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冬 陳光磊
[摘要]我們判斷中國已經進入消費社會,一方面這個判斷符合十九大報告所提的一個轉變。十九大報告指出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從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變成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從人口、貨幣、利率和匯率等角度也證明了這個經濟的特征。中國正處于從高中等收入國家向高收入國家躍進的過程中,能否把握向消費導向型經濟體轉變的機會至關重要。享經濟技術的發展也將推動未來消費社會的繁榮。
[關鍵詞]消費社會 中等收入陷阱 共享經濟
一、目前經濟運行的趨勢
我們判斷中國已經進入消費社會,一方面這個判斷符合十九大報告所提的一個轉變。十九大報告指出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經從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和落后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轉變成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另一方面,從人口、貨幣、利率和匯率等角度也證明了消費經濟的特征。經濟學家加爾布雷斯稱為“豐裕社會”。他認為,在“豐裕社會”很多傳統智慧將黯然失色。
一直以來供給滿足的多為中低端、低質量、低價格的需求,隨著進入個性化、多樣化、定制化的新消費時代,既有的供給結構越來越難以適應需求的新變化趨勢。實體經濟的供需結構性失衡,是推動供給側改革的最直接原因,也是解決新時期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的直接方法。未來宏觀經濟結構會持續往消費部門傾斜,對傳統投資驅動的舊的增長模式的依賴,將繼續降低。微觀上與消費升級相關的行業、公司、技術和商業模式,將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
(一)宏觀鈍化,消費貢獻明顯
近年來中國GDP增速維持在6.5%~7%之間波動,波動呈現鈍化,權威人士稱為L型走勢。宏觀鈍化的背后是微觀結構的分化,經濟結構進行新舊動能的轉換過程。新經濟具有輕資本的特點,正在加速替代重資本的舊經濟。對應投資對經濟的貢獻率,消費對經濟的貢獻率在穩步上行(圖1)。
從宏觀指標上看,消費逐漸成為經濟增長的第一驅動力。但從微觀的消費水平來看,與其他國家相比,中國消費水平尚顯不足,2016年中國居民消費率水平僅39%,而美、日、韓的居民消費率水平分別為69%、56%、49%,中國未來消費提升空間仍然巨大。
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從改革開放以來的“物質文化需要”的提法變為“美好生活需要”,也顯示了消費升級將是中國經濟未來重要的發展方向。2016年以來個人消費貸款占貸款余額比重上升了接近4個百分點,增長迅速,而非金融企業貸款余額占比則下跌明顯。
(二)M2增速趨勢下行同時利率高企
近年來M2增速保持下降趨勢,一方面有金融監管的因素,金融監管對銀行同業渠道的資產出表產生了明顯沖擊,包括信托非標、同業理財等等,金融去杠桿持續推進“脫虛向實”。信貸結構也在發生變化,信貸需求從表外轉表內,基建貸款需求和非金融企業及機關團體中長期貸款都在下降。
而站在長期貨幣內生的角度看,更重要的因素是經濟結構的調整和投資率下降。我們在《貨幣堰塞湖:M2/GDP為何高企》一文中,針對M2的增長研究時發現,M2高企跟中國經濟增長模式有關,這種增長模式的特征是高投資率、高資產負債率、低勞動收入占比和不斷下降的資本回報率。貨幣的增長是經濟結構的內生因素,跟人民幣的貨幣發行機制有關,但并不是催生通脹或資產泡沫的原因。所以對應M2增速趨勢下行,是經濟增長模式的調整,其中比較明顯的是投資率的下行趨勢,其它三個因素的調整也在進行之中。
M2貨幣增速調整過程中,2017年以10年期國債收益率為代表的長期無風險利率最高達到4%,對應整個市場利率都維持在較高水平(圖4)。按照社會生產迂回的理論,利率的高企表明經濟結構從投資端鏈條收縮,越來越接近于消費端。
(三)資本管控下的宏觀審慎雙支柱
我們在判斷2016年末以來的港股牛市時的主要邏輯,是從國際經驗來看,人均收入超過一定水平后,居民收入配置的必然選擇是實行資產全球配置。美國人均GDP超過1.5萬美元后,海外證券投占GDP比例從1984年5%到2007年快速提升至20%;美國、歐元區、日本海外證券投資存量占GDP的比例2015年末高達28%、44%、36%,而中國才2.4%;以高凈值人群來看,國際經驗海外資產配置比例約24%,中國僅5%。
從美國經濟的發展來看,消費的增加伴隨著美國貿易赤字的增加。1980年開始,借貸消費的習慣從個人延伸到了整個國家,居民消費的時代同時也是美國貿易赤字的時代。
另一方面,中國的資金外流問題也可能成為經濟和匯率所面臨的巨大風險。為了降低資金外流的風險,有必要實行加強外匯管制和加強監控海外投資的政策手段。所以,“宏觀審慎政策”明確提升至“雙支柱”之一的高度,主要承擔遏制過度金融風險承擔的任務。中國貨幣政策的主要目標由四個變成五個,即經濟增長、物價穩定、充分就業、國際收支平衡,加上金融穩定。如何協調五個目標之間的平衡關系考驗政策操作,通常有兩個以上政策目標就會引起彼此的抵觸,如美聯儲的就業和通脹雙目標。
短期判斷貨幣政策取向時只能根據主要矛盾,對最終目標矛盾進行排序來判斷當前最關注的目標,預判其對貨幣政策取向的影響,而央行最終目標之間的排序也隨著經濟情況變化而發生變化,這也是判斷短期貨幣政策取向困難所在。長期來看,防止金融系統性風險和“灰犀牛”和“明斯基時刻”成為政策重中之重。
二、消費社會的經濟特征
中國正處于從高中等收入國家向高收入國家躍進的過程中,跨越所謂的中等收入陷阱。在過去30年,19個經濟體中,只有兩個人口規模都超過兩千萬的國家突破了中等收入陷阱,一個是韓國,另一個是波蘭。能否把握向消費導向型經濟體轉變的機會至關重要。
(一)向消費導向型經濟轉變
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和居民消費需求量與質的提升同步。從韓國的例子來看,1988年韓國人均GNI突破4000美元,成為高中等收入國家。在韓國GDP的構成中,最終消費支出的占比達到58.4%。到1995年韓國人均GNI突破12000美元,成為高收入國家。最終消費支出占GDP比重達到61.7%。盡管后來韓國遭遇了東南亞金融風暴和2008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但最終消費支出占比始終維持在65%左右。在韓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過程中,消費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明顯提高。而對于早已經成為高收入國家,消費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比后發國家更為重要。2016年,美國GDP中消費支出的占比為83%,歐元區和日本的占比分別為75%和76%。
中國消費支出的占比正在加速提升,2010年最終消費占比僅為49%,2012-2013年上升至50%,2014-2016年由51%升至54%。這些變化與向高收入社會邁進的目標相一致,將會給中國的市場化進程帶來巨大的改變。
中國已經是很多消費品的全球最大市場,如移動電話和電商。隨著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不斷增長,只生產初級消費品的時代早已經過去,很多經營諸如運動品牌服飾、化妝品、廉價航空和酒店服務的國內公司在蓬勃發展。
同時,服務部門的產出的占比不斷增加,也反映了社會支出在向消費轉變。服務部門將會發揮出巨大的增長潛力。商業服務、實物資產、醫療、教育和私人服務領域都有很大的增長空間。尤其是考慮到越來越嚴重的老齡化趨勢和逐漸升高的撫養比,中國的醫療和教育支出將會逐漸升高。
(二)降低收入差距和精準扶貧
進入消費社會一個重要問題是降低社會收入分配差距。與其他國家相比,衡量家庭收入不平等現象的中國基尼指數仍處在較高水平,而且財富不平等狀況仍在加劇。據世界財富及收入數據庫表示,2015年中國排名前1%的富人所持財富占比從2000年時的20%升至約30%(美國這一比例為38%),同期收入占比則從10%提高至14%。數據還表明,地區不平等加劇的狀況一度在2004年之后有所緩解,但近年來再度加深。
消滅貧困是未來政府的施政重點,十三五規劃計劃幫助約5,600萬農村貧困人口實現脫貧(十二五期間減貧1.1億)。從更廣義角度而言,減少家庭和區域之間的貧富差距也是政府的關注重點。為解決這一問題,政府嘗試了個稅改革,并推行了多項地區改革計劃,例如振興東北、開發西部和京津冀一體化發展等戰略,并推進大力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工作。
(三)消費社會和共享經濟
從美國1980年代進入消費社會來看,股票市場上以金融、商業文化、教育服務等為代表的服務業和消費品行業的表現出色。同期非銀金融股也表現出色。為何會出現消費股的牛市?從理論上來看,拉動經濟增長的三大需求包括資本形成總額、貨物和服務凈出口以及最終消費支出。在投資邊際收益較高時,不管是公司還是居民,傾向于將收入進行再投資,此時消費支出會被抑制,反映到上市公司層面上是回購、股利分紅。而當市場飽和,技術逐漸過時,投資的邊際效益降低,投資未來不如消費當下,成全了當時美國消費股的牛市。
我們在《分布化去中心化發展》中提出,在中國和全球經濟的宏觀背景下,閑置資源的價值得到關注和利用。基于互聯網“分布式去中心化”技術的發展,使曾經“碎片化”需求和供給的對接成為可能,原來高度離散化的供需雙方可以聚集在一起,進行“一對一”,“點對點”的即時互動,形成了共享經濟。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歷了三輪財富創造周期:第一輪是進出口貿易,第二輪是房地產和基建,第三輪是電商的發展。我們認為,第四輪很可能就是共享經濟的崛起。共享經濟去中心化或者說去中介化的特征,本質就是縮短了投資鏈條,使生產更接近于消費端。共享經濟技術的發展也將推動未來消費社會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