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幽默喜劇下的現實批判
——開心麻花團隊舞臺劇改編電影分析

（渭南師范學院，陜西 渭南 714099）

一、引言

《夏洛特煩惱》《驢得水》《羞羞的鐵拳》三部電影均是話劇巡演過后以電影的形式搬上了大銀幕。話劇為電影的二次創作提供了廣闊的創作空間，小劇場下的戲劇效益為開心麻花電影奠定了良好的創作基礎。三部電影均以喜劇亮相于觀眾面前，但使用不同的IP為觀影人呈現了不同的喜劇與評判效果。影片從社會中的小人物出發，精準地把握了觀眾的口味與情感，取得了市場的全面勝利。

喜劇性與批判性效果得實現，需要電影創作者對現實生活有敏銳觀察與藝術智慧。三部影片實現了喜劇效果也構成對現實的批判性，文章將從幽默性、荒誕性與諷刺性三方面，來分析《夏洛特煩惱》《驢得水》《羞羞的鐵拳》的現實隱喻批判。

二、在視聽表象中構造南柯一夢

《夏洛特煩惱》以夢為載體以穿越為表現形式，形成了整個故事架構。夢前的夏洛碌碌無為，夢中的他風生水起，夢后的他浪子回頭。在本片中導演主打三張牌即幽默夸張的對白、80年代的青春記憶與批判諷刺。將鏡頭畫面的電影語言表現力，與批判社會問題亂象的目的意識結合在一起，實現了讓觀眾在笑聲中反思現實的創作目的。

“哥找什么呢，爸幫你找找”張揚對夏洛說的經典對白在觀眾腦海中揮之不去；袁華話劇式的浮夸表演下的“我不，我不，這道題我不會做”成為大街小巷模仿的經典。抽煙望風、勵志條幅、戀愛時期的爭風吃醋、古惑仔情節、投幣的游戲廳、社會流氓以及諸多流行歌曲如《相約一九九八》均成為80年代回憶青春的符號。

電影藝術有反映現實和批判現實的藝術職責，電影需要以藝術的視角呈現生活中的真實。片中，馬冬梅大鬧秋雅婚禮現場，用幽默不失苦楚的口吻述說了經濟基礎薄弱的社會底層人民的生活窘境；馬冬梅以“你隨個份子錢，把我的發動機都隨進去了”展現了平民化視角下的平民情感。

導演對于社會熱點的把控恰到好處，揭露諷刺著社會的不良風氣和當下熱點事件。夏洛化身畢業生的縮影，他無所事事又活在過去，最直接的便是他對夢境的追求；炫富也在夏洛的身上得到了體現，他用租來的車與衣服去參加婚禮以顯示自己經濟實力與社會地位，但觀眾都知道這些行頭也只是他虛榮的外化。亦有“拼爹”的橋段，《我的區長父親》直指現實社會境況；“你以為你是校長，想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更是將校長睡學生的真實故事融入電影；王老師收錄音機等，辛辣地批判了當下教師收禮的不正之風，王老師代表的收禮教師的丑陋嘴臉躍然于銀幕之上，諷刺了學校教育的漏洞、人性的弱點以及社會的現實；“高考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殊不知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更有名人效應影響下的王老師、校長等均被賦予“神奇”的意義，他們曲意迎合，進一步折射出了現實的欺騙與虛偽；對比之下的袁華賦詩彰顯勢利之心，夏洛同為雞毛裝卻有天壤之別；影片大膽調侃《中國好聲音》，炮制出了《中國好嗓門》諷刺了當今社會的偶像明星崇拜以及盜用版權現象；袁華道破馬冬梅為夏洛犧牲的真相時，凸顯了秋雅的自私、欲望、虛偽乃至卑鄙，也看到了夏洛的如夢初醒。

電影《夏洛特煩惱》以輕松幽默甚有怪誕的表現形式諷刺，抨擊了當今社會上種種錯誤的價值觀和問題亂象，使觀眾在嬉笑間反思，最后影片回歸到了一個對于美好生活向往的希冀中來。

三、在人物塑造中表達道德諷刺

《驢得水》題材敏感且尖銳，涉及了當下的政治、道德、教育問題等諸多關乎人性的深刻命題。故事雖然設定在1942年的中國，但敏銳的觀眾不難發現這就是在借古諷今，這是導演逃脫嚴格的電影審查制度的手段。導演周申說：“這個戲不是在說中國鄉村教育、民辦教師的問題，而是在說知識分子的問題。”這個話劇看似講中國教育，實際是在講知識分子在極端條件下的人性選擇。導演以劇中人物裴魁山的口吻講出了自己的實意即中國最缺乏教育的或許不是農民……，看似裴魁山的語言被打斷但在筆者看來是導演有意而為之，即為觀眾埋下一個包袱并留足觀眾自我思考的空間。影片是典型的三幕式結構諷刺寓言同時也由三個謊言構成，“呂老師”的“騙錢”行為開始，三民小學教師蒙騙教育部特派員，教育部特派員與三民小學的教師們一起騙美國慈善家羅斯先生。《驢得水》的故事內核便是在一個個謊言中揭露真相的過程，實際上就是一層層剖露人性的過程。

該劇塑造了眾多真實可感，且高度濃縮的角色。電影對于女性與女權主義的詮釋細致入微，片中三位女性的塑造可圈可點，她們分別是遵從內心、追尋自由的張一曼，單純善良、尋求光芒的孫佳，以及被丑化的邊緣女性銅匠老婆。

張一曼人物形象塑造飽滿，但她難逃男性的桎梏并成為男權社會的犧牲品。她率真隨性、崇尚的是靈魂的自由與身體的自由，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她心懷大局，說（睡）服銅匠假扮呂得水；七次抽打自己謀得銅匠消氣，一次次抽打的聲音仿佛被無限放大，在打自己的臉也在打在場各位的臉，她感到的是深深的恥辱與失望；剪下長發以保護難以維持的局面，在校長為其剪發時，運用蒙太奇中閃回與閃前的剪輯手法，大家一起聚聚氣、跳舞的場面還歷歷在目，做好新校服，大家一起拍照的場景成為一曼對美好生活的無限向往。與此同時剪刀聲被放大，一曼眼里飽含淚水，她所構想的一切也都成為泡影。照鏡子后她瘋了，逼瘋她的，不是丑陋的發型，而是她曾經相信并愛著的家人。當事態平息后一聲槍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最終成為了整個事件和男權壓制下的犧牲品，是電影滲透著壓抑的苦澀與辛酸。

孫佳是校長的女兒，在出場時就給之后的父權壓制留出了機會。在劇中，孫佳有數次反抗但都無果而終，父女的道德倫理關系要求她一次次妥協于父親。最后，孫佳選擇離開這片是非之地去延安，她的離開符合觀眾期望，既是孫佳對于現實的不滿和力求改變的解放心理外化，也是留給觀眾最后的善良與希望。

被丑化的銅匠老婆加快了故事的敘事節奏，她也是女性爭奪地位的典型代表。她彪悍強勢與傳統男權社會中女性角色有著極強的出入，此角色有意為女性爭得應有的權力和合法利益，撼動男性“他者”的統治地位，增強女性“自我”主體意識。

影片對知識分子的文化貧瘠、愚昧與所謂的教育做了透徹的批判與諷刺。特派員來視察工作，校長便讓裴魁山和鐵男組織學生打球、早讀等，面子工程做的十足。開會商量用老師工資發學生獎學金場景中，裴魁山一句“你的道德標準來綁架我的利益”直戳觀眾內心。知識分子們欺負利用從沒受過教育的銅匠假扮呂得水，但經過孫佳的知識武裝后銅匠變得唯利是圖，對比間，觀眾更愿接受的是淳樸老實的銅匠而不是后者，銅匠的形象便是對知識分子教育理想的諷刺。孫校長以“做大事者不拘小節”為自我安慰，造成了諸多問題。裴魁山對于金錢從來都是愛不釋手，慌亂逃跑間看到錢也露出了笑容。對于特派員的形象塑造可謂淋漓盡致，他不懂裝懂愚昧無知，官位從何而來也成為觀眾疑惑之處；并且貪污腐敗欺上瞞下，一副丑惡嘴臉呈現與觀眾面前。知識分子的種種行為為觀眾鄙夷且不恥。

影片在講述悲劇的過程中給我們揭示了人性的扭曲和丑陋。鐵男剛正不阿的形象在一聲槍響后破滅，他開始磕頭求饒變得唯唯諾諾、面對孫佳的質問他心虛膽顫，面對特派員的招呼鐵男訓斥昔日的家人。裴魁山面對強實力，為特派員端茶送水，為呂得水哭喪時表現的痛苦，他哭之切則諷之深。

影片不乏對于現實問題的調侃即山區飲水不便，兩次出現的電報均比預期晚到一個月，交通不便也成為諸多限制條件之一。

脆弱的生命、幻滅的烏托邦面臨生與死的抉擇，面對信仰與人性的考驗，關于人性的自我拷問便被推倒風口浪尖，而此時人性的脆弱、迂腐、貧賤與丑惡被暴露無遺。就像導演自己說的：“一切非源自宗教信仰的道德約束，都是紙老虎。”

電影巧妙的設置故事發生背景，以鄉村教育實驗為前提，以改變中國人的貪愚弱私為口號，以振興中國農村教育事業為目的。旨在揭示中國國民貪愚弱私的劣根性及可悲現狀，用歷史警示現在，且細細回味愈加深刻。

四、在社會熱點中傳達藝術審美

《羞羞的鐵拳》以愛迪生與馬小身體互換為開場，兩人以一種全新的面貌進入到對方的生活，過起了一段千差萬別的日子。作為一部喜劇片，《羞羞的鐵拳》涵蓋了大量社會話題。它在題材方面了選擇了以“體育競技”為主線，串聯了體育經紀賄賂、重大新聞報道失誤、馬路亂發小廣告、網絡直播效應、名人捆綁炒作、虛假教學、無腦主持等副線細節。全片從一個“打假拳”的職業現象揭露了貴圈的亂狀，以“推倒人生重來”的劇情邏輯，讓觀眾看到了“廢墟之下仍有希望”的力量。

荒誕的情節設置與浮夸的動作表情將開心麻花團隊喜劇片賦予周星馳般喜劇效果。影片采用舊有模式即男女主人公身體互換為敘事伊始，吳良從樓下扔下刁副主任卻只是皮外傷、搭配著《好運來》的他竟在救護車上做起俯臥撐。網絡流行語以及男女主角互相折磨對方的身體的荒誕情節讓觀眾捧腹大笑。上山學藝的橋段也不失對經典武俠電影的致敬，其中先念廣告與追悼會、熬鷹與追悼會、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盡顯無厘頭搞笑之風采。作為一部喜劇電影，開心麻花團隊確實做得有模有樣，但喜劇電影中討論的話題是否直指社會痛處才成為關鍵。

電影中揭露的關系可分為四種關系：收買關系、利益裙帶關系、相互利用關系以及墻頭草隨風倒的站位關系。

打假拳作為一個社會命題首先擺在觀眾面前，選手打假比賽，參賽方收買拳手收買裁判抑或教練，觀眾通過影片闡釋，可聯想到踢假球等違背公平正義的現象。馬小以“是證據不足還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一言，指明了盤根錯節的官商利益。在一些有利益輸出聚集的地方，從下至上的渠道腐敗已經半公開化。馬小與愛迪生利用彼此本身的社會影響力做出了諸多不合身份、社會影響差的事情，吳良則坦言是利用馬小的記者身份與社會影響力才與其結為未婚夫婦。另外，兩位拳臺解說員不公正不客觀的解說也凸顯了“墻頭草隨風倒”的丑惡跡象。導演沒有用過多的鏡頭語言為觀眾闡述批判意圖但畫面交于觀眾，使觀眾去意會與體悟。

五、結語

開心麻花團隊三部影片均以話劇表演為先鋒，以笑中帶淚的好故事與扎實的敘事功底，以原班人馬的踏實表演為表演形式，形成的“開心麻花”品牌效益及主打的口碑營銷模式贏得了票房與口碑的雙豐收。三部影片以喜劇的方式談悲劇，以荒誕與黑色幽默射穿靶心，使影片笑中帶淚、悲從中來；用諷刺的手法講人性，影片故事題材從生活中選取，使人性中存在的丑陋與不堪赤裸裸地擺在每個人面前，導演將這一嚴峻內核交于每位觀影人品嘗。

有人說，開心麻花出品必屬精品，可理解為這是對開心麻花團隊的一種美好期許。但開心麻花必須要注意的是話劇表演與電影表演間的不同之處，須拒絕臉譜化與程式化表演，更要規避“娛樂至死”的心態，真正優秀的作品能夠反映現實，對社會的輿論風氣起到一定的正面指引作用，而不是僅僅把觀眾逗笑了之后再無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