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英補語對比與對外漢語補語教學

田早慧

(桂林航天工業學院 國際教育學院，桂林 541004)

引言

漢語和英語雖屬于不同語系，但漢語的大部分句子成分在英語中都能找到對應的句子成分，如：主語、謂語、賓語、定語、狀語。唯獨補語歷來存在諸多爭議，不少學者認為英語里沒有與漢語對應的補語，但在張干周(2010)[1](323)、薄冰(2003)[2](463)中均提出了英語有補語。蔣小棣(2008)[3](21)提出漢語補語相當于英語的狀語和“英語補語=漢語補語+漢語狀語”的觀點，并認為給留學生講解漢語補語時可以直接告訴學生漢語的補語就是動詞后的狀語。我們對這一論斷提出質疑，并將從句法結構和語義層面分別對漢語補語對應的英語成分和英語補語對應的漢語成分進行深入剖析。并基于此提出漢語補語教學建議。

一、漢語補語及其英語表達差異

朱德熙(1982)認為補語一般在動詞之后，由謂詞性詞語充當，其作用在于說明動作的結果或狀態。補語分為結果補語、趨向補語、可能補語、程度補語、狀態補語[4](125)。我們在薄冰《英語語法》[2](65)和薄冰、趙鑫德《英語語法手冊》[5](64)中查找有這五種漢語補語對應的英語例句，首先從句法結構、語義指向兩個角度分析例句中的漢語補語，然后對比五種漢語補語對應的英語句法成分，找出異同。

(一)結果補語對應的英語句法成分

結果補語：表示因動作、行為導致的結果。如：

a.病人睡著了

The patient is asleep.

b.小偷打破了窗戶。

The burglar broke the window.

a句病人睡覺的結果是睡著了，語義指向主語“病人”，而“asleep”作句子的表語。b句表示小偷敲打窗戶的結果，“破”作結果補語，語義指向賓語“窗戶”。而“broke”作句子的謂語。因此，漢語結果補語的句法結構可以分為：1.動詞+形容詞，如例b。2.動詞+動詞，如例a。在用法上，漢語結果補語不能與前面的動詞分開。語義指向上，指向主語或賓語。上述例a、b中的漢語補語在英語中作謂語、表語。

(二)趨向補語對應的英語句法成分

趨向補語：表示事物隨動作而移動的方向，都用趨向動詞充當。如：

a.他爬上了樹。

He climbedupthe tree.

b.他停下來吸煙。

He stopped to smoke.

例a“上”表示動作“爬”的趨向，在句中作趨向補語，語義指向謂語動詞。表示動作的趨向，而“up”在句中作狀語。例b中“下來”表示繼續，是趨向補語的引申用法，在其對應的英語里找不到相應的句法成分。因此，漢語趨向補語的句法結構可以是：1.動詞+趨向補語；2.動詞+地點+趨向補語。趨向補語的語義指向可以指向謂語和賓語。

(三)狀態補語對應的英語句法成分

狀態補語：由于動作、性狀而呈現出來的情態。常用助詞“得”。如：

a.如果我記得不錯，我們現在應該左轉彎了。

If I remember rightly，we turn left now.

b.那男孩高興得在跳呢。

The boy is jumping with joy.

例a我“記憶”的狀態是“不錯”，作狀態補語，語義指向謂語“記”。“rightly”作狀語，修飾動詞“remember”。b句表示男孩高興的狀態是在“跳”，用動詞短語作狀態補語，語義指向主語“男孩”。而“jumping”作謂語。因而，漢語狀態補語的句法結構有：1.動詞+得+詞/短語/句子；2.形容詞+得+動詞短語。在語義指向上，可以指向主語和賓語。a句中的漢語狀態補語在英語中作狀語，但例b中漢語狀態補語在英語里作謂語。

(四)可能補語對應的英語句法成分

可能補語：由形容詞或動詞充當，表示事情有無可能進行，一種是用“得”或“不得”充當。如：

a.眼下這事兒再耽擱不得了。

The things nowcan’tdelay any more.

b.生產上的事你要多操心，大意不得。

You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on the things of product，and youcan’tbe careless any more.

這里的“耽擱不得了”相當于“不能耽擱”，“大意不得”相當于結果補語“不能大意”。都是用“得”作補語，放在動詞“耽擱”后，語義指向謂語。因此在結果補語或趨向補語和中心語之間插入“得/不”，可以轉換成可能補語，表示動作的結果、趨向能否實現。由此可見，漢語中的可能補語在英語中是由助動詞“can，could，be able to”等詞加上動詞構成。漢語可能補語的句法結構可以是：1.直接用“得”或“不得”充當；2.“得”/“不”+結果補語/趨向補語。語義指向謂語。

黃伯榮、廖序東(2011)認為能愿動詞就是助動詞，常用在動詞與形容詞前，在句子里常作狀語[6](11)。而漢語的助動詞在英語中相當于“can，could，be able to”等詞，在句中作狀語，因此蔣小棣認為漢語的可能補語相當于英語的狀語。《柯林斯英漢雙解大詞典》對情態動詞的定義譯為漢語是：語法中，一個情態動詞或一個情態助動詞是像“can”或者“would”這種常常和主要動詞連用表達可能性、目的、必要性。[7]薄冰(2004)認為情態動詞在用法上與助動詞一樣，須后接動詞原形，構成謂語動詞[8](47)。因此英語的情態動詞不能作狀語，它只能與其后的動詞一起作謂語。

(五)程度補語對應的英語句法成分

程度補語：表示達到極點或很高的程度。如：

a.事情糟透了。

It wasrathera mess.

b.我今天比昨天忙多了

I’mmuchbusier today than I was yesterday.

例a“透”修飾“糟”，表示“糟”達到的程度，語義指向謂語。例b“多”修飾“忙”，表示“忙”的程度，語義指向謂語形容詞。而副詞“rather”和“much”都是作程度狀語修飾形容詞表示程度。因此，蔣小棣認為漢語的程度補語的功用與英語表示程度的狀語完全一樣。

我們認為這樣的論斷不夠嚴謹，在黃伯榮、廖旭東《現代漢語》中程度補語的例句有：

山那邊的情況我熟悉，還是我去好一點。

此句對應的英文是：

I am familiar with the situation of the other side of the mountain，It would bebetterif I go.

此句中，漢語的“一點”在英文中沒有對應的句法成分，所以漢語的程度補語并不等于英語的程度狀語。

綜上所述，漢語補語不同于英語狀語。由于漢英語法的差異，英語狀語的位置更靈活，可位于動詞前后，而且英語狀語有可表達條件、結果、原因、目的、時間、地點、程度等意義，這和漢語補語所表達的意義范圍有很大的相似性，因此有學者認為漢語補語對應于英語狀語，但這一論斷是不嚴謹的。

二、英語補語及其漢語表達差異

薄冰、甘全益和甘介慧把英語的補語稱為補足語，分為主語補足語和賓語補足語兩類。

(一)英語主語補語及其漢語表達差異

主語補語通常位于主語之后，由形容詞、形容詞短語、名詞、不定式、現在分詞短語、介詞短語、名詞性從句充當。英語的主語補語對應的漢語句子成分如下所示：

(1)Tired and sleepy，I went to bed.

我又累又困，就去睡了。

該句中，英語是用形容詞短語作補語修飾主語“I”，表示“我”的狀態，語義指向主語。而漢語中，形容詞短語在句中卻是作謂語。

(2)She gazed at him speechless for a moment.

她無言凝視了他一會兒。

英語中的“speechless”修飾主語“she”，在句中作補語，語義指向主語，而漢語中的“無言”修飾動詞“凝視”在句中作狀語。

由上可知，英語的主語補語可對應漢語的謂語、狀語。

(二)英語賓語補語及其漢語表達差異

賓語補語位于賓語之后，用來補充說明賓語的性質，可以用名詞、名詞短語、形容詞、不定式、動名詞短語、介詞短語做賓語補語。例如：

(1)I found the book very interesting.

我發現那本書很有趣。

此句中，英語用“interesting”作賓語“book”的補語，語義指向賓語“書”，而在漢語中，用“有趣”作兼語“書”的謂語。

(2)They named the child Jimmy.

他們將這個孩子命名為吉米。

英語用“Jimmy”作賓語“child”的補語，語義指向賓語“Jimmy”，而漢語中，用“吉米”作謂語動詞“命名”的賓語。因而，英語的賓語補語可以相當于漢語中的謂語、賓語。

綜上所述，由于英語主語補語和賓語補語語義指向都是分別指向主語和賓語的，因此充當補語的成分是多樣的，英語補語在對應的漢語中沒有固定的句子成分。

三、針對母語為英語的漢語學習者的漢語補語教學建議

漢語補語和英語補語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在句法結構、語義、語用上都有很大差異。漢語補語由于句法結構上的差異導致其語義指向關系也更復雜。漢英補語在結構上的差異也導致了二者在語義及翻譯時得出的句子成分的多樣性。因此，對于漢語補語的教學，我們有以下建議：

(一)確定漢語補語習得順序，講解時由易到難

在教補語時，應該根據不同學生的水平設計漢語補語講解的順序和講解程度。《國際漢語教學通用課程大綱》中語法項目1到6級的排列順序中，漢語補語的習得順序為：結果補語、數量補語、程度補語、趨向補語、可能補語，教師要遵循這樣的順序來教學。此外，我們要由易到難地講解各補語小類。例如在講解趨向補語時，應先引入趨向補語的本義，再講解其引申義。如例a“他爬上了樹”中的“爬上”即簡單趨向補語的本義，在“He climbed up the tree.”中也有對應的“up”，母語為英語的學生因為母語中有對應的成分，理解起來會容易一些。例b“他停下來吸煙”中的“停下來”是簡單趨向補語的引申義，而“he stopped to smoke” 中沒有對應的趨向補語成分，只有中心語“stopped”，學生發現其母語中沒有對應的補語成分，理解起來會相對困難。因而需要教師透徹地講解漢英補語之間的差異。

(二)確定各類補語的教學重難點，減少學生習得偏誤

留學生在習得漢語補語時常常會發生四種偏誤：成分遺漏偏誤、成分誤加偏誤、結構錯序類偏誤、補語誤用類偏誤[9]。如在習得漢語可能補語時，由于可能補語可轉化為“能/不能+結果補語/趨向補語”，在英語中可以由助動詞“can/could/be able to+謂語動詞”構成。因此學習者常常采用回避的策略不使用漢語可能補語的主要結構：“動詞+得/不得+補語”，而采用他們熟悉的“能/不能+結果補語/趨向補語”結構。這兩種結構在語義上有區別。如：我記不住這些單詞。Ican’t rememberthese words.學生可能會說出“我不能記住這些單詞”。這句話可以是主觀上的沒有能力記住，也可以是客觀上的由于時間不夠記不住，造成語義不明確的偏誤。因此，教師要從句法結構、語義、語用三個角度分別講解操練，讓學生知道怎么用，何時用。

(三)采用趣味教學方式，吸引學生注意力

“教學方法是漢語教學的捷徑，也是語言教學快捷有效的利器。”[10]教師在講解時應采取科學有趣的教學法，調動學生的積極性，避免機械枯燥的講練。如在講解簡單結果補語“動詞+完”時，教師可以采用動作演示法逐步提問學生。老師先拿起一個杯子喝水，提問學生：“老師在做什么？”然后老師喝完杯子里的水，再提問：“老師杯子里的水喝完了嗎？”引導學生說出“水喝完了”。最后教師總結簡單結果補語的結構和語義、語用。在講解趨向補語時，可以采取分組比賽的方式，用肢體語言來表示趨向補語中的動詞立足點的問題。如教師可以發指令“走上講臺”“走出教室”“跑回座位”等例句，看哪組先做對。寓教于樂，讓學生團隊協作，在競爭中高效率地操練、習得所學句型。

四、結語

通過對比分析，我們對各補語小類從句法結構和語義關系說明漢英補語的異同及其對應關系，提出漢語補語不僅僅對應英語的狀語。并在此基礎上提出針對教授母語為英語的留學生漢語補語時的一些建議，以期有助于母語為英語的漢語學習者學習漢語補語，為漢語國際教育事業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