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門”“洞窗”的造型與文化內涵探究

陳曉亮

摘 要：中國園林的院墻常設有“門洞”“洞窗”，它們是我國園林中一種形式特殊的門和窗。其作用不僅是裝飾點綴，引導游覽，還是劃分和溝通空間的重要橋梁?！岸撮T”“洞窗”造型多樣，文化內涵豐富以及空間深邃。對其造型和文化內涵的研究以及空間關系的探究，有助于古建筑文化的保護及對于現代園林有所啟示。

關鍵詞：洞門；洞窗；造型；文化

門和窗是建筑的眼睛，從內部空間而言，門窗是由內向外觀景的“眼睛”。是感官視覺的一種延伸；相對從外部向內部，門窗是房屋進入的門戶，并且使建筑單一的墻面變得活潑具有靈動感。同時使其具有采光通風的效果。

《說文》：“窗穿壁，以木為交窗。向北出牖也。在墻曰牖，在屋曰窗。”

《博雅》：“窗，聰也，于內窺見外為聰明?！?/p>

《釋名》：“門，捫也；為捫幕障衛也?！薄皯?，護也，所以謹護閉塞也。”

園林中的洞門、窗空是園林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不僅增加了園林的形式美感，具有強烈的文化內涵，同時又能夠更好地劃分和聯通園林的空間，引導游人觀賞。

洞門也稱“門空”。形態各異的洞門常設置在園林的各種院墻上，在廊、亭、榭等建筑上也有設置。洞門造型中空，不設門戶，不可關閉，便于通行，洞門往往設置在園林景觀的最佳位置。洞門在園林中又常作為取景框，在洞門的另一面設置景觀，形成一幅畫框般的裝飾畫面，引人入勝。

園林中的院墻、廊、軒、館、亭、榭等建筑的墻面，不僅有造型豐富，線條輪廓優美的門洞，還有不設窗格只有窗框的“洞窗”。“洞窗”也稱“窗空”，洞窗的空洞部分透過外景看，形成一幅優美的畫面。

古典園林的洞門、洞窗圖案形式豐富多樣，令人賞心悅目。每一處景色都猶如一副精致繪畫作品，美不勝收，正所謂“門空、窗空景不空”。

一、“洞門”、“洞窗”的造型

（一）仿抽象圖形造型

四邊形，即矩形或正方形的基本造型。方形給人以單純、大方、穩定、平靜、開闊、永久之感。

六邊形，由六條對稱的邊組成的圖形。在民間，六有六六大順，路路相通的含義。“六”也與“祿”相通，代表園主人渴望獲得高官厚祿。

八邊形，為圓形與方形組合演變而成，由對稱的八條邊故稱八邊形，其中又有八方式、橫八方式、長八方式等多種形態。古人崇尚“八”，四象生八卦；八卦代表著自然宇宙萬物的種種屬性。在宗教中，道教有“八仙過?！?，佛教有“九山八海”“九九歸一”等寓意。同時“八”在民間與“發”諧音，有發財之意。

方勝式，由兩個菱形壓腳相疊，組成的圖案或紋樣?！皠佟痹瓰楣糯拔魍跄浮彼鞯陌l飾，古時作為祥瑞之物，廣泛用于各種裝飾，明清以后成為最常見的吉祥圖案之一。

拱券式，矩形的頂部制作成圓拱形。呈現出上圓下方的結構，體現了中國古人“天圓地方”的造物思想觀念。

橢圓式，因為從俯視的角度看仙鶴的背面，其身體猶如橢圓狀。故也稱為仙鶴式。

（二）仿生器造型

貝葉式，貝多樹的葉片。其葉片經過一套特殊的工藝制作而成，記錄有經文，可保存千百年之久。貝葉經文的流傳象征佛教的智慧傳承，因而貝葉也是佛教智慧的象征。

海棠式，由海棠似的四片花瓣組成。海棠花因柔美的花形和吉利的文化內涵被流傳稱贊。“棠”與“堂”有諧音之妙，象征滿堂春色，給人以如沐春風之感。

葫蘆式，仿葫蘆造型，諧音“福祿”，葫蘆也是中國傳統道教神話中太上老君的法器。葫蘆多子含有新生、多子多福的含義。

壽桃式—仿壽桃的造型。桃，本身就有長壽的寓意。壽桃指祝壽所用的桃，神話中西王母做壽，便會設蟠桃宴。《神異經》曾記載：“其子徑三尺二寸，小狹核，食之令人知壽?！?/p>

（三）仿器物造型

香爐式，香爐是宗教、祭祀活動必不可少的供具。其形狀多為圓形或方形，底部有足。其用途有陳列擺設、精神供佛及熏香等多種。

扇式，仿扇子造型，扇形隱喻通風，涼爽之意。拙政園中“與誰同坐軒”中墻上扇形洞窗造型具有靈動活潑之感。

瓶式，其造型口小腹大?！捌俊迸c“平”發音相同，有出入平安之意。通常也與太平盛世等美好的意愿相聯系起來。

圭式，圭，造型是指上部尖銳下端方正平直的玉器，也是一種表明身份地位的禮器以及祭祀時所用的禮器。《說文》：“合，門旁戶也。”“上圓下方，有似圭?！?/p>

（四）仿天地自然造型

圓形式，圓形門在園林中最為常見，也稱為“月洞門”。圓形門仿圓月而造，是對于月亮崇拜的物化，給人以飽滿、均衡、活潑感。古人好滿月，滿月代表團圓、完整和完美，因此不少美好的事物愛與滿月聯系在一起。

新月式，也稱為月片式。月片式采用彎月的形態，古人也用“月有陰晴月缺，人有悲歡離合”這樣的詩句來形容這樣的彎月時的造型。

祥云式，仿天空中的云朵造型。祥云代表有好的預兆，對未來的美好向往。古人把祥云圖案畫在器物上，以示美好的祝愿。北周庾信《廣饒公宇文公神道碑》：“祥云入境，行雨隨軒?！?/p>

二、洞門、洞窗的吉祥圖案的文化內涵

（一）民間吉祥文化內涵

中國古典園林洞門、洞窗具有增添園林意境，豐富園林文化內涵的作用。門、窗裝飾圖案成為園林建筑中最有文化價值以及文化內涵的裝飾。門、窗裝飾的吉祥圖案主題主要福、祿、壽、喜等幾個方面。這些主題都表達了園主人對于生活的美好向往，以及對于家族興旺發達的期望。

園林中洞門、洞窗的圖案表現上，各種題材內容表現得比較隱晦，往往采取諧音、暗喻、聯想等特殊的表現手法巧妙傳達園主人的意圖。洞門、洞窗生動反映了古人的造物意思，以及對于吉祥文化的追求。門窗圖案的內容大致與“福、祿、壽、喜”相關。與福相關的，如石榴造型圖案的門洞，希望能夠多子多福，子孫香火永續。祥云式，造型本身就有“吉祥如意”之意。同時祥云還可以“行雨”，古時農業莊稼需要灌溉，同時具有風調雨順的含義。與祿相關的造型，最初的就是六邊形?！傲钡闹C音就是“祿”，期望自己未來能夠高官厚祿。以海棠式與牡丹式的洞門、洞窗造型也是一種吉祥如意、富貴的象征。與壽字相關的造型就不勝枚舉了，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壽桃的造型?！渡胶＝洝分性涊d，桃本身就是仙果，食之可長生不老。與喜字相關的就有恭喜發財、喜氣洋洋以及好事成雙等喜慶的含義。如元寶式寓意財富充裕。瓶罐式中的“罐”與“貫”相同，有家財萬貫的含義。圓月式的洞門、洞窗，有花好月圓的意思，象征寓意著甜美和喜氣。各種幾何式的邊框大多都選用雙數做邊框數，如四邊形、六邊形、八邊形等，隱喻地映射出好事成雙的文化內涵。

（二）宗教文化內涵

園林中往往也會暗含、隱喻著宗教文化，月洞式中的“天圓地方、團圓、幸福、美滿”便是儒家文化的思想表達。“天圓地方”是中國人宇宙觀念的濃縮。所謂“天體圓，地體方；圓者動，方者靜；天包地，地依天”。[1]

道家思想在門洞、窗洞中寓意體現得比較豐富，如香爐式、方勝式、葫蘆式、圭式、仙桃式等。香爐是道觀必擺設的物件，常用于祭祀、祈福以及重大典禮，以示莊重。也因香爐燃燒會產生氣體，煙氣繚繞仿若仙境，其深受古代帝王喜愛，幻想能夠羽化登仙。方勝式中的方勝，“勝”原為西王母所戴的發飾，現在作為一種廣泛的裝飾，具有吉祥之意。葫蘆式，葫蘆不僅多子，象征著多子多福，而且葫蘆還是道家的法器，具有消災避難的功效。圭，古代用于祭祀和表明身份地位的一種禮器。圭有陰陽之說中陽的含義，寓意生機與活力。仙桃式，傳說仙桃是仙果，所食可長生不老，因此桃自便有了長壽之意。

佛教思想在園林體現無處不在。洞門、洞窗的造型上來看，如典型的貝葉式，在古代貝葉樹中的樹葉經制作，便用于書寫梵文，所以經書又稱為“貝葉經”。因其經文寫于貝葉易保存傳于后世，起到教化世人的作用。蓮花花瓣式造型，佛教有“花開見佛性”之說，這里的花應指蓮花，也就是蓮的智慧。人有了蓮的心境，就會出現了佛性。 蓮花出污泥而不染的圣潔，象征佛超脫紅塵；蓮花的花死根不死，來年又重生，象征人雖死但魂不滅，不斷輪回。佛教把蓮花看成圣潔之花，以蓮喻佛，象征佛在生死煩惱中而生，而不為生死煩惱所干擾。

三、空間觀念的影響

洞門、洞窗樣式繁多，形態各異。洞門、洞窗與各自的對景形成各種景框，產生豐富的畫面感，不僅給園林以裝飾作用，而且還使單調的粉墻不至于過于封閉。如拙政園，游人在洞門、洞窗的景色的引領下，在有限園林的空間中曲折迂回的無限行進，時而遇見一座假山，時而看見一池碧水，時而眺望又是無盡的回廊，猶如翻開一幅精致優美的畫卷，引人入勝，美不勝收。正如明代建筑設計師計成在《園冶》中所訴的那樣：“景貴乎深，不曲不深?！?/p>

四、結語

研究洞門、洞窗的造型與文化，對于古典園林的保護和現代園林建筑的設計提供很好的借鑒和參考價值。如現代園博園的設計都很好體現了對于園林的古學今用，期盼達到古人造園所追求的，“雖為人作，宛自天開”。這是對傳統的一種繼承，同時也是走向現代園林建筑的一種革新，有利于更好地讓本民族的建筑文化屹立于世界之林。

注釋：

[1]參見蘇州博物館內的南宋淳祐丁未年（公元1247年）的石刻《天文圖》及其說明文字

參考文獻：

[1]王海燕.營造法式譯解[M].武漢：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2011：33.

[2]姜維群.隔山門窗[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8：36.

[3]王抗生.園林門窗[M].天津：天津大學出版社，2007：12.

[4]向諍.處處鄰虛 方方側景[J].藝苑，2010，（02）：40-44.

作者單位：

湖北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