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江楠 西南交通大學
《知識的邊界》由哈佛大學伯克曼互聯網與社會中心的資深研究員戴維?溫伯格寫成,探討了在網絡環境下關于“知識”概念的定義以及運行方式的變化。雖然這本書的篇幅不長,但是卻以豐富的案例拋出許多觀點,溫伯格用麥克盧漢式的寫作手法給人以新穎感和對未來的想象感。
大致說來,本書的觀點大致有以下幾個:一,知識的定義在網絡環境下面臨危機并且發生改變,同時這與事實的含義也有關,事實同樣在網絡環境下受到影響。二,網絡環境造成信息過載以及信息過濾機制的改變。三,網絡本身所引發的專家的網絡化,以及網絡信息多樣的重要性和局限性。四,傳統情況下長形式的思考方式在網絡環境下轉變為超鏈接網絡化思考方式。五,網絡時代的科學研究過程的改變。六,網絡時代的決策和領導能力的改變。七,網絡將成為人們獲取知識并且用以解決問題的基礎設施。
關于知識的概念不勝枚舉,書中列舉了很多,比如“在西方,數千年,都認為知識是極致的美的對象”、“構筑知識的,是那些我們可以依賴,可以作為基礎、值得去保存和珍惜的信念”等。古典的定義一般從美學、哲學等角度出發去定義知識。
在現代,特別是進入現代性社會之后,知識的定義則更加具有實用性。知名的組織理論家羅素?艾可夫從實證主義的角度說“知識是將‘信息變為指令’(information into instructions)的本事。
陸揚、王毅所合著的《文化研究導論》指出“在現代性的條件下,知識再也不是‘原來’意義上可以被‘知道’從而確信無疑的知識了”。不可否認,知識的定義隨著時代的發展是有變化的。
溫伯格在《知識的邊界》書中認為,知識在網絡環境下發展從而具有網絡屬性,提出了“知識的網絡化”的概念。“將我們獲取知識的最古老、最基本的策略予以改變的——是對于知識的鏈接、是網絡化”,由此說明,知識的概念在網絡環境下發生了相應的改變。
不可否認,關于知識的定義在不同的時代會有不同的看法。然而,知識也具備了一些恒久的特點,如“知識是我們有理由去相信的信條構成的”,“知識是由大量的真理構成,這些真理結合在一起反映了世界的真實本質”。笛卡爾也說“知識是你在任何可想象的環境中都不會懷疑的事物”。這些恒久的觀點無不反映出知識的確定性、真實性、穩定性。
作者技術決定論式“知識的網絡化”似乎是站不住腳的。知識之所以成為知識,如科學角度的觀點“知識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反復的實驗能夠確信它”。知識需要反復驗證,仍然不會改變的事物的共性。知識可以存在于網絡中,然而它的特性卻不會為網絡所改變。
所謂知識的改變,與其說是作者所言的“知識的網絡化”,不如說是網絡作為一個平臺,聚集了數量巨大各種各樣的人,可以通過網絡對同一個事件說出不同的觀點,對同一個問題提出不同的解決辦法。這樣就比在傳統環境中僅僅只有少數受過良好教育的有知識的人聚在一起解決問題有著更好的效果。用中國俗語來概括就是“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眾人拾柴火焰高”。
總的說來,知識在網絡環境下的確發生了改變,更多是在呈現形式上,比如通過網絡更易產生和獲取,以及知識特性的側重方面上,比如能解決問題的實用性。然而在本質上,知識的真實性、確定性、穩定性并沒有因此而發生改變,所以知識在網絡環境下沒有發生質的改變。
“專家”在傳統的定義中,指的是那些在某一領域經驗豐富的人,專家通常是具有權威性的。在網絡時代,每一個人都可以出謀劃策,都有可能成為專家。互聯網所具有的多樣性、共性有時候反而會比傳統專家處理問題的效率更加高。“專家的網絡化”,此處所指的專家,是在互聯網中有可能成為專家的人。同時,專家的網絡化也意味著傳統的專家的權威性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專家具有互聯網特性的去中心化、協作共享等特質。
“蜂群思維”一詞在美國作家凱文凱利《失控》中提到,蜂群思維運用在網絡中,則是指能同時進行感知和記憶的分布式內存。這種情況之下,可以進行分布式計算,即成千上萬的計算機在并行運轉著。從而會出現一種現象——“涌現”,即它是事件發展過程中方向上的質變,是關鍵的轉折點。換而言之,成千上萬臺計算機的并行運轉意味著每臺計算機背后的人同樣是成千上萬的,如此之多的人聚集在一起也會出現“涌現”的現象。
這就像在互聯網上,一個網民也許并不聰明甚至有可能會是群氓中的一員,然而當許多網民通過互聯網連接之后具有同一個目標或想要解決同一個問題,這種群體意見會比傳統專家意見更優。原因在于,意見的多樣性、獨立性和分散性以及存在可以推導出集體的方式。
《知識的邊界》提出“專家的網絡化”,首先,專家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專家。網絡上專家的衡量標準在于其是否能提出有效解決問題的方案;其次,“專家的網絡化”是指通過網絡發表意見僅僅是傳統專家表達的一種方式,另一方面,在與對于同一個問題有很多人在網絡上參與,做著和傳統專家同樣的工作。其實,“專家的網絡化”跟“蜂群思維”是一個道理,這說明網絡平臺聚集起來的群體所產生的智慧或許是解決問題新的一種可以嘗試的辦法。
所以,“專家的網絡化”是一種在互聯網上的蜂群思維。溫伯格在書中僅僅提出“專家的網絡化”相對正向的方面,有些夸大了其作用,認為似乎一切問題放在網絡上都可以被良好地解決,有著“媒介神話”的偏向。再者,溫伯格忽略了群體聚集起來所沒有辦法完成并且依舊需要依靠傳統專家來解決的事情。一些群體意見解決問題的案例并不能代表全部。網絡作為一個能夠聚集很多人的平臺是中性的,沒有那么神圣,通過網絡這個平臺,可以解決問題,同樣能夠引發問題。
在網絡平臺上,所引發的問題如網絡暴力、隱私泄露等非常多。《知識的邊界》也寫道,“如果你想在互聯網上吸引注意力,極端的言談似乎是一個奏效的策略”、“互聯網充當的似乎是一張孵化極端主義的溫床”。網絡作為一個回聲室,即人們更傾向于聽到和自己觀點相同的聲音,在其中是無法保證理性的。
網絡可以聚集大規模的人,人一旦聚集起來則容易產生集體行為,在面對一些突發性事件時,就會帶有強烈的非理性情緒。在互聯網上,如果不能保證理性、包容的態度,那么人們相互之間對話的質量會大大降低,從而會引發一系列超越道德底線的事情。
如果能解決問題的信息能稱為知識的話,那么在網絡空間中,并非每一類問題都可以得到解答,知識是否能夠產生,產生的知識質量如何都是有待商榷的問題。比如,在關乎道德的問題方面,每個人的價值觀不盡相同,得出的結論也會不一致。
在關乎專業技術的領域里,想嘗試解決問題的人大多都具有一定的專業素質以及理性的思維,這樣的討論則有效得多,對于問題的解決也會更有作用。然而,這樣的知識通常是根據具體的情況而言,能夠解決當下發生的具體問題,是否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仍然是一個問題。《知識的邊界》說道,“網絡似乎是一個降低知識的環境”,直接表明了網絡環境中所產生的知識的不可靠性。
互聯網作為一個中性的平臺,其優點在于人多、多樣性足、能及時共享,這極大地有利于知識的產生。知識在這其中,更像是一種能解決問題的共識,然而能否成為真正的知識,只能通過現實中的實踐才能檢驗得出來。互聯網上所產生的知識更像是一堆半成品,還得通過實踐的檢驗才能判斷是否合格。所以,網絡環境的知識不一定可靠。
從整本書總體來看,《知識的邊界》展現出了作者戴維?溫伯格對于新的網絡化知識的前景的樂觀,并且提出了在網絡背景下知識的特點,即:知識極大豐富、鏈接(鏈接不僅提供了停止點,同樣含蓄地暗示著后面還有更多)、不需獲得許可(想發表什么就發表什么)、公開性、多樣性、交互性、累積性等。他還做了一個有意思的比喻:“當知識變得網絡化之后,房間里最聰明的那個,已經不是站在屋子前頭給我們上課的那個,也不是房間里所有人的群體智慧。房間里最聰明的人,是房間本身:是容納了其中所有的人與思想,并把他們與外界相連的這個網。”這些觀點和生動形象的比喻都展現出了溫伯格對于網絡未來的樂觀態度。
與此同時,《知識的邊界》仍有一些不足,哈佛大學學者安德森在《大西洋月刊》上評論中認為,這本書主要的缺點在于是它從麥克盧漢那里汲取觀點。在《知識的邊界》整體行文過程中,溫伯格也是在描述貼近互聯網本身的內容,而沒有在更加宏觀的層面上進行闡述。這種考慮的片面性,使得《知識的邊界》帶有“電子烏托邦”的思想,將全書建立在“媒介神話學”的基礎之上。
總的來說,《知識的邊界》是一種關于知識在網絡中的存在形態的揭示,開放性地探討在網絡中去運用知識并讓人們變得更加聰明的辦法,這些都是值得我們去思考的,同時書中沒有把其他相關因素考慮進去全面反思,從而帶有一些媒介神話色彩,這也是我們需要去辨別和注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