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工商大學體育學院 重慶 400067)
今天,足球已然成為世界的主流運動,因之而起,球迷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伴隨著足球運動在中國的盛行,曼聯、國安、恒大等一些知名球隊逐漸成為球迷們茶余飯后的談資,而支持這些球隊的球迷行為也被用視頻記錄而后發布在各大新聞媒體上,成為熱搜頭條。因此,我們將研究鎖定在了球迷這個當前很流行的群體上,并對其暴力行為作出一種心理學的解釋。為何要給予球迷暴力行為一個心理學的解釋,主要原因在于研究者發現目前球迷暴力行為的解釋都比較片面,而且也缺少從社會心理學視角出發的解釋,與此同時球迷暴力行為頻繁發生,規模也有擴大的趨勢,這種行為造成的后果和影響也是日益嚴重,出于此目的研究者在閱讀了相關文獻的基礎上進行了淺顯的分析。西方學術界對社會認同理論的研究起源于20世紀70年代,1972年社會認同理論的研究成果首次公開發表,這一信號標志著認同理論開始走進學術歷史舞臺。近年來,隨著社會認同研究的深入,社會認同理論的研究對象不斷擴展,從國家認同、族群認同到個人認同,但是對于球迷群體的社會認同研究卻鮮有人來問津。本文研究球迷群體的認同時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球迷群體的社會認同是如何建構起來的?球迷群體又是以什么樣的方式去行動的?從群體形成到集體行動這個過程中起作用的心理機制是什么?社會認同理論在這方面給出了最具影響力的解釋。
“個體知曉他∕她歸屬于某一個特定的社會群體,而且他∕她所獲得的群體資格會賦予其某種情感和價值意義”①,換句話講,社會認同是個體將“自我”這一內涵賦予本身、并將個體劃歸于群體的一個互動過程。根據這一定義,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認同產生的第一個基本條件就是,個體將自己歸類于某一個群體當中,社會心理學將這個過程稱之為范疇化。縱觀當今世界比較知名的球隊,無論是國際知名的皇馬、巴薩,還是國內知名的恒大、國安,這些球隊的支持者們會依據他們自己的地域、語言、文化和習俗等這些范疇化的標準和尺度對其自身進行分類,由此就產生了以上那些我們所熟知的皇馬、巴薩、國安、恒大、申花等這些家喻戶曉的球迷群體。因此,范疇化的這一過程可以實現人們對復雜世界的認知簡化。
然而范疇化的過程并不能完全解釋球迷這一群體是如何形成的以及他們為何會對自己所屬球迷群體產生認同感。在這方面社會認同理論給我們做出了解釋,社會認同理論認為,在特定的社會情境中發展而來的積極社會認同,來源于和與之相應的外群體的社會比較,方文②將這種社會比較分為兩個方面,個體之間的比較和群體之間的比較。個體間的比較是個人通過某種比較特別的信號(比如球隊歷史或球隊特征),將球隊跟自我在心理上相互連接,將他們認為某種顯著的社會身份內化為自我的一部分,是一種在自我與群體之間建立起來的心理連接,是一種心理上的歸屬。以國安球迷為例,其實單純拿國安來講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但是“北京”這座城特殊,“北京人”的身份也特殊,而對于國安的球迷來說最讓他們引以為傲的就是這座城,這個身份③。八百年的建都史讓生活在這個城市的人認為,他們畢竟是與外地人不一樣的,皇城根下的文化早已造就了他們的某些性格。無論他們承認與否,從骨子里透漏出來的自豪感和優越感已經使他們成為一種心理實體,經由這種心理實體形成的群體思維指導著球迷們的行為和實踐。所以,在北京球迷們心中,國安已經內化為一種信仰,一種精神,代表了國安也代表了北京人天不怕地不怕不服輸也不怕輸的精神。這種個體之間比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證實內群體一致性,即內群體成員心理上的歸屬感。
群際比較,球迷的群際比較可以分為兩種形式,共時性比較和歷時性比較④。球迷共時性比較主要是指處于同一時代的各地區球迷代表之間的一種橫向比較。在經歷了改革開放以及市場轉型后的今天,我們常常習慣于將廣州的崛起,深圳的速度、上海的氣勢拿來與皇城根下的北京來作比較。北京,作為一國之都,總是會享受到一些比其他地區更為又會的政策。由此我們可以發現,“北京”這個地域符號背后隱含著某些特殊的權利,為國安球迷賦予了內在和外在的榮譽,因此,當國安隊在與其他地域的球隊進行比賽時,眾所周知的“京罵”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用來解釋,足球為何會導致區域之間的對抗,此謂之共時性比較。作為全國的政治重地,文化中心,北京總是引領著國家發展的大潮流,當然在足球方面也不例外。悠久的足球建隊史,讓國安球迷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自豪感和優越感,此謂之歷時性比較。但關于球迷群體之間的比較,無論是共時性的還是歷時性的,它們最終的結果都是使得外部群體之間的相似性增強了,也就是說對國安的球迷來講,申花、恒大的球迷是一樣的,因為對國安來講這些球迷都是外群體,他們的關系都是敵對的。
在經過了內外群體之間的社會比較之后,我屬球迷群體的內部相似性不斷被強化,他屬球迷群體間的相似性也得以建構。國安球迷是北京土著組成的球迷群體,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地域,經歷著相似的歷史,建構著自己的文化,在經歷了無數苦難的磨練以及出現了可以代表群體精神的球隊時,他們從一個單個的個體最終凝聚成為心理實體,個體經歷范疇化和社會比較從名義上的球迷范疇轉化為實際上的球迷群體,至此群體得以形成,認同得以確立。
刻板印象是范疇化和社會比較共同作用產生的結果,無論我們范疇化的對象是人還是物都會產生一種增強效應,這種增強效應與刻板印象是密不可分的⑤。刻板印象是一種認知偏差,它是基于人的范疇資格而產生的推論。在國安球迷看來,國安球迷就是要比其他球隊的球迷好,縱使在球迷對抗中,某一位國安球迷有錯在先,但在他們自己看來就是別的球隊的球迷錯了。刻板印象認為,某一特定群體的所有成員都具有相同的特征,該群體依據這些特征來劃定,同時也將該群體與其他群體很明顯的區分開來⑥。國安球迷身著統一的綠色鎧甲,操著滿口的京腔,這是國安球迷與其他球迷的明顯特征。因為刻板印象會關涉到自我定義和自我評價,所以范疇化產生的自動增強效應就會在偏好內群的評價維度上極力夸大內外群的差異。在評價性很強的維度上,對球迷來講這種維度包括服飾、語言、口號等,群際差異甚至被雙倍的增強,其目的就是為了要最大化內群的相對優越性。所以會存在這樣一種趨勢,對內群體賦予褒義的刻板印象,而對外群體賦予貶義的刻板印象。
當我們對他人進行分類時,我們相當于把他們放入了不同的格子,此時我們會夸大刻板化的相似性。當支持同一球隊的球迷集合在一起時,刻板印象的增強效應會突出隱藏在球迷個體差異之下的語言、行為等的共性。例如,當兩位北京國安的球迷相遇時,兩人話語間所帶有的京味成為他們之間重要的標示物和分界物。而在這一過程中,社會認同是刻板印象得以發揮作用的中介因素。當我們對自身進行分類時,也是如此。我群體與他群體之間的差異性也主要是通過這種話語、地域來進行界定。國安與恒大兩大球迷群體,當他們操持著不同的方言,在同一個球場相遇,其所代表的地域,文化和生活方式是存在著差異的,雙方對峙的結果必然是群體之間差異的擴大。
刻板印象還具有這樣一種作用,當范疇所負載的價值對個體有重要的意義時,會促進增強效應的發生,并且讓刻板印象更加僵化和極端⑦。這會讓個體不惜任何代價來維護內群體的有利地位并讓個體受益。尤其是在群際特異性受到侵蝕的時候,會利用社會競爭的形式在群體之間制造分化,以改變我群體所處的不利地位。國安對于北京的球迷來講是一種寄托也是一種向往,因為國安承載的不僅是北京足球的歷史與文化,也是對北京土著文化的一種延續和繼承。生于斯長于斯的他們在成長過程中正在經歷著身份的喪失,這種強烈的剝奪感與失去感催生出表達北京是我家,我要保護她的需求。隨著區域流動的加劇,過多外來人口的涌入讓北京土著完整的符號體系在政治和經濟要素面前不堪一擊。他們認為自己受到了侵略,本土性文化被嚴重的邊緣化。因此,對很多國安的球迷來講他們不僅不反感京罵,反而更樂意參與其中,參與到關于區域爭端的話題中,體驗首都身份帶給他們的各項權力,而京罵被視為是這些權力中的一種,它毫不掩飾的將矛頭指向了外來人口。
集群行為也就是我們所熟悉的集體行動。當群體面臨沖突的時候,他們會表現出某些特定的集群性行為或群體性態度。一直以來,球迷行為都被視為是一種集群行為。仲達對球迷們的暴力行為進行相關調查之后發現,球場上觀眾的暴力在本質上也屬于一種集群行為⑧。足球場對球迷來說是進行集群行為最好的場所,他們會因為比賽中的某個關鍵行為而引發集體行動,盡管這種行動通常是無組織的,但是在球迷群體內部互動性是很強的,很容易引起其他球迷群體產生共鳴,從而發生更大規模的集群行為。當然球迷的口號、語言、助威形式這些行為也同樣具備了集群行為的某些特征。所以當自己所屬球隊有不好的表現時,他們會將這種不好的表現歸因于客隊球隊或者是其他一些原因。這樣看來相互對立的兩個球迷群體也因此而產生了明顯的群體邊界,球迷暴力行為的發生也正是這種源自于對集體的情感和認同。
每個球迷都有自己心之向往的球隊,他們承載著一定區域的歷史和文化,因為對球隊的認同他們組成了團體,他們立場堅定,旗幟鮮明,堅定不移的支持代表自己的球隊。球迷們對于球隊的認同主要是通過整齊劃一的口號、標語等來體現的,就像京罵注定是屬于國安的一樣。工人體育館被譽為是北京最后的一片四合院,它被稱作國安球迷的社區。國安球隊在工體打拼的歷史使得這里成為他們的代名詞,也讓工體成為北京人心中的家,在這里他們可以盡情釋放。當國安與工體并立,京罵便成為了這里的統治者。
京罵的內容多為“傻逼”、“牛逼”等一些帶有臟字的詞語為主⑨,當國安球迷頭戴綠圍巾,身著綠球服,像御林軍一樣聚集在球場高聲吶喊、謾罵,營造出一種狂熱的氣氛,這種狂熱的氣氛實際上多是由球迷之間通過互動營造出的相互之間情感的分享,情感分享和外界群體的邊界相互作用,球迷們在框定我群體邊界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他們對自己所屬群體的認同。這種集體性的行為的最明顯特征就是存在著內群體與外群體之間的界限。這種現象不僅僅只存在于工體,實際上在不同城市的主場上我們都可以發現類似的表達方式,比如成都球迷們的“雄起”和“踩扁”,濟南球迷們的“杠塞來”和“辦他”⑩。
作為一個具有鮮明的社會認同的群體,球迷群體在互動過程中不斷的強化作為球迷群體的一員的身,并在自己球隊遭受不公正待遇時,形成統一的應對方式。在比賽期間,裁判員判決的公正性、球隊的表現情況、所用策略的骯臟性等,都有可能促發球迷集群行為的產生,1996年甲A聯賽,京津相遇時施連志飛踹高峰之后,國安球迷門聚集起來掀翻了在國安主場周圍的天津牌轎車。自此以后每次相遇都火花四濺,類似于“天津泰達,×你媽媽”這樣帶有諷刺和侮辱性質的球迷口號也是促發球迷暴力集群行為的因素之一。
沿著群體的形成軌跡,我們看到了一種作為社會心理現象的“社會認同”是如何被建構起來的。社會范疇化的存在使個體將自身與群體聯系了起來,經過范疇化的過程,個體成為群體中的一員,與群體內的其他成員之間建立了心理上的聯系;社會比較,特別是我屬群體和他屬群體之間的比較,形成了球迷群體或球迷這一范疇的心理獨特性;范疇化和社會比較協同發揮作用社會認同最終得以確立,范疇內部的相似性與范疇之間的差異性被擴大。在球迷們建構屬于他們自身的社會認同過程中產生了對內部群體的偏好,加深了他們對于內外群體之間邊界的刻板印象,這種對內部群體的偏好和對外群體同質性的認知,進一步導致了人們對某一群體的刻板印象。刻板印象是構成群際關系的核心成分,對群集行為的研究一定會涉及刻板印象。在這種刻板印象的作用之下,當群體成員具有較高的社會認同時,群體成員更愿意參與到集群行為當中。
【注釋】
①邁克爾·A·豪格,多米尼克·阿布拉姆斯.社會認同過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②方文.群體符號邊界如何形成?——以北京基督新教群體為例[J].社會學研究,2005,1.
③楊京晶,何健.認同的轉換:工體與“北京土著”群體的再生產[J].黑河學刊,2013(12):186.
④方文.群體符號邊界如何形成?——以北京基督新教群體為例[J].社會學研究,2005,1.
⑤邁克爾·A·豪格,多米尼克·阿布拉姆斯.社會認同過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⑥趙志裕.社會認同的基本心理歷程——香港回歸中國的研究范例[J].社會學研究,2005,5.
⑦多米尼克·阿布拉姆斯,王兵譯.社會認同的過程[J].社會心理學研究,2007(2).
⑧仲達.球場觀眾暴力形成機制及要素分析[J].體育學刊,2005,11.
⑨皇城草根.當京罵成為國罵[J].商業文化,2008,11.
⑩錢宗梅.迷狂下的釋放與訴求:球迷集體罵人現象探析[J].江西師范大學學報,20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