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動車代駕侵權研究

(湘潭大學 湖南 湘潭 411105)

機動車代駕侵權研究

彭驥

(湘潭大學湖南湘潭411105)

本文以機動車代駕侵權糾紛案為起點，先對基本案情的陳述，然后是對案情進行分析，提煉出案件中的爭議焦點：代駕人與被代駕人的法律關系歸屬問題。然后把機動車代駕責任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的類型分為有償代駕法律關系和無償代駕法律關系。運用現有的法學理論對這兩種代駕法律關系進行分析，并結合法條提出解決方法。

機動車代駕；侵權責任

根據權威機關統計2015年底全國機動車保有量2.79億，平均每百戶有31輛私家車。這說明了我國的機動車的持續增長，機動車走入了普通百姓的家門，很多人家都有機動車，有機動車駕照的人也越來越多。機動車代駕侵權事件大量發生，其中代駕人在與車主之間究竟是由誰來承擔責任，這成為了很多案件中的爭議焦點。這也是本文的分析的問題。

一、案情介紹及分析

本文中將分析發生在湖南省郴州市的關于機動車代駕的案件，在這個案件中有關承擔責任的主體之間存在爭議，這是本文所討論的重點。

2014年12月27日下午，何勇借兩臺車用于朋友結婚接親，要廖孔武幫忙到桂陽開車。何勇通過電話到周友斌處借車，并要何勇到司機黃海生處拿車。當天傍晚，何勇、廖孔武和駱中進一起從郴州乘的士到桂陽，何勇借的一輛車后自己堅持返回郴州，要廖孔武到黃海生出取車后再返回郴州。當晚10時左右，廖孔武到黃海生出取得轎車，之后在歌廳唱歌，在車站吃宵夜，直到次日凌晨，廖孔武才駕駛該車，副駕駛搭乘廖二華、后排搭乘廖志春、駱中進，駛往郴州市，凌晨2時10分許，途徑桂陽縣正和鎮極樂村路段左轉時，由于車速過快、操作失誤，車輛與道路右側護欄和路燈桿相撞，致鐵皮護欄插入車內，造成道路設施損壞、車輛損害、廖孔武、廖志春受傷，廖二華、駱中進當場死亡的道路交通事故。事故發生后，交警隊對廖孔武血液酒精進行鑒定，鑒定結果屬于正常駕駛，后對該轎車安全性能和行駛速度進行鑒定，鑒定意見為該車安全性能均合格，該車事故發生時行駛速度約為106km/h-108km/h。交警認為，廖孔武駕駛車輛與右側道路護欄刮擦接觸時操作失誤，致車輛撞擊另段護欄后、鐵皮護欄插入車內同時撞到路燈桿，是事故發生的全部原因，應承擔事故的全部責任；搭乘人員廖二華、廖志春、駱中進無責任。周友斌是該車的登記車主，初次登記日期為2012年6月18日，檢驗有效期為2014年6月30日。周友斌為該車投保了車輛交強險、商業第三者責任險和車上人員責任險，并不計免賠特約險。一審法院認為，對于本案事故責任主體問題，一是涉及車子未年檢，車主周友斌、車輛管理人黃海生的責任問題；二是涉及車輛借用人何勇與車輛駕駛人廖孔武的法律關系問題。車輛管理人和所有人的責任問題，我國適用過錯原則，根據我國《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一條的規定，周友斌的車安全性能合格，說明交通事故的發生于車輛是否存在缺陷無因果關系。黃海生交付車輛時，廖孔武沒有喝酒，說明周友斌、黃海生已盡到“一般管理人”的注意義務，沒有過錯，不應當承擔賠償責任。借用人何勇與駕駛人廖孔武之間的法律關系是朋友之間的無償幫忙，屬義務幫工。故法院認為被告廖孔武賠償損失，被告何勇承擔連帶責任。

何勇不服原審判決，向郴州市中院提起上訴稱，原審法院認定何勇承擔連帶責任適用法律錯誤。廖武孔自行搭乘他人的行為已超出何勇要求其駕駛的幫工范圍，不屬于幫工行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確認由被幫工人在幫工過程中致人損害的民事責任，是基于幫工人與被幫工人之間的無償委托關系。本案中的搭乘行為已超出了委托人的委托范圍，其行為應由受托人自行承擔委托人免責。本案何勇享有廖孔武代駕的運行利益是節省了司機的費用，原審認定其承擔100余萬元的賠償損失，有違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廖孔武拿到車后，何勇電話通知其早點回來，而廖武孔并未有按何勇要求做。二審法院認為《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三條規定“為他人無償提供勞務的幫工人，在從事幫工活動中致人損害的，被幫工人應當承擔賠償責任。被幫工人明確拒絕幫工的，不承擔賠償責任。幫工人存在故意或者重大過失，賠償權利人請求幫工人和被幫工人承擔連帶責任，人民法院應予支持。”本案何勇為接親請廖孔武將所接車輛由桂陽開到郴州，代駕人廖孔武與何勇形成幫工關系。至于未按何勇指示的時間返回郴州，車速過快，均是廖孔武的過失，何勇有權向廖孔武進行追償。原審法院認定何勇承擔連帶賠償責任并無不當之處，上訴人何勇上訴稱其不應承擔賠償責任，于法無據，本院不予支持。故駁回上訴，維持原判。①

從這個案件中，何某請廖某代其駕駛其借周某的轎車回郴州，在廖某駕車回郴州的過程中發生交通事故，就這個責任如何承擔的問題。這是一個無償代駕的侵權責任歸責的問題，在案件中法官把廖某和何某承擔連帶責任，原因就是廖某和何某之間形成幫工的關系，何某是被幫工人廖某是幫工人。在機動車代駕中存在有償代駕，同時也存在無償的代駕，這個案件就是關于無償代駕的問題。無償代駕中，可能會成立幫工關系，幫工人和被幫工人承擔連帶責任；在有償代駕中，可能會存在承攬關系，如果代駕人是代駕公司的員工，其與被代駕人之間為承攬關系，事故責任主體應認定為作為承攬人的代駕公司，代駕人有故意或重大過失時，應與被代駕人承擔連帶賠償責任。②也有學者認為，有償代駕的情形較多，如請代駕公司代駕、請個人有償代駕、酒店在消費后代駕等，情況復雜，有償代駕發生交通事故后責任如何認定，車主是否要承擔責任，還需要針對具體情況具體處理。③

二、機動車代駕法律關系分析

機動車代駕就是指由車主由于一些原因沒能駕駛機動車，由車主以外的人來駕駛機動車。根據機動車的管理人或者機動車的所有人與代駕人(就是實際駕駛機動車的人)之間是否支付報酬，分為有償代駕(就是支付報酬的代駕)和無償代駕(不支付報酬的代駕)。

(一)有償代駕法律關系分析

有償代駕就是指在代駕的過程中被代駕人支付報酬給代駕人，有償代駕主要分為以下幾種形式：(1)專業的代駕公司提供的代駕服務，車主直接聯系代駕公司，代駕公司派代駕人給車主代駕，代駕成功后，車主支付報酬給代駕人；(2)有個體司機提供的代駕，這種代駕不依賴于代駕公司，是司機提供的代駕，車主支付代駕司機報酬；(3)酒店提供的代駕，這是酒店提供的一種服務，酒店用這種服務來吸引客人來酒店消費，這種代駕在車主與代駕人之間通常是無償的，是由酒店直接支付代駕人的報酬，故這也是一種有償代駕。

在第一種情況中代駕人是代駕公司派出來執行代駕任務的，代駕人是代駕公司的員工，代駕人和車主簽的是一個格式合同，這個合同是由代駕公司之前擬定好的，合同的內容無非就是代駕的公里數來收費，被代駕人找到代駕公司派人為其代駕無非就是口頭約定承諾，接受了這個格式合同，這里代駕人與代駕公司之間是雇傭關系。假如代駕人在代駕的過程中發生機動車侵權，則有代駕公司承擔侵權責任。

第二種情況是個體司機提供的代駕服務，比如行為人知道那個司機在做代駕的服務，就直接打電話給他，讓他提供代駕服務，然后雙方商量報酬，代駕人把被代駕人送到指定地點。這種代駕關系我認為是一種承攬關系，根據我國合同法第二百五十一條對承攬合同的定義④，被代駕人就是定做人，被代駕人支付報酬要求承攬人完成承攬任務(將被代駕人送到其指定的地點)。這是由代駕人和被代駕人承擔連帶責任。

第三種情況就是被代駕人與酒店是雇傭合同聘請代駕人，讓代駕人為客人開車，代駕人屬于代駕公司的雇員。在這種情況下，代駕的法律關系不只涉及代駕人與被代駕人，在原有的法律關系中加入酒店這個第三方主體。在這個三方的法律關系中，代駕人是酒店的員工，兩者之間是雇傭關系；酒店與被代駕人之間是一個服務合同的法律關系，酒店是服務的提供者，被代駕人是服務的接受者。酒店在服務合同關系中有責任保障被代駕人安全到達目的地。故若發生交通事故，是由提供代駕服務的酒店承擔侵權責任。若酒店只是為代駕服務提供有償的中介服務，酒店與被代駕人構成居間合同，⑤酒店必須向被代駕人提供代駕人真實信息，保證代駕人有合法的代駕資質，這樣在發生交通事故時酒店沒有責任。若酒店提供代駕人虛假信息，被代駕人在發生交通事故時，酒店應退回被代駕人的報酬并且承擔賠償責任。⑥

(二)無償代駕法律關系分析

無償代駕就是指代駕者與被代駕人之間不支付報酬的行為，主要是存在有關系的人之間，這種關系包括親人、朋友、男女朋友之間、師生之間、鄰居之間等這類的熟人關系，這是我們常見的。在本案中，法院將無償代駕的代駕人和被代駕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定為幫工關系，這種法律關系的認定是否適用所有無償代駕的類型，這一問題值得在下文中討論。

幫工在民法中的含義，一般是指幫工人無償、自愿、短期為被幫工人提供勞務，并未為被幫工人明確拒絕而發生的社會關系，具有合意性及無償性的特點。⑦主張將無償代駕認定為義務幫工的觀點認為，代駕人為了被代駕人的利益無償代為駕駛車輛，符合幫工人為被幫工人無償提供勞務的要求，因而構成義務幫工的法律關系。⑧在本文開始的案件中所采用的就是這一種觀點。但筆者對這種觀點提出疑問，幫工人是要在被幫工人的指示下提供幫工服務，即是幫工人與被幫工人是支配控制的作用，才是認定為幫工行為。但在本文的案例中，幫工人與被幫工人的距離很遠，故幫工人不可能支配與控制被幫工人，而且在本案的一些細節中，何某要求廖某盡快回到目的地，但廖某卻是在途中玩了好久，在凌晨時才回到目的地，這體現了何某主觀上有支配控制廖某的意思，但在客觀上沒有達到完全控制和支配廖某的效果。故該案件中代駕人與被代駕人不存在幫工關系。筆者認為無償代駕分為兩種類型：情誼行為型和無因管理型。

情誼行為型無償代駕。情誼行為的代駕是通常是代駕人與被代駕人之間存在著例如親人、朋友等親密關系的人之間。不僅包括被代駕人主動請求代駕人為其提供代駕服務，而且包括代駕人默認為被代駕人提供代駕服務。對此有學者認為，代駕人與被代駕人之間的法律關系，與有償代駕并無本質上的不同，都是代駕人接受被代駕人的委托而代為駕駛車輛將其送至目的地，性質即為委托，只不過因代駕人不收取報酬而成立無償委托。⑨但我認為委托合同需要達到合同合意的程度比這種情誼行為達到合意的程度更高，這種情誼行為的合意法律程度是介于民事事實行為和民事法律行為之間的。情誼行為是當事人為了增進雙方的關系且不為利益而作出的行為。情誼行為的施惠人與受惠人的意思表示不受到法律的約束，且施惠人提供幫助的行為是無償的。由此可見，這種代駕行為用情誼行為來解釋是更為合理的，因為委托行為通常上要以給付報酬為要件，而且委托人和被委托人之間通常是沒有親密關系的；如果解釋為情誼行為，情誼行為的施惠人通常對自己的承諾不需要支付報酬，所以就這樣的行為構成情誼行為。

無因管理型的無償代駕。無因管理型的無償代駕是指，在被代駕人喝醉酒后，有代駕人因無因管理(代駕人與被代駕人相互之間沒有意思表示)把被代駕人的車開回家的行為。這符合無因管理的構成要件，無因管理要求管理他人的事務，具有管理的意思，就這個事務與被管理人無法定義務和約定義務，管理事務對被管理人有利，且不違反本人明示或可推知的意思。在無因管理中以是否符合本人明示或可推知的意思為由作出分類，若符合意思則為適法的無因管理；不符合意思則為不適法的無因管理。

因情誼型的無償代駕中，代駕人和被代駕人達成了使用機動車的合意。適法的無因管理中，代駕人并不違反被代駕人明示或可推知的意思。根據《侵權責任法》第49條規定，“機動車所有人對損害的發生有過錯的，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該條規定的是因借用、租賃等情形而使機動車所有人或管理人與機動車使用人分離時發生交通事故，責任主體應如何確定的問題。故這兩種情形適用《侵權責任法》第49條的范圍。筆者認為對于情誼行為型和適法的無因管理的無償代價責任主體之間是一種不真正的連帶責任，由最終的責任人承擔責任，損害人可以要求代駕人和被代駕人賠償，但最終只有有過錯的人承擔最終責任。

不適法的無因管理則適用《侵權責任法》第52條，因為代駕人違反被代駕人明示或者可推知的意思，代駕人和被代駕人之間是不存在合意的。因為52條是關于機動車被盜竊、搶劫或搶奪而使機動車使用人和所有人分離，發生交通事故時責任承擔的問題。對于不適法的無因管理，筆者認為應適用《侵權責任法》第52條的規定，由代駕人承擔全部責任。

①湖南省郴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郴民三終字第343號民事判決.

②安建須.酒后機動車代駕致人損害的責任主體認定.法律適用,2013,11.

③陳捷生,馬遠斌.無償酒后代駕出車禍，車主要擔責.南方日報,2013年11月5日。

④《合同法》第二百五十一條：承攬人按照定作人的要求完成工作，交付工作成果，定作人給付報酬的合同。承攬包括加工、定做、修理、復制、測試、檢驗等工作.

⑤《合同法》第四百二十四條：居間合同是居間人向委托人報告訂立合同的機會或者提供訂立合同的媒介服務，委托人支付報酬的合同.

⑥《合同法》第四百二十五條：居間人應當就有關訂立合同的事項向委托人如實報告。居間人故意隱瞞與訂立合同有關的重要事實或者提供虛假情況，損害委托人利益的，不得要求支付報酬并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

⑦楊立新.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釋義.人民法院出版社,2004.

⑧王友祥,秦旺,黃維.無償代駕發生交通事故.如何認定無償駕駛人和車輛所有人的責任.民事審判指導與參考,2014,1.

⑨楊立新,王純毅.機動車代駕交通事故侵權責任研究.法學論壇,2015,7.

【參考文獻】

[1]安建須.酒后機動車代駕致人損害的責任主體認定[J].法律適用,2013(11)

[2]陳捷生,馬遠斌.無償酒后代駕出車禍.車主要擔責[J].南方日報,2013(11)

[3]楊立新.人身損害賠償司法解釋釋義.人民法院出版社,2004

[4]王友祥,秦旺,黃維.無償代駕發生交通事故.如何認定無償駕駛人和車輛所有人的責任[J].民事審判指導與參考,2014(1)

[5]楊立新,王純毅.機動車代駕交通事故侵權責任研究[J].法學論壇,2015(7)

彭驥(1992-)，男，漢族，湖南雙峰，研究生，湘潭大學法學院知識產權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