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語言中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問題

王泉月

（中央民族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北京 100081）

大眾媒體是反映和引導社會輿論的重要載體，在語言使用上具有示范作用,通常在潛移默化中左右著讀者對語言文字的理解和使用。然而由于新媒體時代信息爆炸和新聞更替速率高等原因，媒體語言語病層出不窮。其中，語法語病占主要部分，動詞副詞的狀中式搭配問題更是屢見不鮮。安徽省權威報紙《新安晚報》曾多次出現狀中搭配不當的語法錯誤。例如“經過民警的耐心幫助，該醉漢究竟清醒了許多”（2008年）：此句中狀語“究竟”應為“終于”。又如“人們眾口一詞地認為應該進一步加強對醫療部門的監督和管理”（2009年）：“眾口一詞”是修飾說話動作狀態的副詞，不能修飾心理活動動詞“認為”……如此這般的語病如果在媒體語言中泛濫開來，必然對我國語言規范造成不利影響。因此，有必要運用專業語言學理論對媒體語病出現率較高的語言結構進行研究，促進媒體語言的規范化，保證媒體在語言文字工作上的示范作用。

本文基于基本層次范疇理論，對現代漢語狀中式中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情況進行考察，提取搭配功能較強的動詞和副詞作為更典型的基層詞。這部分詞語在媒體語言中出現頻率高，其搭配使用的正確與否應給予重視。

一、研究方法

基本層次范疇研究始于Brown (1958)。其后Rosch & Mervis(1975、1976)把范疇分為上義層次、基本層次和下義層次，并提出“基本層次范疇”，就是其中最易于被感知、被掌握的范疇等級。經驗感覺的完整性是基本層次范疇的本質屬性。基本層次范疇在語言中的表現就是為基層詞匯，如果要判斷哪些詞匯屬于基層詞匯，標準也是其所指在經驗感覺上的完整性，即該詞的所指在人們的頭腦中是否具有完形。人類語言詞匯都可按此等級進行劃分：處于中間的是基層詞；向上是較為抽象的上位層次范疇詞，簡稱上位詞；向下是更為具體的下位層次范疇詞，簡稱下位詞。即便是確定了現代漢語詞匯系統的基層詞，媒體語言在實際運用中也面臨著諸多問題。首先，現代漢語詞匯數量巨大，從中提取出的基層詞數量也很大；其次，常用基層詞互相獨立，而在媒體語言中出現率最高的語病就是詞與詞的搭配問題。哪些詞可以搭配，哪些詞的搭配功能更為強大等問題依然是媒體語言運用實際中亟待解決的問題。漢語狀中式中動詞與副詞的搭配一直是語法難點，所以利用基本層次范疇詞匯理論對這一實際問題進行探究具有很好的現實意義。

考察方法：①根據完形性提取現代漢語中基層動詞和基層副詞。據中央民族大學楊吉春教授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國際漢語教學中的基本層次范疇詞庫建設研究》的現階段成果，我們共提取出“生物活動”類基層動詞348個，基層副詞共49個。②將348個基層動詞和49個基層副詞一一組合，共得到17052個組合；再將這些搭配輸入從北京大學中國語言學中心現代漢語語料庫（CCL），得到有實際語言例證的合法的狀中式結構共6314個，如此便構建起一個基層動詞和副詞搭配的數據庫。以此為語料庫，就可以分析在狀中結構中基層動詞和副詞狀語的搭配情況。

二、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情況分析

經過對數據庫的分析，我們發現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情況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不同的基層動詞、基層副詞的搭配能力相差很大

不同的基層動詞可與數量不一的基層副詞搭配：基層動詞“進”可與48個基層副詞進行搭配，搭配能力最強；“游逛”不能與任何基層副詞搭配，搭配能力最弱。不同基層動詞所搭配的基層副詞的數量的平均值為18個。因此，能與18個（含）以上副詞搭配構成狀中式結構的動詞屬于搭配能力較強的基層動詞。這樣的動詞共170個，占基層動詞總數的49%。這部分動詞和與之搭配的副詞數舉例如下：進/48、做/47、來/46、去/45、看/45、聽/40、喝/35、從事/32、死/31、認識/29、拉/28、敢/27、保證/27、成功/27、跳/26、知道/25、觀察/25、掀/24、扔/24、砍/24、跪/23、塞/22、擔負/22、夾/21、團結/20、自殺/20、聞/19、打扮/18、掙扎/18等。

不同的基層副詞也可與數量不一的基層動詞搭配，且不同的基層副詞的搭配能力相差很大：基層副詞“不”可與333個基層動詞進行搭配，搭配能力最強；“斷斷續續”只能與14個基層動詞搭配，搭配能力最弱。不同基層副詞所搭配的基層動詞的數量的平均值為131個。因此能與131個（含）以上動詞搭配的基層動詞構成狀中式結構的副詞屬于搭配能力較強的基層副詞。這樣的動詞共20個，占基層副詞總數的41%。這部分副詞和與之搭配的動詞數如下：不/333、就/319、也/303、沒有/299、又/293、都/289、再/281、卻/254、已經/253、全/222、一直/204、必須/196、經常/187、終于/186、只/237、剛剛/170、完全/161、立刻/155、必然/153、只好/147。

經分析統計，我們篩選出了搭配能力較強的170個基層副詞和20個基層動詞，大大縮減了基層動詞和副詞的數量。搭配能力較強的基層詞是依賴于人類最基本的感知能力習得的基本詞匯中的典型，具有比其他基層詞更強的與其他詞語搭配的橫向延伸能力。因此搭配能力較強的基層詞可在媒體語言中優先加以關注。

（二）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數量分別呈現出“三個分層”

經過進一步的分析，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數量分別呈現出三個明顯的從多到少的分層。如果與根據頻級對基層詞進行的三級劃分進行對照，我們發現“三個分層”與“三個等級”雖不完全一致，但是密切相關。動詞在三個等級中的等級越高，與其搭配的副詞數量越多，搭配能力越強；副詞在三個等級中等級越高，與其搭配的動詞數量越多，搭配能力越強。

在三個等級處于一級和二級的基層副詞基本都位于搭配能力最強和次強的A、B層，且A層中幾乎全部被一級副詞占據；而處于三級的基層副詞基本都位于搭配能力最弱的C層。但也偶有例外：可與一級基層副詞“半”搭配的基層動詞只有89個，可與二級基層副詞“至少”搭配的基層動詞只有97個，遠小于平均值131，因此一級副詞“半”和二級副詞“至少”落入了搭配能力弱的C層；而按照頻級劃為不常用的三級副詞“連續”卻能和104個基層動詞搭配，因此劃歸搭配能力次強的B層。

（三）單音節的基層詞搭配能力最強

不管是動詞還是副詞，從音節個數來看，都是單音節的基層詞搭配能力最強。按照搭配能力強弱劃分的三個層次的基層動詞和基層副詞中，在搭配能力強的A層，單音節動詞占了58%，單音節副詞占了75%。因此在狀中結構中，單音節的基層動詞和副詞搭配能力最強。究其原因，還應該是因為單音節基層詞在認知上處于更典型的位置，相較于雙音節基層詞，單音節基層詞可以更容易地擴展到更具體的詞匯。

三、結論

保證和提升媒體在語言文字工作上的示范作用，是一件不容忽視的重要工作。而運用專業的語言學理論對媒體語言結構進行研究，對于考察、解決媒體語言的現有問題和促進媒體語言規范化具有重要作用。本文運用認知語言學基本層次范疇理論對現代漢語狀中式中49個基層副詞與348個基層動詞的搭配情況進行考察，發現不同的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能力相差較大，且基層動詞與基層副詞的搭配數量分別呈現出三個明顯的從多到少的分層。由于搭配功能較強的動詞和副詞作為更典型的基層詞在媒體語言中出現頻率很高，其搭配使用的正確與否應給予重點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