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亢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高居老師進階榜頂端的研究生導師,傳的是仁至義盡道,授的是畢生絕學業,解的是學海無涯惑。
翻翻最近的新聞,此職業似乎還能享受一把奴隸主的威權。從前,上班狗最多眼饞一下寒暑長假,今年可好,隨著畢業季的到來,碩士博士朋友們收到了一打詢問:“嘿,準備留校當導師嗎?”面對大家的笑臉,碩士博士朋友們有口難辯:“與導師斗智斗勇過的研究生狗難道還想進階為導師狗嗎?!”
自打讀了研究生,我越來越懂導師的苦——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正在參演的,其實是一部名為《被嫌棄的導師的一生》的人生劇。
導師們一手教鞭,一手論文,看似光芒萬丈,其實膝下跪著算盤。買儀器花錢,搞調研花錢,就算精打細算做完實驗、寫好論文,投遞到雜志社,還得交上一筆價格不菲的版面費。導師們上有百十萬的實驗儀器,下有三五塊的辦公用品,面前還有一群等著勞務費的嗷嗷待哺的學生,一枚硬幣都得掰成八瓣。
導師們不僅要節約如葛朗臺,更要懂得生財如馬云。國家基金、省級基金、校級基金統統不能放過;透露出合作意向的企業,無論大小都得上門詳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吶!導師們嘔心瀝血在標書內寫盡對科研的渴望,在推杯換盞中喝下對學術的憧憬。一個課題申請就能把導師逼成無所不能的交際花。
等到申請的科研項目終于落定,你以為就可以做一名專注學術的佛系導師了?錯!一個科研壓力就能讓人從佛前直墮地獄。就算導師們愿意青燈古佛十年磨一劍,那5年一次的中期考核你管不管?3年一次的成果初步匯報你去不去??每年一次的學生畢業你愁不愁???
與學生相處更是一門玄學。太過嚴厲,學生會在背后吐槽,“叫您一聲‘老板,還就真跩上呢?”太過隨意,等到被放養的學生畢業,失業游民的帳篷立馬扎到家門口。多點關切,要被懷疑是不是心懷不軌。少點在意,又有人抱怨漠不關心。好好好,那不如就做朋友吧,來,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唱個歌!立刻收獲學生的拒絕三連發:“對不起。不要。我們有代溝。”
導師們除了當好科研指路人,靈魂塑形師的工作也一刻不能停。學生要是有點苦悶抑郁,一定得趕緊化解,否則等他上網發了誰也看不懂的吐槽帖,警察叔叔就會找上導師的門。學生的行蹤再飄忽,導師也得了如指掌,每一張請假條最好都寫成一篇紀實性報道,否則他悄咪咪讀著詩去了遠方,導師就只有被院長請去品茶的命了。
學生個個都似鳳凰蛋,可導師孵了半截,說不定這些鳳凰蛋還能自己滾走。如今的學生早不把讀書當作唯一出路,大家信奉“行而上學,不行退學”“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必吊死一棵樹”。雖說導師看起來手握畢業大權,懷揣科研經費,可世界這么大,學生隨時就能出去看看——扔下課題,退了學籍,徒留導師“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
教學時探討學術奧秘,共建科學圣殿;培養時全面監督,時刻在意;畢業時還得保證論文與學位齊飛,前途與錢途光明。學生的苦大家都知道,導師的苦,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