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龍：我們內部從來沒說過“情懷”二字

張小龍

玩一個小游戲才是正經事

我一直認為好產品是自己會說話的，所以這幾年我們從來沒有開過自己的發布會。

很早以前的微信有一個版本，啟動頁是一個大幕，然后大幕拉開出現一些文字。我一直認為，這才是微信的發布會，每次新版本出現也就是我們想要表達的東西。就像這次我們在啟動頁里說，玩一個小游戲才是正經事。

為什么說玩一個小游戲才是正經事？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放松的方式，我很期待這樣的小游戲，它簡單到讓你有一個可以面對自己的時刻。

微信怎么做一個最好的工具？關鍵是做好對或錯的選擇。回顧一下微信到底是什么？微信的未來會是什么樣？

我之前說微信是一個工具，現在我依然這么認為，我們的目標是要做互聯網上最好的工具。這個目標很大，也很難，所以我們很少談平臺和生態，因為對于用戶來說，平臺和生態是什么，他并不關心。

怎樣才能做最好的工具？除了要有最專業的能力以外，一個很重要的標準，就是我們每天都要面對很多決策。

作為一個最好的工具，經常要做一種選擇，在你做出一個決策的時候，你認為這樣做是對的，但那樣做可能是利益最大化。在對和錯，以及利益最大化方面，我們會遵循一個標準：這件事是對還是錯，而不是利益最大化。

很多人說微信很克制，微信很有情懷。我們內部從來沒說過“情懷”二字，也從來沒說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因為做好一件事并不是克制，是要判斷什么事該做，什么是對的，而不是靠感覺、有情懷就可以做好。

大家看到微信每一個版本變化不是特別大，但是包含了很多選擇，更多是一種舍棄。很多事情我們做了，但覺得不好，就舍棄了。

關于對錯，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大人只講利益，小孩才談對錯。我覺得做產品也是這樣。如果只從利益角度出發，可能會讓產品越走越偏，變成利益的堆砌，這樣會失去產品更本質的東西。

尊重用戶是微信必須堅持的

做好一個產品，需要我們有很多專業的能力以及對于一件事情有判斷，但是在產品之外，對于微信而言，有一點是我們遵循的，那就是尊重用戶，尊重個人。

在這一點上我蠻自豪的，因為微信在這點上比其他產品做得好，但我們也經常提醒自己：這是我們最本質的東西，我們該如何堅持？

我們在很多產品里都會看到“您”這個字，但是我們對微信用戶的稱呼不是“您”而是“你”。對于用戶我們并不需要一個很尊敬的稱呼，而是應該像朋友一樣稱呼，朋友之間應該是平等的關系。這一點我們寫進了產品條約。后來，再也沒有人在產品中對于用戶過于尊重，因為一旦對用戶過于尊重，說明我們可能懷有目的。

我們所說的尊敬用戶、尊敬每一個人，意味著我們把用戶當朋友，給用戶提供最好的產品和服務，當然也意味別的什么，比如不去看用戶的聊天記錄。從微信誕生，它的系統就是這樣設計的。

從技術的角度大家可能會有很多需求，希望能夠做到聊天記錄云端同步，換一個手機，聊天還在那里。

我要感謝Tony（騰訊創始人之一張志東），他說從安全性角度來看，所有聊天記錄都沒有保存是最好的。從那個時候開始，微信一直堅持系統設計不保留用戶聊天記錄。當然，我們更加不會有其他侵犯用戶隱私的行為，包括從來不會給用戶發任何騷擾信息。

從尊重用戶的層面來說，我們算是業績做得最好的一個產品，當然它會體現到產品的細節中，包括我們不發任何系統推送，不做任何誘導行為，也不允許任何第三方做誘導用戶的行為，甚至不想做太多活動感動用戶以此帶來流量。

我們在產品中要保持高度專業性，同時希望真正能把用戶當朋友看，而不是把他當作一個聽從我們驅使的群體，這樣都是不尊重用戶的表現。

對于微信，從它的第一批用戶開始到現在，幾年時間達到了近10億用戶規模，此時我們反而要提醒自己，要把它當成一個剛剛面世的產品看待，希望我們繼續保持這種心態。

“去中心化”與其說是平臺策略不如說是一個觀念

微信作為一個具有平臺屬性的工具，它肯定會有一些平臺性的內容，比如訂閱號、小程序等，這時候我們需要有一種態度，即我們是怎樣面對這些平臺內容的。

很早以前我們就堅持，微信是一個“去中心化”的平臺?！叭ブ行幕迸c其說是一個平臺策略，不如說是一個觀念，這個觀念代表著我們去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

在一個“去中心化”的世界里，每個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的思考，都有自己的大腦，我們認為這樣一種系統的健壯度，可能會遠遠超過只有一個大腦來驅動的系統。

當然會有人說，微信自己就是一個最大的App了，所以微信本身是不是就是一個“中心化”的存在？

現在的移動互聯網跟前幾年相比有一個很大的變化：互聯網剛起來的時候，每個人可以瀏覽無數網頁，在各個網頁之間跳來跳去；但現在大家的時間和精力都集中在少數幾個頭部的App里面，微信可能是這些頭部APP里使用人數最多的，或者說最耗用戶時間的。

即便如此，我也并不認為微信是一個“中心化”的存在，因為微信會提供非常多的服務，這些服務都是由不同公司來提供的，微信只是一個提供服務的平臺，并不給這些服務提供一個特別中心化的流量，而是由用戶自己去發現。

微信平臺一直想遵循這樣一個原則：我們不應該去影響各個服務的存在，我們所做的應該是盡可能讓更有價值的服務自己浮現出來被用戶找到，而不是被我們左右，這也是尊重用戶的一個體現。

到目前為止，一個新的用戶在微信里，系統不會推薦他去訂閱某一個公眾號，將來也不會。同樣的，對于小程序、小游戲來說，我們也希望是一個“去中心化”的平臺，我們把選擇的權力交給用戶來做。

探索線下生活是微信下一步想要嘗試的方向

如果我們回顧一下互聯網的發展歷史，我們會看到，互聯網是幫助人們更好地實現線上生活的一種全新的技術手段。最早的時候我們上網，我們稱之為上網沖浪。當時有一臺電腦，一個瀏覽器，一根網線就可以上網沖浪。每個人都很興奮，因為通過一臺電腦，你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現在為什么沒有這種提法了？因為現在每個人拿手機就可以沖浪，這時我們稱之為“沉迷于手機”。這其中給人一些思考，最早的時候我們希望互聯網能夠幫助人們把生活搬到線上，進行線上生活，包括共享經濟、智慧零售的發展，都是把我們的生活引導到線上。

微信在互聯網領域發展特別快，我們的線上支付也比國外發展更快一些，這點讓我們特別自豪，我們會想一個問題：為什么我們會在互聯網時代發展更快一些？

我想這與中國國情有關，我們生活在一個人口特別密集并且大城市化的環境里，每個人都瘋狂追求高效率。也就是說，我們花了大量時間在線上，工作之外，我們一有時間就拿出手機，幾乎所有的業余時間都交給了手機。

線上生活發展到如今，我開始懷疑這一點。一個人放假出國旅游，到了一個風景優美的景點都還在看手機，也就是說，手機幾乎控制了我們所有的時間。

這件事如果再往下一步想，也許除了我們大腦跟手機有關聯，其他一些體驗都變得不那么重要了。我們也會反思，我們提供了足夠多的線上服務，最終的目標并不是希望人們完全把生活搬到線上，這跟《黑客帝國》的場景差不多，細想是件挺可怕的事情。

因此，微信下一步可能會去做跟線上相反的另外一件事，也就是探索線下。這一想法我們一開始就有，所以微信一出來就有一個探索線下的功能，叫附近的人。這是探索人，我們更希望能夠把目標放到附近各式各樣的生活設施中，探索生活。

2018年，我們希望做一些新的嘗試，我認為探索線下的精彩生活將會是我們下一步想要嘗試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