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棟
2017年,在外交方面,印度與美國、日本的外交關系繼續推進,對華政策也一反常規,通過一次洞朗對峙事件展示了印度的強勢外交政策。
印度外交正在快速轉型
印度外交正快速遠離不結盟外交傳統。在雙邊層面,印度促進了與美國、日本等國家之間的關系,尤其是在政治和軍事領域的關系。印度對外政策與美國對外政策的相似性在提高。莫迪訪問以色列,與特朗普宣布耶路撒冷是以色列的首都,發生在同一年,表明印度在以色列與伊斯蘭世界之間選邊站的清晰立場。
周邊安全和經濟發展是印度的主要目標。印度新政府則更是打著“周邊優先”的旗號上臺的。除了大國外交以外,印度幾年來的外交動作是由近逐漸及遠的模式:2014年的外交重點是南亞鄰國,2015年是印度洋地區國家,2016年的外交重點是中東和波斯灣地區。
印度的外交收獲,主要在印度洋地區和國際舞臺上。印度在印度洋地區的合作機制建設也穩步推進,一些以印度為中心的地區和次地區合作機制繼續推進。在美歐日的支持下,印度在國際舞臺上也有收獲。2016年底,印度加入導彈計劃控制機制(MTCR)。2017年12月8日,印度加入瓦森納安排(WA)。這表明印度融入西方秩序的速度在加快。
但是,印度外交有得有失。隨著印度外交重點的不斷轉移,最先拿起的往往也先被丟下。到2017年,印度在南亞國家所取得的外交成果,大多喪失:尼泊爾剛剛結束的大選結果已表明印度對尼泊爾政策的階段性失?。挥“完P系惡化,中印關系惡化;斯里蘭卡西里塞納政府在觀望一段時間后,也正式與中國簽訂了港口租讓協議。印度在抵制南盟以后,轉而推動BBIN倡議,但由于不丹議會的否決而沒能正式生效。這表明印度以文化軟實力和國家潛能為基礎的外交政策,得不到硬實力支持,很難轉化為真正的外交優勢。
中印關系面臨著嚴峻挑戰
2017年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印關系最為困難的一年。1962年中印邊境武裝沖突以來,中印關系基本是一種“冷和平”狀態。但是在2017年,中印關系基本被“冷對抗”所取代,中印在戰略層面直接對撞的風險上升。
一是,印度對“一帶一路”倡議的態度更加明確,從以前的消極觀望發展到直接反對并提出對應性倡議。2017年5月,印度成為大國中唯一缺席“一帶一路”全球合作論壇的主要國家,并提出一些沒有中國參與的地區聯通倡議,如2017年印度與日本合作推出的亞非增長走廊(AAGC)計劃。
二是,中印洞朗對峙事件提示了中印關系的復雜性和敏感性。這起對峙事件在中印兩國間的類似事件中,規模不是最大的,時間不是最長的,代價也不是最大的,但影響卻是最大的。這是中印之間第一次在非兩國爭議領域的對峙,對中印關系造成的損害和風險,如何強調都不過分。這為未來類似事件以及升級提供了心理可能性。對峙雖然和平結束,但如兩國處理不當,在未來擦槍走火甚至是發生一定程度武裝沖突的可能性,反而上升了。
三是,中印兩國在印度洋地區的競爭態勢日益明顯。在印度洋上,為了應對“地區外國家保持近乎長期的駐軍”的趨勢,印度海軍把12~15艘“任務待命軍艦”長期部署在印度洋北部各咽喉點和關鍵海上通道上,還得到海軍“魯克米尼衛星”(GSAT-7)和P-8I海神偵察機的支援。印度還于11月召開首次由10個印度洋沿岸國家參加的果阿海帶會議(GMC),加強于地區內國家在海上情報交流等領域的合作。
總體來看,2017年見證了中印“冷和平”狀態本身所包含的風險與危機。冷和平狀態可以長期在中印關系中有效存在,是因為過去兩國的能力和國際地位有限,既被喜馬拉雅山在地理上隔離,也都沒有進入國際政治的中心地帶,相遇甚少。但是現在,一些新的因素出現了:中印兩國加強對邊境地區控制的能力和意愿同時上升,使得邊境爭端更難管控;兩國國際地位的提高,使得兩國在國際公域中相遇的頻率上升,戰略競爭關系更加復雜;隨著印度發展制造業的愿望上升,兩國貿易不平衡問題更易影響民意;隨著新媒體的出現,兩國民眾參與外交事務的門檻下降,雙邊關系更易受到民族主義情緒的影響。
中印兩國同時崛起,在多邊、地區和國際層面相遇的機會越來越多。這意味著傳統的通過保持距離以維持和平與穩定的模式,將很難持續;繼續發展人文與經貿聯系但繼續在政治和軍事領域低調的平行外交模式,雖然在目前仍然是唯一可行的政策選擇,但是也將面臨更多的挑戰。
在“亞洲世紀”的共同愿景下,中印關系已經到了一個轉折點:要么為中印關系尋找到一個適合的定位與機制性安排,要么讓中印關系成為兩國可持續崛起的負擔。中印提前到來的“龍象之爭”,對兩國尤其是對印度的發展前景構成了新的不確定性。
(作者為復旦大學南亞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