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李莉
摘 要: 惠洪因詩詞作品中對于凡俗情思的抒發,被批為“好為綺語”,通觀其詞作內容,其情感抒發之語稱為“情語”更具有客觀性和文學性。惠洪詞作中“情語”的抒發在寫景詞和戀情詞中表現最為突出。其詞中的“情語”與其個人的處世哲學,“在欲行禪”理論的自覺實踐,以及來自外部的社會原因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關鍵詞: 惠洪 詞 “情語”
有宋一代,是詞體創作的高度繁榮時期。但縱觀唐圭璋先生編纂的《全宋詞》,我們會發現一個與這種抒情性文體格格不入的創作群體——僧人。其中以仲殊和惠洪留存的詞作數量最多。惠洪一生不僅著述頗豐,工于詩,被后人推為“宋僧之冠”,而且善于填詞,雖數量不多,但造詣頗高。在歷史上,惠洪也是一個影響與爭議并存的人物。人們或稱贊其詩才文思,或褒貶其身為緇徒卻放浪不羈的言行,更因其詩詞中“未忘情之語”,被時人譏為“浪子和尚”。因此,本文從惠洪的詞作出發,探討惠洪詞中的“情語”問題。
一、何為“情語”
佛教的基本教義認為“人生是苦”,而這些“苦”皆來自于大千世界、紅塵滾滾中人們所產生的各種無法滿足的欲念。因此為了達到“涅槃”的最高理想境界,佛教提出的要務之一就在于去除一切凡塵俗欲,忘情割愛。但恰恰文學扎根于情感的土壤中。而宋詞更可以說是文學園圃中的“情花”一朵,“文載道,詩言志,詞緣情”,因此談到詞,我們不得不談到“情”的問題。僧人寫詞本身就是一種獨特的現象,鑒于詞之“抒情”特質,我們在談及惠洪的詞作時,一定會論及惠洪詞中情感的表達與抒發,即“情語”問題。
什么是“情語”?情語,一指感情與言語。梅堯臣《依韻和原甫昭君辭》:“情語既不通,豈止腸九回。”朱敦儒《好事近》(清明百七日,洛川小飲,和駒父)“情語見真樂”條即用此意來注釋,只不過在詞中指感情融洽,語涉知己。[1]157情語還可指描寫感情的語言。如王國維《人間詞話》中:“昔人論詩詞,有景語、情語之別。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2]129這里的情語指抒發感情的語言,即廣義上人類的各種獨特感受。除此兩種,情語還可指表達情愛的文章和言語。沈亞之《為人撰乞巧文》:“其夫以為沈下賢工文,又能創窈窕之思,善感物態,因請撰為情語,以導所欲。”[3]8552沈亞之代作的“乞巧文”是要在七夕這天求得愛情忠貞,婚姻美滿,因此所寫“情語”也是表達愛情及美好祝愿的。所以說,“情語”是指一切描寫或抒發感情的語言。
“情語”并不等同于“綺語”。歷來僧俗兩界對惠洪的評價不是太高,原因之一在于其“好為綺語”。《四庫全書總目》也指責其“身本緇徒,好為綺語”。[4]1331“綺語”是佛教術語。佛教為了防非止惡,從是為善,為出家和在家的信徒制定了許多的戒律。如佛教基本教義中的“五戒”、佛家中所說的“十惡”、“口業”四種,而綺語正屬于其中一種。綺語主要是指涉及艷情邪思之言。《賭棋山莊詞話》中有論“情語與綺語不同”條:“作情語勿作綺語,綺語設為淫思,壞人心術。”“綺語淫,情語不淫也。”[5]80這條詞話中表明了作者對于“情語”和“綺語”的看法,雖對于“綺語”持一味的批判態度,但表明了“情語”并不等同于“綺語”。“情語”的外延和內涵比“綺語”更為廣泛,且從狹義上專指描寫情愛等文章詩詞時,也可包涵“綺語”中的“艷情之意”。
既然“情語”與“綺語”有所不同,那么惠洪作品中抒發感情之辭,就不能統稱為“綺語”,應該說稱為“情語”更為妥當。前人批評惠洪“好為綺語”,是從惠洪僧侶的身份出發,只要有不符合于僧人忘情絕愛的地方,他們就認為是“綺語”。但更為準確的說,惠洪作品中對于情感的描寫和表現,并不能都稱之為“綺語”。而諸如《上元宿百丈》,及歷來作為“綺語”典型例子的詞作《青玉案》,細究其文本及本事,這兩篇作品分別作于惠洪在外游歷多年和惠洪貶謫海南之時,其中所抒發的思歸之情是人之常情,并不屬什么邪思之作。從當時北宋禪宗的觀念來看,這些作品正是本心返歸自然的表現。另一方面,批惠洪詞“好為綺語”者是囿于惠洪僧侶的身份,覺得僧人作此艷語,理應痛加誅伐,反而因此忽視了惠洪詩詞作品中的藝術價值。惠洪在評說自己作品時所言“時時為未忘情之語”。“未忘情之語”也要比“綺語”更加準確,少了幾分批判的色彩。所以比起把惠洪作品中情感的抒發統稱為“綺語”,叫作“情語”更能反映其作品的文學特質,更能注意到其作品的藝術價值,也更為準確。
二、“情語”的體現
詞在宋代作為一種合樂文學,比詩更具有抒情性。在《全唐詩》所輯21首惠洪詞中,其更為引人注意的是那些大膽抒發凡俗情思的作品。這些作品所抒發的情思就是“情語”的表達,在惠洪的寫景詞和戀情詞中表現最為突出。
(一)寫景詞
僧侶的日常生活比較單調,除了課業念佛,更多的是置身于山光水色之中,因此對于景色的描寫更是僧人詞中常見的題材之一。惠洪曾在詩中寫道“平生山水性貪婪,聊與白云相伴宿”,可見其對自然景觀別有一番興趣。
《浣溪沙》一首原被誤作詩,后經辨認才歸入詞中。這首詞通過“茶香”、“小舟”、“游絲”等景物,共同描繪出了一幅爛漫春光下,品茗談笑的美好畫面。全詞讀來給人一種清新、自然、明快之感。另一首《浪淘沙》,“用和靖語”傳遞出這首詞的一種風格取向。整首詞都化用林逋詩句,更加表現出一種清閑之趣。這兩首詞從意象、意境和語言,都看不出常人心目中僧侶與青燈古佛相伴的清冷、寂寞,而是展現出一種自然恬靜的人間氣息,表現出詞人閑適的心境和生活情趣。惠洪寫景詞并不是純寫景詞,其中蘊含著詞人閑適之情的追求向往。只不過這種恬靜閑適之情,并不像那些愁思與男女情思那么濃烈、明顯,但這依然是作者的一種自我抒發。
另一首寫景詞是常用作批評其有凡俗之情的《青玉案》。這首詞作于政和三年,據惠洪在《冷齋夜話》中為此詞所作注解:“予謫海外,上元,椰子林中,漁火三四而已。中夜聞猿聲凄動,作詞云云。”[6]385結合這個背景,再來分析詞作。上闕作者用大量筆墨鋪敘昔日在京師時因獲賜“寶覺圓明”師號而在上元節得以參加凝祥盛宴的繁華場面,與下闕貶謫海外、清燈孤月、冷風猿啼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是上元佳節,當詞人沉浸在曾經的夢境中時,卻被這海風吹得格外清醒,“猿鳴三聲淚沾裳”,此情此景,恐“一枕思歸淚”也不足以道盡去國懷鄉之思。也正是因這句,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指斥惠洪不能“忘情絕愛”。[6]385對于此詞,有觀點認為“隱含著他對昔日交結權貴、宴飲歌吹的生活的深深眷念”。[7]但結合惠洪自注,可知此時惠洪正是因黨禍之爭貶謫海南之時,生發如此聯想感慨,實屬人之常情。至于思歸何處,惠洪的思歸只是在這種獲罪身份之下,對于尋常生活的向往與回歸,不能斷為貪戀繁華。
無論是寫景詞中的恬靜閑適之情,或是羈旅思歸之愁,都是惠洪“情語”的抒發,正如王國維所說“一切景語皆情語”,應景生情,情景交融,都是其情之所在。
(二)戀情詞
惠洪戀情詞所表現的真摯情感及藝術特色是我們不容忽略的,正如許覬《彥周詩話》說惠洪“善作小詞,情思婉約,似少游。至如仲殊、參寥,雖名世,皆不能及。”[8]1396
《千秋歲》一詞從整體來看,刻畫了女性的相思之情,表達了相思之深。“半身屏外,睡覺唇紅退”把這位少婦睡覺時那種嬌懶倦怠的神態傳神地表現了出來,不禁使人聯想起楊貴妃“海棠春睡”的嬌容來。“十分春易盡,一點情難改”更是這位少婦癡情相隨的自我表白。詞的最后兩句讓人深感這位少婦對情人的愛之深,甚至因愛生恨。這種纏綿悱惻的離情別緒,細膩又濃烈的感情,讓我們很難想象出自于一位僧人之口,“偏是無發人作此有心語。”[9]1156據詞中“湘浦曾同會”一句,再結合惠洪曾經狎妓納室,以及年輕時在湘贛一帶游歷,北歸后又長期寓居湖南的生活經歷,可以判斷,詞中所寫正是惠洪的親身經歷。所以,此無發人能作出此語,應該有此原因。
再看另一首描摹女子情態,表現男女情思的詞作《西江月》。據《苕溪漁隱叢話》后集中載《復齋漫錄》所記,江西臨川城南有一座名叫“魏壇”的道觀,因魏夫人經游此地,所以紛紛來此出家的女子從未間斷,但是正如詩曰:“可惜如今學道人,羅裙帶上同心結。”[6]296受戒者鮮矣。惠洪此詞就是贈與其中的一位女道士。十指纖柔如春筍一般細嫩,點出了這位女道士正值青春妙齡。“人前欲展強嬌羞,微露云衣霓袖。”這是詞中的第一處細節描寫。把既要追逐幸福想要在人前一展美貌,又因為嬌羞只能稍稍露一絲衣袖的少女春心暗涌的情態,細膩地展現了出來。“試捻花枝頻嗅。”這是詞中的第二處細節描寫。“頻嗅”二字把一位少女因閑愁無法排遣,只能在院中踟躕,一遍遍輕捻院中花枝,低頭細嗅香味來打發時光的形象刻畫了出來。乏味的《黃庭經》與凡心閑愁相對比,不禁讓人想起杜麗娘來。和女道一樣每天學著無聊的“后妃之德”的杜麗娘,有的卻是一顆萌動的春心。全詞寥寥數語,卻把一個少女春心萌動,追求幸福、追求美麗、向往情愛的內心世界展現了出來。
惠洪的戀情詞描寫細膩,善于抓住細節惟妙惟肖地刻畫女性的情態,通過這些動作描寫,委婉含蓄地表現女性的內心情感。在情思的表達上,柔婉深長,情真意切,與秦觀有相似之處。也正是其感情之愈真摯,愈發體現了其入世之深,正如覃召文所說:“慧洪比起仲殊來走得更遠,且更偏于世俗化。”[10]175
惠洪詞中“情語”的體現最為濃重與突出的地方一方面在于羈旅懷鄉情思的抒發,另一方面在男女情思的表達與抒發,這兩方面“情語”的流露也是最為自然動人。沈雄《古今詞話·詞話》上卷說:“詞選中有方外語,蕪累與空疏同病。要寓意言外,一如尋常,不別立門戶,斯為入情。仲殊、覺范、祖可尚矣。”[9]1154而惠洪詞能夠沒有空疏蕪累的“蔬筍氣”,正在于其詞中“情語”的自然表達,情感的自然流露。
三、“情語”抒發的原因
佛教提倡禁欲主義,要求忘情絕愛,而身為禪僧的惠洪不僅積極參與文學創作,而且在詞中大膽地抒發凡塵俗世之情,那么,惠洪在詞作中“情語”抒發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惠洪詞中“情語”的抒發和他自身思想經歷有著密切的關系。惠洪在戀情詞中對于女子情態的描摹以及男女情思的抒發,并不是憑空虛構,而是與惠洪有過出入淫坊酒肆,狎妓納妾的生活經歷有關。惠洪被貶謫海南時曾出入秦樓楚館。一方面宋時海南風俗尚淫,“四方指海南為煙月作坊。”這為惠洪提供了客觀條件。另一方面,惠洪作偈云:“道人何故,淫坊酒肆。我自調心,非干汝事。”此偈化用了《景德傳燈錄》中二祖慧可的典故,可見這是從主觀上為自己尋找根據。惠洪從海南北歸之后,在筠州期間還有過一段納室同居的經歷。李彭《寄甘露滅》一詩曾談到此事:“道人欲居甘露滅,年來寄食溫柔鄉。開單展缽底事遠,舉案齊眉風味長。”所以惠洪詞中對于女子心思細膩的刻畫,“情語”的抒發就是其現實生活在文學作品中的反映。而惠洪有如此行為與其隨緣放曠的處世哲學有著密切的關系。隨緣放曠“實質上就是要求擺脫一切外在的束縛,做到隨心所欲,無所羈絆,這勢必導致沖破佛教戒律的束縛,走向放浪不羈、及時行樂的道路。”[11]181由此看來,惠洪這些不合佛戒的言行是以其處世哲學為指導。但究其形成隨緣放曠處世哲學的深層原因,一方面來自于“出九死而僅生”[12]232的坎坷經歷,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在欲行禪”學說的理論指導。“在欲行禪”來源于大乘佛教的《維摩詰經》,“不斷煩惱而入涅槃”(《弟子品》),具體來說就是即使生活在世俗生活中,不戒貪嗔癡,不戒情愛,也可得證菩提。“在欲行禪”理論重點不在于“欲”,而在于行欲以“止欲”,最終到達悟道的目的。惠洪以“在欲行禪”為自己的行動指南,無論是狎妓納妾,還是文學創作上世俗之情的展露,或是其自號“甘露滅”、“無垢稱”,這些都是惠洪對于“在欲行禪”理論的自覺實踐。但惠洪絕非借“在欲行禪”作為幌子,其一生“無一辭叛佛而改圖”,可見惠洪并非向往情愛世界,貪戀繁華,反而是了悟后的一種曠達。
除了惠洪個人原因,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原因對于惠洪詞中“情語”的影響也是十分深刻的。佛教的世俗化是造成僧侶世俗化的一個重要原因。佛教為了宣傳教義,擴大影響,吸引信徒,在中國的土壤文化中不斷扎根、發展,不斷地適應環境,其世俗化就是一種必然的趨勢。另一方面佛教與中國古代政治的關系也是其世俗化的一個重要原因。“不依國主,法事難立。”這就決定了佛教對于世俗權力的依賴。結合宋代來說,北宋時期的統治者對于佛教基本上都采取了支持和保護政策,同時也加強了對于佛教的干預和控制。如北宋實行的僧官考試任命制,并且朝廷還對一些高僧進行賜封,惠洪就曾賜紫衣,賜“寶覺圓明”的師號。這不僅是世俗權力對于佛教的干預,同時也使僧人不得不依附于世俗權力。因此宋僧的入世程度加深,受到世俗的影響更大。惠洪詞中世俗之情的表達就有因可循。就禪宗自身而言,禪宗不像早期印度佛教戒律森嚴,而是不重修持,不重戒律。“頓悟”的參禪方式,也使得僧侶們不用再苦修,可以走進市井社會中去。這也進一步促進了僧人的世俗化,為惠洪“情語”的創作提供了又一種可能。惠洪在詩詞中對于女色的描寫,或以女色設喻,在佛教發展中也是有跡可循。佛教文學中經常以女色作為描寫,從“色中悟空”,如鳩摩羅什譯《大莊嚴論經》載一淫女去聽法場所妖惑聽眾,其中對于女色的描寫非常大膽艷麗。而以女色誘惑成佛菩薩的故事在佛經中更是不勝枚舉。且毛先舒在《詩辯坻》中指出:“六朝釋子多賦艷詞,唐代女冠恒與曲宴。”[13]32所以佛教文學中艷麗描寫的傳統由來已久,既是為了勸誡世人明白女色的虛幻,更是為了自證教義,體現“色空觀”。所以惠洪的“好為綺語”與佛教艷體文學傳統有密切關系。僧侶與士大夫的交游也是影響惠洪詞作中“情語”抒發的原因之一。禪宗適意的人生哲學正好契合士大夫緩解精神壓力、得到心靈慰藉的需要,所以士大夫中禪悅之喜盛行。如與惠洪交往密切的張商英,就被稱為“相公禪”。對于釋子來說,宋代的許多僧人多生于世儒之家或者從小飽讀儒家經典,所以具有很高的儒學素養。惠洪從小就熟讀儒家經典,在啟蒙時期接受的正是傳統的儒家教育。所以宋代僧人與士大夫交游之風盛行,僧人的生活習氣也受到士大夫的浸染。所以說,惠洪與士大夫的頻繁交往,對其進行詞體創作、“情語”抒發以及生活方式都有著一定的影響。
結語
惠洪詞中的“情語”在藝術上婉約工致,感情更是真摯動人,雖然這些“情語”的抒發有悖于佛教教義,歷來為部分文人指斥為“好為綺語”,但是這些“情語”的書寫是惠洪“在欲行禪”理論的自覺實踐,與當時宋代的文化特質以及宋代的禪宗風尚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我們應該看到這種真情流露所體現的人性之美,及從審美角度來說具有的個性解放的意義。我們要擺脫身份局限,發揮惠洪作品在文學上的價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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