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薔薔 趙錦錦
【摘要】馬克思主義理論作為一門學科,有著一般學科共有的學術發展規律,不過與其他學科不同的是,它也有著極為明確的意識形態指向。所以,學術與政治之間,批判思維與非批判之間,似乎存在著明顯的張力,這給馬學科的研究者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在這樣的學科特點的視域中,為了最大限度地消除馬學科的學術不端,消除“思想泡沫”,馬學科的研究者應當以身作則,以真學術、真思想、真理論,關照現實社會,把握時代方向。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把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實現于當代中國的廣袤土地上,讓馬克思主義理論生根發芽,永葆生機!
【關鍵詞】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 學術規范 思想泡沫
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是意識形態特色極為鮮明的學科。它的所有二級學科,一方面都要圍繞馬克思主義的經典原則與方法論展開;另一方面,都要有著明確的現實指向與時代關懷。從邏輯上,這里存在著兩方面對問題需要反思。首先,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諸多二級學科,與歷史學、社會學、政治學、經濟學、哲學等其他一級學科關系極為密切。所以,進行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無疑要求研究者必須具有跨學科的研究視野與話語轉換能力。其次,在馬學科視域中,最能夠體現時代精神特征與民族國家前進方向的,很大程度上,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重要講話。所以,這便要求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的學者,必須能夠緊跟政治,緊跟主流話語。但是,這便似乎存在這樣兩對矛盾,第一,即是其他一級學科的研究范式,與馬學科研究范式的矛盾;第二,即是政治話語、政治思維與學術話語、學術思維的矛盾。更深層次的,則是第一種矛盾與第二種矛盾之間的矛盾,因為,第一種矛盾,要求研究者必須具備極其高超的理論功底,而這又基于研究者本人的反思、批判、追問等學術思維,相反,第二種矛盾,則要求研究者具有“緊跟形勢”的政治敏銳度。所以,在這種意義上,學術與政治之間,批判思維與非批判之間,似乎存在著明顯的張力。而這似乎是引起馬學科學術不端現象的內在機制。
所以,馬學科的學術不端,與其他學科不同,除了一般意義上的學術不端現象以外,還存在著一種名為“思想泡沫”的學術不端現象。所謂思想泡沫,即是“打著創新旗號而產生的各種對于社會人生沒有真正價值的假學術、假思潮和偽觀念,在其中很難尋覓真正具有前瞻性、啟示性的思想。思想之所以成為泡沫,源于它的價值訴求并不在思想本身,而是受某種世俗功利目的的驅動,因此它本質上是反思想的,是對思想原創的反動。”而在馬學科的視域下,這種思想泡沫則基本體現為,“置真正的社會百姓民生與生活情勢于不顧,僅從流行的政治話語出發,去演繹解讀領導講話,拼湊出大而無當的學術成果,可謂是觀點宏大,氣勢貫通,指點江山,輕而易舉撈取了‘學術權威之名聲”。
在這里,我們必須追問,這種思想泡沫的產生的原因,究竟為何?1917年11月7日,馬克思·韋伯在慕尼黑做了《以學術為業》的演講。實際上,韋伯的這篇演講就是要回答這樣一個問題:為何學術,何為學術。韋伯說,“在學術領域中,只有純粹獻身于事業的人,才有‘人格可言。不僅學術領域如此,我們尚不知,哪位偉大的藝術家沒有獻身于自己的事業,而是干別的名堂。”在這里,韋伯實際論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即把學術研究與“人格”相掛鉤。韋伯的意思,實際就是學術對于人本身而言不僅僅具有工具性意義,而應當具有更深層的目的性意義,即是說,學術即是目的本身,而且這個目的本身就是人,這樣,學術便具有了更加崇高的現實和理論意義。這是韋伯在《以學術為業》中,對學術及其理論意義的直接論述。那么下一個問題立刻擺在了我們面前,如果按照韋伯的理解,學術對于人,具有人之為人的重要意義,那么為什么學術研究在當時韋伯的時代卻淪為賺取薪水的工具呢,為什么走向了價值的沒落呢?本人認為,這是社會的“異化”造成的。近代社會以來,勞動的成果與勞動者相異化,勞動的過程與勞動者相異化,人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人與人(他人)相異化,這是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表述的思想。馬克思向我們展示了一副這樣的途徑,即近代社會的標志是人與人本身的分裂,人不得不淪為社會與他人的工具,在《手稿》中,馬克思只是從一般的意義上論述勞動發生的現實的異化,而對于韋伯來說,馬克思所謂的異化在學術領域,就是韋伯所說的人的人格淪喪。馬克思的《手稿》是1932年被發現,韋伯生前并未讀到過這部著作,但是并不妨礙基于兩者的理論對比實現對同一問題——異化的歷史理解。相比而言,本人認為馬克思對異化的論述比韋伯在《以學術為業》中的思想深刻太多,因為馬克思立足于勞動一般,而最終導向了對市民社會的顛覆,進而把人類社會引領向了新的方向,而韋伯缺少世界歷史視野,以至于跳不出資本邏輯,看不到社會前進的歷史與理論希望
如何克服這種學術上的異化呢?韋伯在很多地方都表示了對價值的呼喚,“我們的時代是一個世界理性化、智化,特別是脫魔化的時代。這個時代的命運,恰恰是最高級、最精致的價值退出了社會生活。”在這里,所謂的“理性化、智化”,實際指的就是工具理性在現代社會延伸,所謂的“脫魔化”,實際就是之社會生活領域的“祛魅”,價值的退場。可以推出,韋伯大致上是訴諸于人的道德價值關懷與復歸,以克服工具理性在時間和空間上的無限延展。很明顯,這與馬克思的路徑不同,馬克思直接通過對整個市民社會的揚棄,以克服市民社會的異化,因為馬克思認為市民社會的內在矛盾已經達到市民社會本身無法克服的地步,而這種矛盾也內在孕育了新社會形態的必要因素,可以說,馬克思與韋伯分別選取了不同的方式以解決這個無可避免的現代性問題。
現在,本文試圖把視野從理論拉回到現實,從20世紀初拉回21世紀的今天。毫無疑問,中國社會正在從傳統社會步入現代社會,進入現代社會就必然要面對現代性問題,而現代性問題的本質,就是異化,而異化的表現形式,就是滲透到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而學術領域也必然受到異化的影響,在韋伯的語境下,就是:學術研究本來應該是人格的體現,但現實是,學術研究越深入,人對人格的喪失就越嚴重。具體來看,就是學術僅僅具有外在目的,所以學術的尊嚴遭到踐踏;學術的規范流于形式,在當代的中國社會就是可以理解的了。應該說,在馬學科領域內部,這種以“思想泡沫”的形式存在的學術不端行為的確有著自己的發揮空間。一些刊物,一些群體,的確看中這樣一批所謂的學術成果。但是,即便如此,正如前文本文所表明的立場那樣,本人不認為這是什么正常的現象。韋伯所謂的“人格”,所謂的“學術之業”,歸根結底,要求做學術的人把學術當目的。一旦,研究者遠超出了學術了領域,把學術視為純然的工具而非目的,那么思想泡沫的產生是必然的。學術是象征一個民族思想文化的精華所在,如果學術的承擔者僅僅將之視為實現個人功利目的之工具,那這個民族的精神文化該如何傳承?如何發揚?黑格爾在討論現代社會(亦稱“市民社會”)時坦陳,進入現代社會以后,滿足個體性的私欲,是社會的主題,而社會福利,只能是滿足個體福利的手段和途徑。所以,在現代社會,一個人越是聲稱自己的事業是為了全體社會成員的事業服務的,這個人也就越是自私,越是要實現個人的私利。不過,當代中國,就是要走一條與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不同的現代化道路,因此,我們也必須自覺地克服資本主義的意識形態。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科的研究者,更是要以身作則,以真學術、真思想、真理論,關照現實社會,把握時代方向。否則,一切宏大敘事的論述,只能是對政治話語的無意義的重復,只能愈發地暴露無限膨脹的私欲。
吉林大學的孫正聿教授談及讀書時說,“書要讀進去,人要走出來”。的確,馬學科的研究者,相比于其他學科,應當更加強調理論、強調學術,更加強調現實、強調應用。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把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實現于當代中國的廣袤土地上,讓馬克思主義理論生根發芽,永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