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新聞攝影的“拍拍垃圾”現象

萬家凝

一、綜述

“拍拍垃圾”可用漢語的“狗仔隊”說法對應理解，前者“像蚊子一樣無孔不入地全面入侵名人的生活，靠吸名人的血賺錢養家，而且收入不菲①彼得·霍伊：《“拍拍垃圾”狗仔隊的故事》，《成長》，2007年第12期，第89-91頁。”。相比前者，后者則將那些追逐名人隱私的記者，比作爭奪肉骨頭的一群小狗，話語間充滿嘲諷和鄙視之意。“拍拍垃圾”在國內不少人的印象中是英國的“土特產”，但事實上，具有相同利益追求及拍攝手段的攝影記者，在某種程度上可稱為“拍拍垃圾”。無論在國內國外，“拍拍垃圾”的長期存在標志著其市場需求，經濟利益讓部分攝影者在道德倫理上受到質疑，其引發的爭議性事件，同樣讓多數大眾感到不滿。

“拍拍垃圾”原被音譯作“帕帕拉奇”，在1997年英國戴安娜王妃車禍事件后，有記者進一步將“帕帕拉奇”記為“拍拍垃圾”。新譯名在表面上附有一層諷刺色彩，指攝影者不去拍攝多數人關注的事情，如社會新聞等，卻用鏡頭去制造垃圾。不同地區的“拍拍垃圾”的攝影手段及標準存在區別，如法國比英國“拍拍垃圾”歷史相比則較遠，手法可能也更多。值得商榷的是，除“拍拍垃圾”采取各類手段，爭取拍到名人明星隱私，導致被拍攝者單方不滿與提出抗議的同時，也可能侵犯名人隱私并形成社會輿論事件，導致大眾不滿情緒爆發。

二、分析

（一）“拍拍垃圾”說法來源及手段

“拍拍垃圾”并非簡單理解為“拍攝的照片是廢品垃圾”。以近些年一些報紙引用該詞匯的文章為例：

（1）瑞典王室發言人說，自入住開始，公主就疲于應付媒體追訪，同時發現“拍拍垃圾”的偷拍真是“可怕極了”，“整個人必須長期處在一種逃避的狀態，精神上感到極度不愉快”。她認為媒體已侵犯了她的隱私權，因此決定在圣誕假期后不再返回倫敦。（《新聞晚報》2002年1月15日）

（2）事實上，一些夠“敬業”的“拍拍垃圾”，為了能抓到“大魚”，甚至不吝冒生命之險；而讀者心理或市場需求也是無形的背后之手，一些讀者一邊痛罵“可惡的媒體”，一邊可能又會屈服于他們的大眾口味而掏錢購買那些充斥小道消息的報紙。（《解放日報》2007年10月10日）

從上述兩個例子可以看出，“拍拍垃圾”屬于名詞，并且可以理解為一種記者職位，這種記者并不受被拍攝者待見，屬于新聞工作者中的“異類”。“拍拍垃圾”的真正來源于意大利語“paparazzi”，意大利也是這一名稱的發源地。

二戰后，意大利經濟飛速發展，報紙整體發展較為緩慢，但從局部的通俗報紙來看，可謂異軍突起。一些報刊刊登博人眼球的新聞及圖片，它們對大部分來說受教育程度較低的受眾，具有天然的吸引力。市場的急劇增長與報刊的飛速發展，給“拍拍垃圾”提供了發展環境。早期“狗仔隊”的代表人物塔齊奧·塞奇亞羅里算是“拍拍垃圾”的元老，意大利導演費里尼以他為原型，拍攝了《甜蜜的生活》，讓這一名稱逐漸廣為人知。

1997年8月31日晚，英國戴安娜王妃所乘坐的汽車被眾多“拍拍垃圾”追逐，在躲避其圍追堵截時遭遇車禍而亡。戴妃去世后，引起了輿論的巨大反響，一度認為“拍拍垃圾”是罪魁禍首。一些“拍拍垃圾”們深感震驚，也有一些小報在此事過后有所收斂。在商業利益與道德倫理的博弈下，“拍還是不拍”，這是一個長期讓拍攝者不得不面臨的選項。此事過后，“拍拍垃圾”們的行為也給其他新聞工作者帶來了一定不良影響，新聞從業人員的境地遭遇尷尬，公信力面臨質疑。正如在戴妃遭遇車禍現場時，一位闖禍之一的“拍拍垃圾”仍舊舉起相機拍攝，不管照片是否血腥，此刻行為是否違背道德，他知道自己拍下的將是現場的第一手記錄，難以阻擋此時的誘惑。

從讀者角度看，他們可能為“拍拍垃圾”不擇手段的行為感到痛恨，他們也可能痛罵他們過分地追求商業利益，但不得不否認的是，他們也可能無法阻擋內心的信息需求，購買那些充斥著讓他們鄙夷的小道消息；與此同時，名人們對“拍拍垃圾”們感到鄙夷，但他們也需要對方對自己曝光，以獲取一定的曝光率與知名度，盡管他們想要的是正面報道，可“拍拍垃圾”們更重視的是視覺效果。他們不為某些人單獨工作，他們瞄準的是最能吸引受眾的場面。市場需求和讀者心理是“拍拍垃圾”長期生存的重要原因的之一，即便“拍拍垃圾”向來不是一個令人稱頌的存在。

（二）全民“拍拍垃圾”

一般來說，狗仔的收入依靠照片質量和產量，獨家照片可多次賣給世界各地媒體，一組當紅明星在私人場合的組照，可能為狗仔開拓“錢路”。據相關資料，戴安娜王妃去世當天，一位跟隨其十多年的狗仔號啕大哭，并非因戴妃去世而感到同情悲傷，而是他曾通過偷拍戴妃的各種照片并賣至雜志社，以此賺取14輛跑車和3棟別墅。即使在戴妃去世后，兩個狗仔格蘭·哈維和馬克·桑德斯寫下書籍《戴安娜和狗仔隊》，通過拍賣該書的電影改編權，賺取近千萬英鎊。

什么樣的照片算得上“好”照片？一般來說，二三線明星逛街，從知名度與隱私度來說，價值并不高；當紅明星在私人場合或是地下戀情曝光等照片，則在狗仔隊眼中具有很高價值，如中國明星章子怡與外國男友在海灣度假，美國狗仔曾偷拍并與港媒交換到300多萬港幣。此外，對于偷拍來說，好的照片并非一定指高清大圖，畫質模糊但能讓人認出“原來是他”的照片，讓人具有窺私感。這也就意味著，即使是普通民眾，只要擁有隨身攜帶的拍照工具（如手機）并在生活中碰到明星，照片隨時可以上傳至網絡。

隨著如今社交網絡興起，普通民眾偶遇明星并即時將照片上傳至網絡，這可能比任何需要審核的圖片機構更快。網絡傳播的迅速性和廣泛性，能讓一張照片在短時間內傳遍世界各地。曾經有個叫“Gawker”的資訊博客引入google地圖工具，能夠將明星的即時動態公布在地圖上，各地粉絲得知消息，即可拿著拍照工具尋找和拍攝明星。對某些人而言，這是狂熱擁護的表現，而對另一部分人而言，可能是抓住新的財富商機。

英國圖片社PapNow販賣各類照片，這些照片有個共同主題：明星隱私。狗仔隊具有蹲守的專業精神，但該網站并不在乎信息源是否為攝影記者，只要擁有照片均可上傳。當身邊人都發展為“拍拍垃圾”，名人明星的日常生活和隱私生活，難以逃得出“天羅地網”。

在PapNow的網站首頁標注醒目字體“買賣名人照片！”網站任何注冊賬戶，都可即時上傳照片，各類雜志的編輯則可在此地搜尋他們感興趣的照片，而這些照片平均售價高達250英鎊。一位博主Pete Brook對此圖片社持強烈的批判態度，他認為圖片社讓狗仔的門檻變得更低。當市民淪為狗仔，明星的隱私變得不值一提，后果將會變得相當嚴重。即便是名人明星，他們的隱私權同樣受憲法保護。

除此之外，為twitter提供圖片上傳服務的twitpic，與娛樂新聞服務公司World Entertainment News Network（WENN）簽署一份協議，后者可從前者中下載感興趣的圖片，而圖片上傳者即攝影師，將沒有任何利潤。這意味著WENN可以隨意使用Twitter上的照片，不需要征求攝影師的同意，也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這是因為攝影師早先和Twitter簽署協議，版權全部歸Twitter所有，而后續獲利權則全歸Twitter。誰能保證照片的信息源，真實性或是拍攝渠道的合法性？同時，每個上傳照片者在知道個人照片可能受到版權侵犯時，或是從一開始上傳照片時，又能否保證所上傳的不是“垃圾”，是否侵犯了名人明星的隱私，恐怕沒有太多人在點擊“上傳”按鈕時，過多在此處問題上進行思考。

（三）引發后果及生存空間

隨著社會的發展和網絡新媒體的繁榮，名人明星事件一經曝光，在短時間內會得到迅速傳播。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公眾強烈的關注、明星即時做好危機公關、相關領域學者的研究，以及其他新聞消息的不斷出現，這些影響較大的現象成為當今社會不可避免的傳播特征，也正是它們給予了狗仔報道的契機。

2002年，瑞典公主瑪德萊娜決定不再去倫敦學習，選擇到瑞典首都過“獨自一人的安靜生活”。瑞典相關發言人稱，公主因無法承受英國媒體對其私人信息的追訪，甚至采取虛擬情節的方式撰寫文章，多次對其狂轟濫炸。諷刺的是，在公主回到瑞典后，英國媒體《衛報》等紛紛報道此事，遠在國外的公主再次受到媒體的關注與追逐，這讓她苦不堪言。她認為，“整個人必須長期處于逃避狀態，精神感受到極大的不愉快。”事實上，自從戴安娜王妃因車禍去世后，瑞典公主瑪德萊娜與姐姐成為“拍拍垃圾”們的下一任目標。

王室成員屬于公眾人物，尤其是法國隱私權的高度重視，同樣將王室隱私納入其中。“拍拍垃圾”表示對王室人物極度感興趣，部分“拍拍垃圾”對王室成員的戀愛關系在拍攝不到的情況下進行揣測，并把虛擬故事撰寫至雜志，目的為奪人眼球。輿論在憤怒指責“拍拍垃圾”是“冷血殺手”的同時，也在潛移默化地受報道信息的影響，這種不自覺的關注，給被拍攝者造成了二次傷害。

2011年，戴安娜王妃之子威廉王子被偷拍，照片被上傳至八卦雜志。與此形成對應的是，法國在1995年已將隱私權納入憲法。即使法國擁有世界上最嚴格的隱私權保護法，仍舊大量報刊趨之若鶩，為爭奪商業利益，幾萬罰款不在話下。過去時間中，總統奧朗德的現任女友瓦萊麗貴被偷拍比基尼照，刊登在《Closer》雜志上。瓦萊麗貴選擇打官司，但區區幾萬英鎊，只是雜志因此張照片獲利的小部分損失罷了。西方在乎新聞自由，當總統與媒體發生爭執時，由于三權分立，媒體的相對獨立性為其爭奪話語權，同時也給“拍拍垃圾”們留出生存空間。

三、結語

可見，“拍拍垃圾”與“狗仔隊”詞匯沒有本質區別。在瞄準和挖掘名人明星私人生活的同時，商業利益和道德倫理的博弈未曾停止。即便“拍拍垃圾”們的部分人間接造成不良后果時，部分報紙雜志選擇收斂與選擇性報道，未來仍有源源不斷的“垃圾”出現。但從另一面看，名人明星需要適度的曝光率維持名氣，雙方在處理好界線與底線的前提下，道德倫理之爭，可能遠不會引起名人與輿論的強烈反感。

【參考文獻】

[1]巫慧.你知道“拍拍垃圾”嗎[J].語文建設，2004（2）：45-46.

[2]金波生.“拍拍垃圾”與“狗仔隊”[J].咬文嚼字，2002（11）：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