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師范大學法學院 四川 南充 637000)
近年來,在同一人身損害事故中,由于死者戶籍不同,其親屬獲得的死亡賠償金差距很大。這類案件一經媒體報道,“同命不同價”現象受社會各界的廣泛討論和強烈批評。那么,我國的死亡賠償金的賠償對象究竟是什么?我國對死亡賠償金的規定是否侵犯了《憲法》中的平等權?本文將圍繞這些問題進行分析。
1.繼承喪失說
該說認為,逝者已逝,死亡賠償金是其近親屬對加害人的請求權,不可能是對生命權的彌補。親屬請求權的依據是由于加害人的侵害行為導致受害人死亡從而使得其法定繼承人在將來所能繼承的財產減少了。因此,賠償義務人應當賠償的是因為受害人死亡而喪失的未來可得利益,而不是對生命利益本身所作的賠償。
2.死亡損害說
該說認為,死亡賠償金賠償的是人格利益的損失,而不是死者收入損失的賠償。因此,必須“同命同價”。這不僅能得到社會的普遍接受,還有利于審判實踐,提高訴訟效率。同時,繼承喪失說中的未來收入是很難準確計算的,而且這把人視同產出利益的機器,人為的區分生命的價值等級,褻瀆了人的尊嚴并違反生命平等的憲法原理。
對于死亡賠償金,各國民事立法和司法實踐中都存在一個共識,那就是死亡賠償金不是對死者本人的賠償。因為,受害人已死就不具備民事權利能力,其自然也就不可能遭受財產上的損害,加害人無須向死者承擔任何賠償責任。因此,死亡賠償金只是對與死者有關的一些人即親屬的賠償。這個問題上,存在兩種觀點,這兩種觀點都是建立在死亡賠償金是一種財產損害賠償的基礎上,其中一種觀點是繼承喪失說,上文已提到,不再贅述,另一種觀點則是扶養喪失說。
扶養喪失說認為,因受害人死亡而導致死者生前所扶養的人喪失了生活來源,因此,死亡賠償金應是對這些被撫養人喪失撫養費的賠償。另外,若受害人沒有被撫養人,那加害人就無需就該項進行賠償。
目前,我國對死亡賠償金制度采取的是“繼承喪失說”。并在此基礎上,我國還根據城鄉二元結構的現實情況將死者的收入以不同的城鄉平均收入為標準來計算,這就導致相同事故,只因戶籍不同卻使得死亡賠償金千差萬別。此種計算方法是否合理呢?是否有違平等權呢?
對于上文中的各種學說,我更加贊同“繼承喪失說”,理由如下:第一,人的生命是至高無上的,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第二,即使非要用金錢來衡量生命的價值,那衡量的標準是什么,這很難界定。而且這筆賠償生命損失的金錢該由誰來獲得?獲得的法律依據又是什么?這些問題也很難回答。第三,我國法律法規已經規定了致人死亡時賠償義務人應當承擔被撫養人生活費的賠償責任,如果采取“扶養喪失說”會出現重復賠償的問題。第四,我國法律規定的被撫養人生活費是非常低的,采取“繼承喪失說”則能彌補賠償的不足。因此,雖然“繼承喪失說”的推測性成分太重,但在目前來說它還是比較合理的計算方法。
許多人對于“同命不同價”現象的抨擊之處就在于它看起來很不公平,違背了《憲法》規定的平等權,那么何為平等權呢?平等權本質的一般表述為“相同情況相同對待,不同情況區別對待”。這里的區別對待是指合理差別對待,這種差別是合理的并具有特殊性的理由,該理由必須同法律所要實現的目的之間有一個合理的聯系。
回到我國對死亡賠償金的計算中來,農村和城市人的不同算法正是由于城鄉二元結構的存在,那這是否屬于導致區別對待的特殊性理由呢?我認為不是,因為按照“繼承喪失說”的觀點,其目的在于填補損失,但我國死亡賠償金從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定額賠償,而人的收入是不同的,一味的采取定額賠償,沒有實現實質平等。因為城鄉差距與死亡賠償金的填補損失目的之間并沒有合理聯系,所以城鄉二元結構不屬于合理差別對待的特殊性理由,我國的死亡賠償金制度侵犯了平等權。
筆者之所以不贊同采用二分法來計算死亡賠償金,不是因為其差別對待,而是因為這種差別對待還不夠細化。因為以平均值來代替存在差異的個人收入,是不符合侵權賠償所要達到的“填平損失”的目的。國家之所以以人均收入作為標準,是為了兼顧社會公平。但這樣未必會達到社會公平,因為人身損害賠償并沒有調節個人收入差距的功能,而避免貧富懸殊則是涉及到財產的再分配,這不是死亡賠償金所應解決的問題。因此,從理論上,根據個人的具體收入來計算死亡賠償金的方法是最合理的,但這畢竟是一種潛在利益,又涉及到許多不確定因素,操作起來相當困難。因此,我認為可以將死亡賠償金劃分幾個幅度,具體案件中的死亡賠償金的幅度歸屬則可根據受害人年齡、職業、受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加害人過錯和經濟能力、當時社會經濟發展狀況等因素來確定。
當前我國采取二分法的方式來計算死亡賠償金,這種“同命不同價”激起民眾的強烈批評,而這些批評是源于他們沒有正確認識死亡賠償金的性質,其并不是對生命價值的賠償,而是對受害人死亡所造成的收入損失的賠償。同時,這種二分法也并沒有實現侵權損害賠償的填平損失目的,只有將死亡賠償金再進行細分才能向這一目的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