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主社會主義到“利民主義”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研究

李 江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由新加坡人民行動黨轉化而來。1963年，新加坡與馬來亞聯合邦合并，但是隨后人民行動黨的創建者李光耀的族群理念、經濟發展策略與巫統領導人東姑阿都拉曼發生了嚴重分歧，所以1965年新加坡被迫脫離馬來西亞，馬來人民行動黨在馬來西亞各州的支部于1966年3月也改組為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1967年，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還加入了社會黨國際，至今仍然是該組織的成員之一。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主張通過議會選舉的方式，獲得馬來西亞的執政權，推動該國政治、經濟和社會領域的發展，因此該黨的政黨理念起源于新加坡人民行動黨，也具有顯著的社會黨特點。政黨理念是一個政黨的理想信念、奮斗目標和價值取向構成的總稱，是一個政黨的靈魂，統領著政黨的理論綱領和路線政策及其實現方式。①政黨理念對黨的成員的行為具有引導和約束作用，可以促進黨的成員完成不同時期的工作任務。由于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與巫統存在顯著差異，所以該黨始終沒有加入以巫統為主導的政黨聯盟，而是以反對黨的身份競選議會的議席。然而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不是一成不變的，該黨在堅持民主、公正原則的前提下根據其他黨派的政黨理念變化，適當地調整本黨的理念，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不同時期的政黨理念也存在差異。在1969年及以后的馬來西亞歷屆議會選舉中，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對該黨的議會競選發揮了積極作用，所以有必要深入分析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的發展變化，以及該黨政黨理念的特點及優勢。

一、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的發展演變

政黨只有制定在不同時期的理念，才能在該國持續地存在和有序地發展，所以致力于可持續發展的政黨的理念通常是不斷變化的。政黨理念的發展演變是政黨理念內容的變遷過程，所以在分析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的特點和優勢之前，必須首先分析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不同發展時期的理念。馬來西亞其他政黨的理念變化、馬來西亞民眾不斷增長的民主訴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希望獲得更多的國會議席，都要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適應時代的發展，不斷推動政黨理念的發展。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主要經歷了民主社會主義、 “第三條道路”和 “利民主義”三個階段。

1.民主社會主義

民主社會主義思想首先產生于19世紀末，它是議會體制內改良資本主義的學說。1951年成立的社會黨國際在 《民主社會主義的目標與任務》的宣言中指出，社會黨的共同目標是 “為一個社會公正、生活美好、自由與世界和平的制度而奮斗”②。1956年社會黨國際執行局倫敦會議發表的聲明也指出， “社會主義是對現代社會貶低人格的一種道義抗議。每個人，無論男女都有權享有平等機會，以及精神、智力、政治和經濟的自由，并有權對影響工作和生活的決定行使其責任?！雹劾罟庖谛录悠录尤腭R來西亞時期曾提出 “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的政治理念。社會黨國際和李光耀提出的政治主張對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產生了重要影響，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1967年發表的 《文良港宣言》中指出，該黨是社會民主黨，主張通過議會選舉的方式，在馬來西亞建立民主社會主義；馬來西亞的各族群享有平等權利；既要發展馬來語言文化，也要發展其他族群的語言文化；執政者要通過公平施政的方式解決馬來西亞的經濟、教育發展不平衡問題。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對黨的屬性、黨的目標的實現方式的界定，以及對族群關系、文化發展、執政方式的主張，建立了該黨民主社會主義理念的基礎。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1981年發布的《八打靈宣言》中指出，反對國民陣線 （也稱馬來西亞政黨聯盟，由巫統、馬華和國大黨組成）在經濟社會領域對族群實行配額制；反對馬來西亞政府的語言、文化的同化政策以及對華文教育的限制；呼吁加強馬來西亞農村地區的發展，消除社會的兩極分化現象。可見，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希望加強社會的均衡發展。

社會黨國際1989年發布的 《斯德哥爾摩宣言》要求各國社會黨重視政治的多元化和人權理念。受社會黨國際的宣言影響，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1992年發表的 《丹絨宣言》中指出，將繼續監督國民陣線的執政行為，在現有體制下捍衛馬來西亞的民主和人權。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根據該國的實際情況，提出了制約公共權力的方式，在其民主社會主義理念中增加了人權的內容。1997年亞洲爆發了金融危機，1998年巫統的領導人馬哈蒂爾與他的接班人安瓦爾在擺脫危機的經濟政策方面產生了嚴重分歧，最終馬哈蒂爾革除了安瓦爾的所有職務，馬來西亞的司法機構也以瀆職罪、私人生活不檢點等罪名判安瓦爾入獄。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領導人認識到，在巫統出現內部分裂的時機，可以聯合其他反對黨組成競選聯盟，打破國民陣線長期占據國會多數議席的局面。所以，該黨在1999年聯合國民公正黨、伊斯蘭黨、馬來西亞人民黨組成替代陣線。在1999年的國會選舉中，替代陣線發布 《邁向一個公正的馬來西亞》宣言，指出 “對中央銀行和金融界進行透明化改革，一方面有效地清理爛賬，另一方面給那些具有生產能力以及出口導向的企業發放貸款，以協助國家經濟更快復蘇”④。替代陣線提倡完善馬來西亞的社會保障制度，使社會民眾能公平地分享該國的發展成果，提高民眾的生活水平；譴責國民陣線貪污受賄、朋黨主義等腐敗行為。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提出了解決金融危機的措施以及增加社會民眾福祉的途徑，為選民展示了該黨致力于良好施政的計劃。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該時期的政策主張充實了該黨民主社會主義的理論體系。

2.“第三條道路”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從民主社會主義向 “第三條道路”轉變，與該國伊斯蘭黨和巫統的理念發生變化存在密切聯系。成立于1951年的伊斯蘭黨是以馬來人為主的政黨，所以該黨從1951年至1978年以維護馬來人的利益為目標。20世紀70年代末，受中東伊斯蘭復興運動的影響，該黨逐漸以建立伊斯蘭教國為政黨目標。 “所謂伊斯蘭教國通常是以 《古蘭經》和圣訓為國家的指導思想，沙里阿法 （即伊斯蘭法）為治國根本大法，將伊斯蘭教原則全面引入國家的政治、經濟、教育、社會生活等各個領域。”⑤由于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堅決主張建立世俗國家，所以在1999年的國會選舉中，伊斯蘭黨在替代陣線的競選宣言中沒有提出建立伊斯蘭教國的目標，而是以建立公正、福利的國家為目標。伊斯蘭黨也在該次選舉中 “獨自獲得27個議席，較上屆7席多出20個議席，并獲得98個州議席，較上屆多出65席”⑥，并且取代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成為了最大的反對黨。伊斯蘭黨在大選中獲得較好成績促進了該黨理念的轉變，該黨在執政的吉蘭丹州和丁加奴州陸續制定和實施了伊斯蘭化的法律法規。伊斯蘭黨的領導人哈迪阿旺在2001年6月也聲稱，如果該黨在下屆國會選舉中獲得馬來西亞的執政權，將在馬來西亞建立伊斯蘭教國。伊斯蘭黨的政治主張引起了馬來西亞多數華人的恐慌，以華人為主要成員的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與伊斯蘭黨展開了多次關于政治、宗教的對話，但是仍然無法改變伊斯蘭黨的施政計劃，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2001年9月退出了替代陣線。巫統的領導人馬哈蒂爾為獲得更多馬來人的政治支持，也在2001年9月29日宣稱馬來西亞已經是伊斯蘭教國。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領袖林吉祥指出，馬哈蒂爾宣布馬來西亞是伊斯蘭教國違反了憲法的基本原則， “不論是伊斯蘭黨的伊斯蘭教國，還是巫統的伊斯蘭教國，行動黨都堅決反對到底”⑦。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還在馬來西亞發動了 “不要九二九”的運動，呼吁該國不同族群、宗教和政治信仰的群眾捍衛世俗、民主和多元宗教的憲法，防止馬來西亞變成伊斯蘭教國。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該時期既反對伊斯蘭黨 “政教合一”的理念，也不認同巫統 “種族霸權”的理念，而是主張政治與宗教分離、經濟社會自由、政治民主化的 “第三條道路”理念。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 “第三條道路”理念體現在該黨2004年的國會競選宣言中。該黨在 《與您同行，共創未來》的宣言中指出，廢除不公正的法律法規，增強司法機關的獨立性；重新舉行地方議會選舉；提高公共服務質量，提升社會治安水平；按照人口的增長情況增加淡米爾文、華文小學的數量等。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仍然堅持非宗教的原則，反對該國任何不合理的法規；重視基層民主政治發展和改善社會的民生條件。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 “第三條道路”理念也體現在該黨2004年大選后的政黨理念中。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反對巫統青年團提出的恢復新經濟政策的倡議，認為該政策不僅沒有解決族群經濟不平衡的問題，反而加深了該國族群關系的裂痕。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主張維護該黨的主要支持者——小資產階級和勞工階層的合法權利，反對在小學教育中實行英化教育， “政府有責任及以公平的態度鼓勵、發展和推行各源流的母語教育，并體現在教育經費的撥款、師資培訓、硬件建設等方面”⑧。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反對只偏袒馬來人的利益而不照顧其他族群利益的政策，重視基層民主發展和提高社會的治理水平，也重視少數族群的教育發展。

3.“利民主義”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從 “第三條道路”向 “利民主義”轉變，與伊斯蘭黨向民主、平等理念轉變存在聯系。 “利民主義”是指政黨的政策主張在不損害社會民眾利益的基礎上，為社會民眾提供更多的福祉。伊斯蘭黨在2004年的國會競選期間提出的伊斯蘭教國理念受到了多數華人和部分馬來人的強烈反對，所以在大選中只獲得7個國會議席， “還失去了在丁加奴州的政權，只在吉蘭丹州以微弱的優勢保住了政權”⑨。伊斯蘭黨的失利，使該黨意識到在多元族群、多元宗教的馬來西亞不再適宜提伊斯蘭教國的理念，必須對政黨理念進行改革，所以該黨在2005年提出， “在民主、平等和尊重人權的原則下，為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的人民謀福利”⑩。伊斯蘭黨的政黨理念轉變，使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與其達成了競選合作協議，兩黨在2008年的國會選舉中，在各自選區以一對一的方式與國民陣線競選國會議席，有效避免了兩黨在大選中互相傾軋的現象。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2008年的競選宣言中提出， “要建立更安全的居住環境，更美好的生活素質，要構建 ‘大馬人優先’的全民經濟政策，要為孩子提供良好的素質教育”?。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黨理念也產生了變化，其在競選宣言中沒有再提反對建立宗教國家的主張，而是要發展惠及全體民眾的經濟，重視社會民生發展。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2008年的競選宣言建立了該黨 “利民主義”理念的基礎。在大選結束之后，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與伊斯蘭黨、人民公正黨在2008年4月也建立了人民聯盟。2009年12月，人民聯盟制定了規劃未來發展方向的綱領。該綱領指出，廢除內部安全法及其他損害公民權利的法律；立法、行政和司法機構要按照民主、法治的原則開展工作；確保各州能平等地分享社會創造的物質財富；改善交通、教育等領域的管理方式；保障社會的弱勢群體及邊緣化群體的利益等。作為成員之一的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 “利民主義”理念更加顯著，具體表現在重視法律的公平與公正、要求國家機構依法履行職責、注重各州的均衡發展、提高公共事務的管理水平、加強多元社會建設等方面。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2012年1月發表的《莎亞南宣言》中指出，要建立馬來人團結互助的經濟；重視社會人才，促進經濟繁榮；改革政治體制，推行公開與公正的選舉，賦予地方政府更多的政治、財務權力。這些促進馬來西亞政治民主化的政策主張表明該黨致力于發展 “利民主義”理念。人民聯盟為了在馬來西亞的第13屆國會選舉中擊敗國民陣線，獲得馬來西亞的執政權，在2013年2月發布了以 “人民聯盟，全民希望”為主題的競選宣言。宣言指出，人民聯盟如果獲得馬來西亞執政權，將承認華文獨立中學的統考文憑；降低該國的水電、燃油價格，減少社會民眾的生活成本；逐步收回大道的經營權，取消南北大道的收費項目；實行全民免費教育，廢除社會民眾的高等教育貸款；關閉彭享州關丹的萊納斯稀土廠，使該廠不再污染當地的環境；建立反壟斷委員會，杜絕權力精英對該國民航、通訊、醫藥等重要領域的壟斷等。由于國民陣線對華文教育長期實行抑制政策，所以作為人民聯盟主要成員的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要求賦予華文教育合法地位，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該主張也有助于其獲得更多華人的支持。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經濟、社會領域的利民政策主張，使該黨的“利民主義”理念更加完善。

二、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的特點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從建立民主社會主義社會向維護馬來西亞的世俗、民主政體，為該國民眾提供更多利益轉變，對適應政治民主化的趨勢，增強民眾的擁護程度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是在分析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發展演變的基礎上，還有必要深入分析該黨政黨理念的本質特點。

1.堅持發展和諧的族群關系

在多元族群社會，各族群的關系影響著社會穩定的程度。如果社會中某族群過于強勢，其他族群處于劣勢，那么過于強勢的族群就有可能憑借特權對其他族群的利益造成損害，處于劣勢的族群也會產生不平衡的心理。當兩者的利益矛盾不可調和時，社會容易出現動亂局面，進而造成社會的不穩定。如果各族群關系和諧，各族群平等地執行法律規定的權利和義務，對社會的安定與和諧會產生積極的作用，進而維護社會穩定。政黨的章程對該黨的行為具有指導作用，所以從政黨的章程可以了解該黨理念的特點。馬來西亞行動黨始終堅持發展馬來人、華人、印度人等族群的和諧關系，它在黨的章程中明確指出， “支持馬來西亞文作為國語，保障其他母語，包括中文、淡米爾文、英文及原住民語言的學習及使用的權利。承諾嚴格以績效和需求為依據，提升教育水平，提供入讀小學、中學和高等教育的全面通道和平等機會”?。由于馬來人占馬來西亞人口的多數，馬來西亞的憲法也規定馬來語為國語，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也承認馬來語的國語地位。但是該黨也主張其他族群的人員有學習和運用本族群語言的權利，各族群也有接受各階段教育的權利。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語言、教育領域主張建立各族群的和諧關系，堅決反對國民陣線過于偏向馬來人利益的經濟政策，認為這些政策不利于馬來西亞經濟的持續發展。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也主張在經濟政策領域建立和諧的族群關系。

2.堅持民主、公正的價值原則

在當代政治領域，民主與公正關系著政黨的合法程度和受選民的支持程度。注重民主、公正的政黨的政治合法性較高，會受到多數選民的支持，反之，政黨的政治合法性較低，不容易獲得多數選民的擁護。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為增強組織的合法程度，反對巫統的威權政治，所以始終堅持多數人作主、公平、正當的理念。例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該黨的章程中明確指出， “促進和擴大各級民主，特別是恢復地方政府選舉，在平等、自由、公平和獨立的選舉程序和媒體自由的基礎上，在形式和實質上賦權于人民，讓人民參與決策。把責任感和透明度制度化，以遏制貪污及財務不當行為，并建立政府的廉正和誠信”?。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自覺維護著該國的議會民主體制，并且要求開展基層民主選舉，使更多的社會民眾能參與到其中。該黨也要求政府人員增強工作職責和廉潔奉公意識，杜絕各種政治腐敗行為?，F實中，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多次要求廢除只維護少數人的利益，對社會的其他人員不公正的法律法規，主張國家的法律法規必須維護社會的公共利益。盡管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還沒有掌握該國的執政權，但是該黨主動充當著監督黨的角色，密切監督國民陣線的工作。例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多次抨擊國民陣線的工作人員玩忽職守、濫用職權等違法行為，要求其按照法治原則執行權力，不得損害社會民眾的利益，主動接受其他黨派和社會群眾的監督。

3.注重加強社會民生建設

社會民生與社會民眾的利益密切相關，只有推進社會民生建設，基層群眾才能切實分享社會發展的成果，提高生活的質量。政黨重視社會民生建設能增強社會民眾對政黨的熟悉感和認同度。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為擴大社會影響力，獲得更多群眾的支持，始終注重加強馬來西亞的民生建設。例如，該黨在章程中明確指出， “提供價格合適、便利和具有責任感的公共衛生服務，以保障病人、弱者和老年人士的需求。防止環境進一步惡化和遭受破壞，確保我們的自然遺產清潔、健康與安全”?。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致力于為社會民眾提供價格公道、滿足需求的衛生服務，也致力于保護馬來西亞的生態環境。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不同時期關于社會民生建設的主張也存在差異，在民主社會主義理念時期主要是努力推動各族群語言、文化的協調發展，社會民眾能享受該國的福利和保障制度；在 “第三條道路”理念時期要求健全社會服務體系；在 “利民主義”理念時期提出了建設良好的生活環境，均衡分配社會財富，扶持社會弱勢群體，降低民眾生活成本，保障民眾最低薪水等政策主張，在堅持前期理念的基礎上，拓展了關于社會民生建設的理念。

4.重視保障公民的基本權利

公民的基本權利也稱為公民權、人權，只有維護公民的基本權利，公民才能有效地履行法律賦予的權利。參與政治活動的政黨注重保護公民的基本權利，這能提高社會民眾的政治支持程度，反之，難以獲得社會民眾的擁護。為反對巫統以及其他政黨損害馬來西亞公民的基本權利，順應民眾對自由、民主等權利的需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高度重視維護該國公民的基本權利。例如，該黨在章程中明確指出， “尊重民主價值及基本人權，給予每一個馬來西亞公民享有平等和公平的權利；保障工人及工會的權利；通過賦予選擇權和行使權力的途徑賦權于青年，并對他們灌輸義務與責任感”?。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保障該國公民人權的基礎上，也努力維護工薪階層人員的合法權利以及青年人員自主選擇的權利。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不同時期對公民基本權利的維護也存在差異，在民主社會主義時期，主張各族群擁有平等接受母語教育的權利；在 “第三條道路”理念時期，主張公民擁有宗教信仰自由的權利，也致力于保障該黨的選票支持者的權利；在 “利民主義”理念時期，主張保障人們居住環境安全的權利。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不斷地拓展關于公民基本權利的政策主張，也形成了較全面的公民基本權利的理論體系。

三、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的優勢

在政治的實際運作中，由于政黨的政治地位不同、政黨理念的內容不同以及政黨理念的作用對象不同，政黨理念產生的效果存在差異。為了分析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政黨理念對該國政治產生的積極作用，在分析其政黨理念的發展過程和特點之后，還有必要分析其政黨理念的優勢。

1.獲得較多華人選民的支持

政黨參與政治活動的目的是獲得多數民眾的政治支持，努力實現政黨理念。由于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是以華人為主要成員的政黨，所以該黨主要維護華人的利益。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制定的有利于華人發展的理念，得到了較多華人選民的支持。例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1986年大選中獲得“國會議席24席，州議會議席37席”?，是從1969年至1986年歷屆議會選舉的最好成績。在 “利民主義”理念時期，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獲得的國會議席數繼續增長。在2013年大選中，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 “獲得38個國會議席，比上屆增加了十席，是參加大選的政黨中增加議席最多的政黨”?，此外，還獲得了95個州議席，成為馬來西亞當時的最大反對黨。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該屆議會選舉中獲得的國會議席數也超過了國民陣線的馬華公會和民政黨。這兩個黨派也是以華人為主要成員的政黨，也擁有較多的競選資源優勢，但是這兩黨越來越難以獲得華人選民的選票支持，而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獲得的華人選票卻日益增多。究其原因，是馬華公會和民政黨不能在華文小學的撥款、師資力量以及華文獨立中學統考文憑的合法性等方面妥善地維護華人的利益，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則以在華文教育、提高華人的政治地位等方面的政策獲得了多數華人的擁護。縱觀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參與的所有國會選舉，除了1999年和2008年大選之外，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獲得的國會議席數都比其他反對黨多。主要原因就是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經濟發展、社會保障、反腐倡廉等方面的理念比較務實和公正，獲得了多數華人選民的支持。

2.維護了世俗民主憲法

憲法是國家的總章程，對國家的法律法規具有指導作用，也規定著國家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發展原則，國家的所有政黨和公民必須遵守憲法。然而在現實政治中，部分政黨為了實現自身政黨理念，會制定違背憲法的政策主張，社會其他政黨和公民有義務糾正這些政黨的違憲行為。馬來西亞憲法明確規定： “非依據法律，不得剝奪任何人的生命和人身自由。所有人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受法律的同等保護。每個公民有言論和表達的權利；所有公民有和平和不攜帶武器集會的權利；所有公民有結社的權利”?。馬來西亞憲法規定馬來語為國語，但是不能妨礙其他族群語言的學習和使用。對公民的自由、平等權利以及集會結社權利的維護，表明馬來西亞不是宗教主義的國家，而是允許公民依法參與各項社會活動的國家，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始終致力于保障該國公民的合法權利，主張建立世俗國家，堅決反對其他政黨建立任何形式的宗教國家。馬來西亞憲法還規定由該國的統治者會議選舉最高元首、最高副首，選民選舉產生參議院的部分議員以及眾議院的所有議員，眾議院的議長和副議長也從議員中選舉產生。 “國會兩院在制定議事規則時，可以規定某項表決須獲得特別多數或者特定票數方可通過”?。對國家領導人、議會人員的選舉辦法以及國會事務表決方式的規定表明，馬來西亞是議會民主制政體，而不是專制政體，所以即使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是該國的在野黨，也應始終堅持以議會選舉的方式獲得執政權。其他政黨試圖通過武裝斗爭的方式獲得執政地位，是損害馬來西亞民主體制的政治行為，應予以反對。

3.遏制了右派激進主義政治

激進主義是指 “要求從根本上改變某種社會政治制度或者這種制度的某個或某些部分的理論觀點與行動”?。激進主義也有 “左”、 “右”之分，右派激進主義政治是指要求回歸到社會過去的某個發展階段或者舊的價值觀念的政治主張。它包括恢復宗教習俗的政治和倡導種族主義的政治。因此，右派激進主義政治是歷史倒退主義的政治理念，它難以適應政治的自由、民主化趨勢，也難得民心。在政治實踐中，政黨之間的理念能相互影響。例如，伊斯蘭黨在1999年大選獲得較多國會議席后，主張在全國范圍內推行伊斯蘭教法以及 《伊斯蘭刑法》；穆斯林的飲食、服飾、社會活動必須符合《古蘭經》和圣訓的規定；國家元首和總理必須由穆斯林擔任；非穆斯林在公共事務領域也必須遵守伊斯蘭教法。伊斯蘭黨的宗教法規嚴重違反了馬來西亞憲法的自由、民主原則，遭到華人和多數馬來人的強烈不滿，所以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堅決反對伊斯蘭黨的右派激進主義政治，甚至脫離與該黨之前建立的政黨聯盟。伊斯蘭黨主張的伊斯蘭國理念使該黨在2004年獲得的國會議席數急劇減少。受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治民主、社會多元理念的影響，伊斯蘭黨在2008年和2013年大選中沒有再提建立伊斯蘭國的主張，而是致力于維護國家法律的公平與公正，為社會民眾提供更多的利益。巫統領導的國民陣線在早期對華文教育實行抑制政策，為維護馬來人的利益，在 “5·13”族群沖突事件發生后還實行了 “新經濟政策”。國民陣線的右派激進主義政治受到多數華人的反對，華人對國民陣線的支持率也逐漸降低。受馬華公會多元文化、族群關系和諧、增加社會民眾福祉的理念影響，國民陣線在1991年以較公平的 “國家發展政策”取代了“新經濟政策”，近年來還加大了對華文教育的資金、師資力量等方面的扶持。國民陣線在2013年大選的競選宣言中也提出了建造更多的居民用房、改善供水供電和道路設施、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降低個人所得稅等多項造福民眾的政策。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主張的自由、民主理念在較大程度上遏制了伊斯蘭黨和國民陣線的右派激進主義政治，使兩者的理念變得更加溫和、更符合時代的發展趨勢。

4.樹立了良好的政黨形象

政黨形象是指政黨的屬性、發展理念、成員素質在社會民眾中形成的總體感知和整體印象。社會民眾對政黨形象的評價也有優劣之分，良好的政黨形象能使更多優秀人才加入，為政黨提供充實的后備力量，促進多數民眾支持該黨的政治活動。惡劣的政黨形象通常使政黨難以獲得大量的政治成員以及多數選民的支持。因此，政黨要提高生存和發展能力必須對外樹立良好的形象。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為擴大黨的政治影響力，爭取更多的國會議席，始終高度重視政黨形象建設。例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聲稱本黨是社會民主黨，而不是推崇暴力革命的政黨，為社會民眾建立了理性、溫順的形象。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多次大選的競選宣言中提出，各族群有發展語言、文化的權利，公民也有憲法賦予的言論、集會、宗教信仰自由的權利，使民眾了解到該黨是致力于維護公民的基本權利的政黨。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還多次提出完善該國的經濟政策、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健全社會保障體系，使民眾了解到該黨是謀求社會的發展與進步，努力提高人們生活質量的政黨。該黨多次提出終止實施只維護馬來人利益的政策和法律、反對貪污腐敗行為、加強基層的民主選舉，使民眾了解到該黨是致力于維護公正和民主價值的政黨。該黨的多數成員在政治事務中自覺遵守憲法和黨章規定，自覺維護黨的榮譽，使民眾了解到該黨是注重法治和嚴于律己的政黨?？傊?，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民眾中樹立的良好形象，增強了該黨的國會競選實力。

四、結語

從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發展歷程來看，該黨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政黨理念，在民主社會主義理念時期，主張各族群的關系和諧，各族群擁有發展語言文化的權利，呼吁社會財富分配和政治事務領域要公平與公正；在 “第三條道路”理念時期，主張各族群擁有宗教信仰自由的權利，國家政策必須保障各族群的利益，加強基層民主選舉；在 “利民主義”理念時期，主張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改進公共部門的管理方式，增加社會民眾利益。因此，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不斷地豐富黨的理念，使黨的理念更加符合社會民眾的需求。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為民眾謀利益的理念使其獲得了較多華人選民的支持，成為了馬來西亞議會選舉中有實力的競爭者。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堅決反對伊斯蘭黨的伊斯蘭國理念和國民陣線的種族主義理念，使兩者的右派激進主義政治難以在馬來西亞獲得廣泛的政治認同，最終促使兩者的右派激進主義理念向增加社會民眾福祉理念轉變。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在社會民眾中所樹立的民主、公正的良好形象，為該黨的可持續發展建立了良好的群眾基礎，增強了社會民眾對該黨的政治認同。

注釋：

① 葉長德： 《中國特色政黨制度的理論基礎探源——以政黨理念及其實現為視角》，《陜西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1年第3期。

②③ 殷敘彝： 《社會黨國際文件集》，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3、42頁。

④輝明：《從華人政黨到全民政黨？——“安華事件”后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政策轉變》， 《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6年第2期。

⑤ 范若蘭、孟慶順： 《馬來西亞伊斯蘭教國理念、實踐與政黨政治》， 《東南亞研究》2005年第2期。

⑥ 輝明： 《試論馬來西亞伊斯蘭黨的發展演變》，《世界宗教文化》2013年第3期。

⑦ 林吉祥： 《不論何種類型，行動黨堅決反對回教國》， 《南洋商報》2002年10月8日。

⑧ 向文華：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民主社會主義理論與政策主張》， 《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06年第1期。

⑨ 范若蘭： 《馬來西亞華人社會與伊斯蘭黨關系簡析》， 《世界民族》2012年第1期。

⑩ 《回教黨大會》， 《聯合早報》2005年6月4日。

? 《行動黨發表競選宣言 “馬來西亞要更好”》， 《星洲日報》2008年2月25日。

?????? 郭偉偉： 《世 界主要政黨 規章制度文獻——馬來西亞》，中央編譯出版社2015年版，第245、245—246、246、244—245、6—8、35 頁。

? 向文華： 《馬來西亞民主行動黨的發展及其制約因素》， 《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2005年第2期。

?? 賈小葉： 《激進主義思潮研究述要》， 《中國文化研究》201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