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敏 彭海云
【摘 要】20世紀(jì)以降,人類“生存意識”急劇凸顯,受此影響,文藝中的生存意識也普遍流行,尤其是在現(xiàn)代先鋒派文學(xué)中更是有著比較明顯的體現(xiàn)。余華的《活著》是一個典型案例。在《活著》中,作家通過抒寫平凡人物福貴的曲折一生和不斷面臨的生存困境,展示了他對于生命的別樣理解,“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活著就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福貴的生存意識具有樸素性,但同時又超越自己所固有的身份和認識。
【關(guān)鍵詞】余華;《活著》;生存意識
一、余華的生存意識與《活著》創(chuàng)作
余華是先鋒文學(xué)的代表人物。受20世紀(jì)人類生存意識觀念影響,暴力、苦難與死亡是他小說中反復(fù)陳述的主題。雖然其創(chuàng)作的前后期發(fā)生過重大“裂變”,但是“生存”內(nèi)核其實是一以貫之。如果說前期表現(xiàn)的是充滿暴力、冷酷、血腥和死亡的陰暗世界,訴說著一種無邊的苦難。那么后期則是含蓄地賦予苦難、生存以新的意義,即揭示人生的艱辛和生存的困境,以及對于人存在根本價值的探討。
《活著》是余華“生存”意識觀念的集中創(chuàng)作。有趣的是,名為《活著》,但作品從頭到尾都被死亡氣息所包圍著。在“非活著”中,生存中的悲劇無所不在,生命是如此之脆弱。所以,小說在死亡的巨大對照和壓抑中,其實揭示了作家對于生存問題的另類思考:“活著”是一種遭遇苦難的過程,是一種忍受的過程,是一種在麻木中屈服最終走向平靜的過程。原來,余華不遺余力地抒寫困難,只不過為了贊美那種永不放棄的“活著”精神。
二、《活著》:苦難與死亡的交織
《活著》中的生存意識主要交織在苦難與死亡繁復(fù)敘述中。這是一個關(guān)于小人物的生存經(jīng)歷和生存體驗、思索的故事。
主人公福貴年輕時是地主家的少爺,吃喝嫖賭,干盡了一切浪蕩事,最后因為賭而輸光了自己的全部家產(chǎn),一夜之間由少爺變成貧農(nóng),最后甚至氣死了自己的父親。這是福貴苦難的開始,那種巨大落差和生活挫折使福貴終于洗心革面,老老實實向田地討生活。故事發(fā)展到這里好像就要結(jié)束,一個改過自新的人物即將結(jié)尾。然而真正的苦難正在一點一點“卷土重來”,福貴在進城幫他母親請郎中看病的途中,被抓了壯丁,被迫去戰(zhàn)場上經(jīng)歷腥風(fēng)血雨,最后在解放軍的幫助下回了家。
這還不算,隨后的兩年里又發(fā)生了更大的災(zāi)難。母親死了,女兒鳳霞成了啞巴。妻子家珍勞累過度患上軟骨癥,兒子有慶給縣長的妻子獻血,抽血過多死亡。女兒鳳霞好不容易有了幸福的歸宿,卻難產(chǎn)大出血而死,留下了外孫苦根。妻子家珍也在病癥和接二連三的打擊中去世。他的女婿二喜因為工地意外被活活夾死,外孫苦根因吃了很多豆子被活活撐死。留下了福貴一個人存活于世。
故事的最后,福貴買了一只垂暮的老牛為伴,并把它取名為“福貴”。福貴這一生太苦了!但他始終堅韌地活著。也許外人看來是一種麻木地沒有意義的活,可是余華禁不住寫到:“活著”作為一個詞語,在中國語言中充滿著力量,這不是來自喊叫,也不是來自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的責(zé)任,去忍受現(xiàn)實給予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1]
三、另樣的“生存意識”及反思
“生存意識”是人對于在世的一種本能的思考。從古至今永不停息,到今天更是一個核心命題。因為對于我們而言,來自于死亡的危機急劇增多,但由于“死亡本身的不可經(jīng)驗性,人類對死亡的全部知識,都建立在對他人死亡的現(xiàn)象感知上。” [2]
余華就是通過小說創(chuàng)作來表達對于生存意識的理解。比如看《活著》,我們常有一種困惑,為什么福貴不曾選擇走向死亡呢?富貴在向“我”講述自己的一生時是平靜的,“我”在福貴的臉上看不到苦難過后的悲傷和頹唐。有人說,“福貴這樣的人,苦難加上忍耐,塑造了他寬廣、堅韌、溫婉的性格。對于福貴而言,苦難已經(jīng)消失于無形,他的內(nèi)心有的只是道禪思想中那種面對生活的超越和平靜。” [3]
而我認為,《活著》最大的悲劇性在于死亡的重復(fù)性和偶然性。對于親人的死,福貴確實平靜坦然,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自殺,他對于生命和死亡有自己的領(lǐng)悟。也許是見證了太多的死亡,他只是認真接受命運帶給他的考驗。小說結(jié)尾,福貴和他的老牛這兩個垂暮的生命在那片土地上耕作,對話,唱著古老而又迷人的歌謠,有著那種屬于凡夫俗子的平凡與超脫。他們就是憑借著這種“活著”的力量在歷史的長河中生生不息吧。
總之,“活著還是死去”,已經(jīng)不是問題,“怎么活”也不是問題,就只有“活著”本身,簡單卻又沉重。這似乎有些饒舌,但是一想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道家,或許就明白了,生與死本就是一個悖論:它們是對立統(tǒng)一的,是循環(huán)不息的。中國人都樂生惡死,即使苦難再大,依然要活著,活著就有希望。
四、余論:“活著”的權(quán)利
優(yōu)秀的小說總是以小見大,《活著》所描寫的不只是徐福貴這一家的故事,更是那一個時代的故事。在那個“大時代”里從不缺可憐人,比如因福貴濫賭而失去依靠只能流浪乞討的長貴,慘死在戰(zhàn)場上的老全等,哪一個不是可憐人呢?在歷史與時代面前個體總是太過于渺小與卑微,“福貴們”更像是那一種不幸的見證者,活著就是為了送走周圍的一個又一個親人并見證小人物的流光歲月和大時代的殘酷無情。從這個角度來說,《活著》是小人物的立傳史。
生命隨時可能逝去,我們的教育總是告訴我們要通過努力把握自己的命運,可我們同樣也生活在復(fù)雜的社會關(guān)系中,有可能把握自己,卻無法掌握變幻的社會環(huán)境。活著是艱辛的,一丁點兒變化都有可能將生活攪得一團糟,無法改變的我們,只能選擇以何種態(tài)度去面對它,就像“福貴”那樣,經(jīng)歷一切,到了晚年依然可以笑談往事,坦然對待生命。死,意味著解脫;生,意味著忍受,福貴選擇生,尊重生命,敬畏生命,這意義對于他來說,難道不是很巨大嗎?
最后,我們想說,“活著”是人存在于世界上的重要標(biāo)志,而只有活著,我們才能生機勃勃,充滿力量。“活著”是每個人的權(quán)利。
【參考文獻】
[1]余華.活著[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6.
[2]陸揚.死亡美學(xué)[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7:13.
[3]黃海.解讀<活著>:極度生存狀態(tài)下生命個體的真實本相和生存意義[J].湘潭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200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