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匹配負波評估卒中后失語自然恢復的價值研究

邢一蘭，吳宏*，胡歡，符秋養，劉新通，林宋斌，黃焰，焦勇鋼，許光，袁明賢，戴穎儀，龔瓊

卒中后失語（post-stroke aphasia，PSA）是腦卒中常見的認知損害之一，嚴重影響患者的認知功能和生活質量，其普遍存在一個自然恢復的過程，對于自然恢復何時開始、持續多久、不同語言功能恢復的過程是否一致等仍缺乏統一意見。因此，開展關于PSA自然恢復的研究，對于選擇語言治療的介入時機，制定更經濟的治療方案，治療的預期目標均有進一步的幫助。失匹配負波（mismatch negativity，MMN）作為“窺視”心理活動的“窗口”，具有高時間分辨率，不受主觀因素干擾，為研究PSA的自然恢復提供了新的手段［1-5］。

本研究通過神經心理學量表及MMN檢測，在卒中后不同階段對PSA患者及健康對照者進行對比分析，探討PSA自然恢復過程，觀察MMN評估PSA嚴重程度、治療效果的應用價值。

1 資料與方法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15年1月—2017年1月廣東省第二人民醫院神經內科收治的PSA患者27例為PSA組，其中男14例，女13例；年齡50～70歲，平均年齡（64.3±6.1）歲；受教育年限6～9年，平均受教育年限（8.2±2.0）年；平均病程（5.0±1.5）d；失語類型：外側裂周圍失語14例，其中運動性失語7例、感覺性失語6例、傳導性失語1例，經皮質性失語7例，其中經皮質運動性失語3例、經皮質感覺性失語2例、經皮質混合性失語2例，皮質下失語2例，完全性失語2例，命名性失語2例。納入標準：（1）符合全國第四屆腦血管病學術會議制定的卒中診斷標準［6］，經顱腦CT或MRI證實為左側大腦半球腦梗死；（2）經西部失語癥成套測驗（WAB）診斷為失語，且首次患有急性腦卒中；（3）右利手，年齡50～70歲，病程在1個月內；（4）母語為漢語；（5）WAB評分＜93.8分；（6）意識清楚，全身狀況穩定，服從試驗程序；（7）未經過正規的語言治療；（8）小學以上文化程度。排除標準：（1）文盲、視力和聽力障礙；（2）癡呆、嚴重構音障礙、精神異常、意識障礙；（3）急性或嚴重心、肺、肝、腎、胃腸道、內分泌疾病或惡性腫瘤；（4）妊娠、哺乳或擬妊娠。在排除癡呆時，由于PSA患者存在不同的語言障礙，而用于認知功能篩查的簡易智力狀態檢查量表（MMSE）多涉及需語言引導的問題，且國內尚未研制，也無漢化版的針對失語患者的認知功能篩查量表。所以，通過詢問家屬既往有無智能障礙來判斷患者是否存在癡呆。另選取同期本院體檢健康志愿者30例為對照組，其中男15例，女15例；年齡50～65歲，平均年齡（63.5±6.4）歲；受教育年限6～10年；平均受教育年限（8.4±0.6）年。納入標準：（1）無言語障礙及器質性疾病；（2）無認知障礙主訴，無神經精神、藥物濫用等病史；（3）右利手，年齡50～65歲，盡量與PSA組在年齡、性別、受教育年限上相匹配；（4）母語為漢語。兩組性別、年齡、受教育年限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χ2=3.84，t=0.89，t=1.75，P＞0.05）。本研究經廣東省第二人民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核批準，受試者在詳細了解本試驗的基礎上自愿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方法 由廣東省第二人民醫院神經內科兩名主治及以上專科醫師根據納入及排除標準對患者及健康受試者分別進行篩選，調查患者及健康受試者的人口學特征，包括姓名、性別、年齡、文化程度等；登記病程、卒中類型、失語類型等情況。PSA組于患者生命體征平穩且意識清楚、能耐受坐位30 min以上時接受第1次WAB，測評其失語嚴重程度及類型，內容包括：（1）自發語言：包括信息內容和流暢度；（2）聽理解：包括是/否問題、聽辨認和指令執行；（3）復述：讓受試者重復詞和句子，然后記錄答案；（4）命名：包括物品命名、列名、完成句子和反應命名。記錄各項目作業得分，根據失語商（aphasia quotient，AQ）=（自發語言分數+聽理解分數/20+復述分數/10+命名分數/10）×2，算出AQ值，優點是可以單獨檢查口語部分，根據檢查結果可判斷失語癥類型，并可計算AQ，反映失語癥嚴重程度。WAB的評分標準、內部一致性、組內信度、組間信度、表面效度、內容效度及結構效度均較好［7］。

HAMD-17評定其抑郁情緒，評定標準為：HAMD-17評分＜8分為無抑郁；8～＜17分為輕度抑郁；17～＜24分為中度抑郁；≥24分為重度抑郁；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再次接受上述評估及檢測；患者均接受MRI檢查。根據中國急性缺血性腦卒中診治指南和二級預防指南標準2014［8-9］，對所有患者進行急性期治療和二級預防治療。腦梗死患者給予抗血小板聚集、他汀類藥物、管理血壓和血糖、早期常規康復、防治并發癥等相應治療，所有患者未接受語言治療；出院患者每2周定期在門診進行隨訪，詳細了解患者的用藥及康復情況。健康對照組同時接受HAMD-17評定其抑郁情緒、MMSE評估其認知情況。

1.3 MMN檢測 測試儀器為美國Intelligent Hearing Systems公司生產的Smart EP誘發電位儀，測試在聲電屏蔽室內（GB/T16403）進行。測試前告知受試者閉目，保持安靜、清醒、放松，盡可能避免眼瞼抖動，不要活動頭部，通過頭戴式耳機給聲，忽視測試聲，默讀書報。測試時受試者取平臥位，用75%酒精局部去污，并涂磨砂膏消除表皮角質層，以電極膏耦合銀/氯化銀盤狀電極。按照國際10-20腦電記錄系統連接電極，記錄電極置于Fz點，參考電極置于右側乳突，接地電極置于左側乳突，電極電阻均≤3 kΩ。低頻濾波0.1 Hz，高頻濾波30 Hz；記錄時間窗為533 ms。給予受試者右耳短純音刺激。采用odd Ball刺激序列，該序列是由高概率、重復出現的標準刺激和低概率的偏差刺激組成。其中，標準刺激出現概率設為80%；偏差刺激在刺激序列中隨機出現，概率設為20%。刺激速率為1.10次/s，刺激時程均為50 ms，其中上升時間及下降時間均為10 ms，平臺期為30 ms。偏差刺激誘發的反應共疊加40次。潛伏期為刺激開始到MMN時間范圍內最大峰橫軸的直線距離。波幅為基線到波峰的垂直距離。位于潛伏期100～200 ms的最大負向波即為MMN。在兩組測試之間，受試者休息5～10 min，以避免腦疲勞對波形產生影響。

1.4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2.0軟件包進行統計學處理，計量資料以（）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多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組間兩兩比較采用LSD-t檢驗；計數資料的分析采用χ2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PSA組不同時間WAB評分比較 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自發語言、聽理解、復述、命名、失語商評分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卒中后2周聽理解、命名評分高于基線水平；卒中后1個月聽理解、命名評分高于基線、卒中后2周；卒中后1個月復述、失語商評分高于基線；卒中后2個月自發語言、復述評分高于基線；卒中后2個月聽理解、命名、失語商評分高于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卒中后3個月自發語言、失語商評分高于基線、卒中后2周；卒中后3個月聽理解、命名評分高于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卒中后3個月復述評分高于基線，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2.2 兩組MMN潛伏期和波幅比較 對照組，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MMN潛伏期和波幅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潛伏期高于對照組，波幅低于對照組；卒中后1個月潛伏期高于對照組，低于基線、卒中后2周；卒中后1個月波幅低于對照組，高于基線、卒中后2周；卒中后2個月、3個月潛伏期低于基線、卒中后2周，波幅高于基線、卒中后2周；卒中后3個月波幅高于卒中后1個月，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 2）。

表1 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WAB各項評分及失語商比較（，分，n=27）Table 1 Comparison of the 5 average measurement scores of 4 linguistic skills and aphasia quotient included in WAB in PSA group

表1 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WAB各項評分及失語商比較（，分，n=27）Table 1 Comparison of the 5 average measurement scores of 4 linguistic skills and aphasia quotient included in WAB in PSA group

注：與基線比較，aP＜0.05；與卒中后2周比較，bP＜0.05；與卒中后1個月比較，cP＜0.05

時間 自發語言 聽理解 復述 命名 失語商基線 5.17±0.20 85.33±0.20 32.30±0.17 33.37±0.13 32.02±0.56卒中后 2周 6.00±0.14 95.77±0.16a 38.97±0.14 43.43±0.15a 38.06±0.41卒中后 1個月 7.58±0.11 117.07±0.14ab 40.50±0.13a 45.63±0.13ab 44.09±0.36a卒中后 2個月 12.00±0.19a 139.03±0.17abc 41.17±0.14a 55.43±0.16abc 57.22±0.37abc卒中后 3個月 12.37±0.22ab 148.83±0.20abc 41.97±1.12a 59.83±0.14abc 59.98±0.47ab F值 5.60 7.58 9.60 5.05 3.75 P值 0.033 0.015 0.001 0.035 0.021

表2 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與對照組MMN潛伏期和波幅的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 mean MMN latency and amplitude between the control group and PSA group

表2 PSA組基線，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與對照組MMN潛伏期和波幅的比較Table 2 Comparison of the mean MMN latency and amplitude between the control group and PSA group

注：與對照組比較，aP＜0.05；與PSA組基線比較，bP＜0.05；與PSA組卒中后2周比較，cP＜0.05；與PSA組卒中后1個月比較，dP＜0.05

組別 例數 潛伏期（ms） 波幅（μV）對照組 30 195.73±0.02 3.55±0.79 PSA組 27基線 264.84±0.06a 1.41±0.61a卒中后2周 250.53±0.18a 1.98±0.55a卒中后1個月 228.15±0.03abc 2.12±0.17abc卒中后2個月 210.68±0.11bc 2.45±0.13bc卒中后3個月 201.92±0.03bc 2.99±0.11bcd F值 2.48 1.84 P值 0.027 0.029

3 討論

失語是指由于大腦半球的器質性損傷而影響患者的聽、說、讀、寫等各個方面，失語是卒中最常見的癥狀和后遺癥之一。失語癥的自然恢復是指無正規的言語治療參與，僅用常規挽救生命的措施、藥物治療及家庭社會支持下語言障礙也可出現某種程度的恢復。卒中后失語的自然恢復是個動態的過程，隨時間而變化，這個動態的過程對于患者失語的治療、康復、預后有重大的影響。

本研究結果顯示，PSA患者在未接受治療失語的任何藥物及言語康復的前提下，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患者的自發語言、聽理解、復述、命名、失語商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自發語言在卒中后3個月改善明顯，聽理解及命名在卒中后2、3個月改善明顯，復述在卒中后1、2、3個月有不同程度改善，失語商在卒中后2個月提高明顯。主要考慮腦卒中后腦功能的恢復，隨著缺血半暗帶腦血液循環的再通，病灶周圍水腫消失，遞質重建，腦皮質聽覺辨別的動態及可塑性改變，遠隔阻斷效應的去抑制，失語患者的神經功能網絡逐步有不同程度的自然恢復。

國外學者通過失語患者恢復模式的研究，認為最大限度的恢復主要見于發病1個月內，2個月后恢復的可能性比較小［10］。LASKA等［11］對119例不同類型的失語患者的研究認為，即使是失語程度較嚴重的患者在卒中后前3個月內也存在較大的恢復潛能。國內學者認為腦卒中失語患者2個月內恢復最明顯，2～6個月仍存在恢復，但改善的幅度減慢［12］。吳小琴等［13］研究證實卒中后早期失語患者受損的語言存在自然恢復，PSA組4周與發病時的語言分項評分均存在顯著性差異。本研究與前述國內外研究比較證實卒中后3個月內失語有不同程度的改善，語言的不同維度改善快慢不同，主要是因為多種因素能影響失語的恢復速度，如失語的嚴重程度、失語類型、卒中類型、病灶部位及大小、母語語言等均會對結果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

此外，漢字屬于漢藏語系，包括形、音、義三方面特征，具有偏旁部首，右半球在視空間和形態認知方面的處理占優勢，故而漢語失語癥可能更需要右側大腦半球的互補。根據病情的嚴重程度，語言加工過程中右側大腦半球被不同程度激活，參與語言的功能重組，與左側大腦半球共同參與語言加工過程［14-25］。

國外學者對1例左腦及右腦先后發生的卒中患者進行抑制性經顱磁刺激治療及功能磁共振檢查，發現右腦皮質下結構可能通過重組以改善命名及詞語檢索，由此右側大腦半球對失語的恢復起到了易化作用［26］。在一項前瞻性縱向研究中，FORKEL等［18］應用彌散纖維束追蹤研究PSA患者的弓狀纖維，得出右側大腦半球語言網絡對左側大腦半球PSA的恢復似乎比較重要。

本試驗結果提示PSA組各時間點較對照組MMN的潛伏期延遲，波幅下降。但隨著疾病恢復，與基線相比PSA患者潛伏期逐漸縮短，波幅逐漸上升，與健康對照組的差距逐漸縮短，尤以卒中后1、2、3個月時最為明顯。

MMN為事件相關電位中的早期成分，能夠反映大腦在信息加工早期階段對所輸入信息進行感覺記憶及自動選擇加工，可以有效反映認知功能水平。MMN是一系列重復的、性質相同的“標準刺激”中具有任何可辨別差異的“偏差刺激”所誘發的腦電反應，與其他指標相比，無需受試者在試驗過程中主動辨認偏差刺激，可以在無意識狀態下評定，反映了受試者對標準刺激和偏差刺激的自動識別過程［27-31］。

卒中后由于腦組織的缺血壞死水腫、谷氨酸興奮毒性，造成神經元的死亡及損傷，使得MMN潛伏期延遲，波幅下降最為明顯，隨著時間恢復，潛伏期逐漸縮短，波幅逐漸上升，與WAB各項評分及失語商的改善是相符的。

ILVONEN等［30］通過對左側大腦半球PSA患者的隨訪觀察，發現失語患者對于右耳的刺激在卒中后3個月其MMN波幅明顯上升，幾乎接近正常，本試驗結果與其接近。BECKER等［1］發現PSA3個月的患者對于音調和音素的刺激所表現出的MMN分布為較少的偏側性和中央化的拓撲結構。

本研究仍存在一些局限之處：時間上未行進一步的隨訪；樣本量偏少；未評估不同因素對PSA自然恢復的影響，將繼續進行研究報道。

綜上所述，PSA的自然恢復發生于卒中后2周、1個月、2個月、3個月，不同語言維度恢復時間有所差別，失語商在卒中后2個月提高明顯，PSA的康復治療可于早期介入。隨著失語的改善，MMN的潛伏期逐漸縮短，波幅逐漸升高，MMN可應用于PSA的嚴重程度及恢復的評估。

作者貢獻：邢一蘭、吳宏、符秋養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撰寫論文；邢一蘭、吳宏、符秋養、劉新通進行研究的實施與可行性分析；邢一蘭、胡歡、符秋養、林宋斌、黃焰、焦勇鋼、許光、袁明賢、戴穎儀、龔瓊進行數據收集；邢一蘭、胡歡、符秋養、林宋斌進行數據整理；邢一蘭、吳宏、胡歡、符秋養進行統計學處理、結果的分析與解釋；吳宏、符秋養進行論文的修訂、負責文章的質量控制及審校；吳宏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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