕、理氣、活血、消食導滯、安蛔驅蟲等治法都屬于消法的使用范疇。以疾病“子宮肌瘤”為例，中醫古醫籍中并無此病名稱，根據對患者的四診八綱、整體辨證，當為“癥瘕”病癥之屬。西醫學認為本病的發生可對患者的炎性因子、卵巢功能等多項檢測指標與“子宮肌瘤”形成所呈現不同程度的影響[4-6]。根據我國歷代中醫學家的醫案記載，中醫認為本病的發病機制多為正氣虛弱、氣血不足、氣滯血瘀、痰濕凝聚有關[7-9]。本病或由于經期及產后調養不善，或外感風寒，或內傷生冷，或怒郁傷肝、內傷七情使氣機不暢而血行受阻，或患者稟賦不足、氣虛血弱，或積勞成疾，最終損傷沖任所致。臨床分型多以氣滯血瘀、氣虛血滯、痰濕凝聚、濕熱瘀阻等為主。西醫治療子宮肌瘤通常以激素類藥物為主進行治療，或行手術切除肌瘤、射頻消融等方法進行治療[10-12]。西醫手術治療效果確切但其弊病是容易復發。而西醫保守治療的副作用較大且療效不盡理想。本院以中醫經典為理論依據，在臨床處方用藥方面合理化裁，靈活使用消法治療子宮肌瘤，多年以來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已收到了良好的臨床效果，現將我院經驗總結如下。

1消法用藥的理論依據《景岳全書·婦人規》中有記載：“瘀血留滯作瘕，惟婦人有之”。本院治療子宮肌瘤患者在活血消癥的基礎上，合并宿食停滯者消食化積、合并瘀血痹阻者活血化瘀、合并水濕聚集者溫陽滲利、合并氣血兩虛者補血益氣，提示了中醫中藥治療子宮肌瘤的靈活治法及優勢。子宮肌瘤的發病有多方面因素，經期、或圍產期間內傷生冷、外受風寒，或因情志不舒、郁悶傷肝造成肝郁氣滯，瘀血內停，或由于憂思傷脾，中氣不足而造成氣虛血行無力，以致血瘀形成。以上各種原因最終瘀血留滯日積，漸成癥瘕。《婦人大全良方》中也有記載，說：婦人腹中瘀血成形，月經滯澀不通、或產后惡露難盡，或風寒凝于胞宮，久而不消，發為積聚癥瘕。因此可以認為，胞宮內血瘀形成是子宮肌瘤發病的主要病理基礎。瘀血積聚、月經不暢、積聚日久釀成癥瘕包塊。舊血不去而新血難生，患者會出現月經量多，色暗紅，有血塊，伴少腹脹痛、銳痛、痛處固定等癥狀。歷代醫學大家治療子宮肌瘤都認識到“活血化瘀”的重要性，破血、軟堅、消癥力專效宏的中藥常常成為治療子宮肌瘤的必用藥物。像“大黃蟲丸”、“通瘀煎”、王清任的“少腹逐瘀湯”、張錫純的《醫學衷中參西錄》所載“理沖湯”對于三棱、莪術的巧妙使用等，雖然可收到較好療效，肌瘤具有一定程度的縮小，但長期使用消癥破血藥物確有損傷人體正氣之慮，甚至使患者月經出血量愈多，促進貧血的發生，造成“氣血兩虧”。這一直是中醫治療子宮肌瘤難以解決的問題。既如何達到使用中醫“消法”消瘤又不會造成患者的月經量增多而損傷正氣，因此，祛邪兼以扶正才是中醫治療子宮肌瘤的最高境界。

2消法臨床中靈活應用體會

2.1 消癥瘕、扶正氣 我院根據子宮肌瘤病理解剖的特點，以科學的理論為基礎，提出了子宮肌瘤為“肉積”所致的新觀點，且子宮肌瘤的生長特點為病程較長，非短期時日中醫方藥治療所能奏效。消癥破血中藥易傷正氣，極易形成“邪未除而正氣傷”的結局，效果實難理想、后果亦為嚴重，消癥祛邪的同時往往對患者造成更大的傷害。在現代子宮全摘術如此便捷的情況下，中藥消癥祛瘤法，對于患者來說缺乏較廣泛的依從性，因此中藥消癥必須克服上述之多種弊病，選擇最佳的治法方藥，使患者在提高綜合體質的情況下達到消癥除瘤的目的。因此我院選用了有消“肉積”作用的生雞內金、神曲、山楂以化肉積緩消癥瘤，這些藥物在發揮“活血、理氣、化瘀”功效的同時還具有消食導滯、健脾和胃之功效，使“消”而不傷脾胃、不傷正氣。正氣不足會加重本病的發展，加速肌瘤體積的增長，日久愈傷正氣、形成正氣愈傷邪氣愈甚，導致正虛邪實、虛實錯雜的復雜痼疾，因此要特別注意消癥注重扶正。在健脾消食、化解肉積的同時佐以益氣健脾、溫陽補腎之藥物，如黨參、西洋參類、黃芪、山藥、白術、菟絲子、桑寄生等益氣、補腎、健脾以扶助患者正氣，從而收到了良好的臨床治療效果。

2.2 疏肝解郁、化瘤消癥 女性以肝為用，肝氣溫潤條達則氣機通暢，肝之經絡通利則氣血沖和，沖任經脈平穩通達則疾病不生。肝主疏泄，如果肝之疏泄功能失常、氣機不暢會使經絡不通，則氣血、痰水運行紊亂，會形成氣郁滯阻、血脈瘀滯、水液疏布難以均勻，日久會逐漸形成積塊，該積塊會根據患者體內的病理基礎而形成不同的癥瘕痞塊，古代朱丹溪曾經指出：氣血沖和，百病不生，氣郁濕留，濕滯則化火，火郁成痰，痰滯則阻血暢行，久之血凝成癥瘕。患者易多愁善感以致肝郁。又有五臟六腑之賊乃為肝臟一說，根據“氣帥血行”的理論，疏肝理氣可以通調血脈、治療血瘀。且肝之經絡走向絡于胞脈、胞宮，氣機不暢，則氣、血、痰、濕積聚胞宮，日久乃成癥瘕、癭瘤。這種成型之物必將阻礙氣機，形成惡性循環，會更加使患者的心理負擔加重。我們認為子宮肌瘤發病的重要因素之一是肝氣郁結，因此我們經常在處方中運用柴胡、夏枯草、香附、郁金、玫瑰花、月季花等辛香走竄、理氣疏肝之品，達到理氣、活血、消癥、軟堅、散結的目的。同時還注重了對情志的調理、注重了對心神的滋養。古籍經典認為：心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主血脈”，胞脈屬心，絡于胞中。若憂思愁慮，干擾心神，心腎不交，腎主生殖、胞脈阻滯可加重癥瘕的病情，促進肌瘤的生長。在治療上我們疏肝不忘寧其心，常配伍使用合歡皮、遠志、柏子仁、棗仁等以寧心安神。

2.3 化濕祛痰、消痞散癥 痰瘀互結是癥瘕發生的又一重要原因，正如古代《濟陰綱目》中提到痞氣之中，未嘗無飲，血食之內，定能生痰。其結論是先因氣病而后生有形之病，因此在消積治法之中，當以使用行氣、消痰兼以消瘀之藥為是。通過多年的臨床觀察，有相當一部分女性患有子宮肌瘤，她們形體虛胖，痰濕重濁，在月經接近尾聲時陰道可排出濁液或血水相交，或平時帶下異常且量多味重。自覺倦怠、氣喘懶言、腰腿痠重、不耐疲勞，有不同程度的水腫，舌見白厚膩或黃厚膩，脈濡沉，此均為痰濕癥候。人體的痰濕形成與肝、脾、肺三臟的功能失調緊密相關、腎陽不足亦在其中，肺通調水道、主治節、朝百脈。肝主疏泄、脾主運化。腎陽主膀胱氣化，若是患者素體氣虛、陽虛，水液難以氣化蒸騰或因飲食不節[13-15]，或因肝郁犯脾，以致運化水谷精微及運化水濕的功能失職，則變生痰濕、痰濁。痰濕不運則氣滯，氣滯則血行受阻，氣血痰濕相搏，積結有形、變生癥瘕、肌瘤。因此在臨床辨證用藥時，根據患者痰濕體質的特點，多選用具有軟堅滌痰、消積散結的藥物，如桔梗、膽星、半夏、大貝、鱉甲、海浮石等藥物。尤其桔梗此味，兼具理氣升清、排膿化痰、消癰散結之功效。在子宮肌瘤的治療上，桔梗一味不能不說其作用獨到。

3典型病例患者郭某，女，35歲，已婚。因月經后期、經量顯著增多，經期延長，最長可至12 d，此種狀況已5個月有余，于2016年3月15日來我院門診就醫。婦科檢查，經陰道B超顯示：子宮后壁掃及29 mm×24 mm低回聲腫塊，印象為子宮肌瘤。就診癥見：患者神疲倦怠、精神不佳、下腹隱痛、帶下色淡黃且量多,患者平素疲乏畏寒，頭昏納差、睡眠尚可，尿頻，大便溏薄，舌胖大質黯，舌苔薄白、脈沉澀。以往經期規則，量色均屬正常，近5個月來9～12/30～41 d，經量明顯增多，中間2天常需用尿不濕，顏色暗紅，夾雜血塊，經前腹痛乳脹。末次月經日期：2016年2月2日～2016年3月14日，婦科檢查：外陰(-)；陰道：通暢，內見少量黃褐色分泌物；宮頸：大小正常、輕糜；宮體：后位，增大如孕55 d大小，質地中，活動尚可；雙附件基本正常。中醫診斷：婦科癥瘕，辨證：氣虛血瘀、痰濕內阻型癥瘕。西醫婦科診斷：子宮肌瘤。中醫治則：益氣扶正、軟堅活血、化痰消癥。方藥：黨參、蒲公英、生牡蠣各15 g，生黃芪30 g，白術、神曲、土貝母、桔梗、夏枯草各10 g，炒山楂、連翹各12 g，生雞內金20 g，肉桂、甘草各6 g，水煎服，日服1劑。上方隨證加減，服用 3個月后，經量顯著減少，紫色血塊亦明顯減少，下腹輕微脹痛，每次經期6～7 d，B超復查示：子宮后壁掃及低回聲腫塊(15 mm×13 mm)。囑繼續根據病情加減用藥服用4個月，隨診。

患者陳某，女，45歲，已婚。患者于38歲時婦科查體發現患有“子宮肌瘤”21 mm×24 mm，后每年查體，肌瘤生長緩慢，經期、經量基本正常，除少腹經前墜脹、隱痛外無明顯不適。近10個月以來，經量明顯增多，經期尚可，經血色暗淡夾有血塊。于2015年9月8日來我院門診就診。婦科檢查，經陰道B超顯示：子宮底部掃及39 mm×35 mm低回聲腫塊，印象為子宮肌瘤。就診癥見：患者面暗虛浮，精神倦怠，雙眼暗黑，雙下肢涼，怕冷，口干渴，飲水后不見緩解，日尿頻且尿量少，夜尿一次。舌質暗淡，舌邊有瘀斑，苔白且薄膩水滑，脈沉滑。經查：外陰(-)；陰道：暢，內見多量分泌物，色白清稀；宮頸：輕糜；宮體：前位，子宮增大約孕65 d大小，質地中，活動可；雙附件正常。中醫診斷：婦科癥瘕。辨證：陽虛血瘀、水濕內阻型癥瘕。西醫婦科診斷：子宮肌瘤。中醫治則：軟堅活血、溫陽化濕、消散癥瘕。方藥：黨參、云苓各15 g，生黃芪30 g，炒山楂12 g，白術、豬苓、神曲10 g，生雞內金20 g，桔梗、夏枯草、肉桂、玫瑰花、炙甘草各10 g，澤瀉6 g，水煎服，日服1劑。上方隨證加減，服用 3個月后，經量接近正常，血塊及陰道分泌物明顯減少，下腹脹痛消失，雙下肢及雙足溫，每次經期4～6 d，B超復查示：宮內掃及低回聲腫塊(19 mm×17 mm)。囑繼續加減用藥服用3個月，隨診。本例患者在患有子宮肌瘤的基礎上明顯陽虛，腎陽不足，膀胱氣化功能減弱，因此在基礎方中加用：五苓散以消積水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五苓散”為經方，具有溫腎健脾、祛除腔體內潴留的多余廢水的良好作用。

綜上所述，以“消法”治療子宮肌瘤，采用健脾以消肉積、食積，化濕祛痰、理氣活血等方法消散癥瘕，緩收其功，始終不忘健脾益氣、疏肝補腎，培補正氣，選用的攻伐瘤體藥物皆為藥性平和，無藥性峻猛之藥，使患者如沐甘霖，即便是長期服藥治療，亦無需擔心消癥瘕而傷正氣之弊，我院臨床治療該病效果顯著，多年來因藥性平和，月經期間不需間斷服藥，不會因服藥導致經量的增加而并發貧血，取得較好療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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