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大學 四川 成都 610065)
Foley&Lennon在1996年首次提出黑色旅游來定義那些與災難、死亡等悲傷事件有關的旅游活動,他們認為黑色旅游是“游客前往現實的或商業化的死亡與災難遺址并消費的現象”。Blom將黑色旅游稱之為“病態旅游”,具體包括兩種旅游活動:一是迅速前往突發死亡事故發生地旅游的現象,一種是到與死亡相關的人工創造吸引物旅游的現象[1]。邁爾斯根據黑色的強烈程度,首次提出了“更黑色旅游”“最黑色旅游”,他認為如果與“死亡、災難和文明衰敗”相關的目的地是黑色旅游,那么“死亡、災難和文明衰敗”的真實發生地則是更黑色旅游。
從上概述中可以得出,國外學者對黑色旅游的定義主要有兩種趨勢:一是從“黑色”概念本身出發,分為旅游主體和旅游客體的黑色性。一種是強調旅游資源的黑色性,將旅游資源與死亡、災難相聯系,譬如Foley&Lennon的觀點。國內一些學者多從這種角度定義黑色旅游,同時笪玲提出黑色旅游并非“黑色旅游資源”的觀點,將黑色旅游定義為“通過將特殊事件發生地的‘黑色元素’典型化或者構造再現‘黑色’情景,其更多的是將黑色旅游定義為一種旅游開發模式。第二種強調旅游主體體驗的黑色性,即基于旅游者所感知到的“黑色”程度來定義黑色旅游,如Stone建立的黑色旅游譜。國內學者在國外學者理論基礎上,綜合兩者的黑色性定義黑色旅游,王剛偉認為黑色旅游具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上強調旅游客體的黑色性,狹義上強調旅游者的情感色彩。二是從旅游者動機定義黑色旅游。如Steaton提出的“死亡旅游”,其動機是體驗或者象征性的面對死亡。謝彥君以動機為出發點,探討黑色旅游的本質和內涵,認為黑色旅游借助于死亡觀照的途徑而獲得愉悅體驗[2],除此之外還存在著其他層面的特征,但文章中并未具體闡明。
從區位屬性看,懷特和倫農把黑色旅游分為兩類:一類是發生地,譬如火災遺址、大屠殺營地;另一類是紀念悲劇與死亡的輔助地,比如紀念館、墓地等[3]。區位不同,對旅游者的吸引和沖擊效果有差異,從心理承受的角度來看,輔助地也往往是發生地的最佳替代。
從旅游者的行為方式和活動內容來看,Seaton、Lennon﹠Foley把黑色旅游分為五種類型:第一種是見證公共的死亡。這種行為比較極端,在現代已遭到道義上的禁止,但是在過去非常普遍,如古羅馬時期的角斗士比賽;第二種是參觀大規模或個人死亡地,這種死亡是以前發生的。它包括到暴行地、災難地、知名人士死亡地和戰場等特殊地方開展旅游活動,如奧斯維辛集中營、羅馬斗獸場、汶川地震災害遺址等;第三種是到死者的拘留處或紀念處。這種旅游包括去參觀監獄、墳場、陵寢、地下墓穴、戰爭紀念碑和衣冠冢;第四種是參觀死者的遺物或象征性的紀念物,這類黑色旅游地主要是綜合性的地點,在那里許多死者的遺物或模擬物被陳列著。它包括展示死者的武器、被害者衣服和其它人工制品的博物館。例如展示著濺滿血跡的、遍布彈空的革命英雄的衣服的古巴革命博物館;第五種是觀賞對死亡的模擬與演繹。20世界以前,這種旅游類型主要是歐洲文化圈對宗教的展示。其中,澳大利亞的耶穌受難表演是最為著名,現代這種旅游類型較為少見。
國內學者對黑色旅游的劃分較為多樣、標準不一,主要體現為分類標準上的差異,其中普遍認同的是將其分為自然災害類和人為災害類。
黑色旅游動機的研究也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因為旅游者有時并不會表露出真正的旅游動機。在1998年,Dann列舉了一個綜合的動機清單,包括:克服幻想、尋求刺激、懷舊、對犯罪或越軌行為的慶祝、對挑戰個人意識的興趣及對死亡的興趣[4]。但是,他也認為這些動機更大程度上是描述性的,與具體的吸引物、目的地或者活動的聯系比與個人動機的聯系要更加密切。從Seaton提出的“死亡旅游”內涵“完全地或部分地被現實的或象征性的面對死亡的動機所驅使的旅游”,可以看出他認為黑色旅游的動機是“現實的或象征性的面對死亡”。于此相反,彼得·斯萊德認為,旅游者碰巧出現在以前與死亡相關的地方,不一定出于面對死亡的動機。國內學者謝彥君提出無論是從已有研究中所得出的追求身份認同、履行責任、獲得新知,還是從心理機制所分析的—對生與死之意義的深層感知,對自身現世幸福的安慰,以及對好奇的滿足等,其最終動機都指向了“愉悅”這一范疇,而不是真正的去面對死亡。
斯蒂芬將好奇、記憶、教育、了解歷史以及媒體的宣傳作用等因素作為促成黑色旅游行為的主要因素,認為黑色旅游者的動機目地而異,但普遍以教育、記憶為主。里奇懷特通過對海嘯后來泰國普吉島旅游的旅游者進行調查發現,對災難過后的好奇心、想要幫助他人的愿望以及安全是最主要的三大動機。這些學者通過實例分析,探討黑色旅游的動機,但往往具有片面性。同時,也涉及到一些看起來并不那么正面的動機,Ashworth認為黑色旅游的動機可被劃分為:對不平常事情的好奇心、從恐怖的事件以及別人的遭遇中獲得快樂、移情、尋求自我認同以及自我理解等[5]。
國內對黑色旅游動機的研究除了綜述國外的觀點或個人簡單思辨外,還有一些學位論文采用了實證的方法。如宋玉蓉在對汶川地震遺址旅游的吸引力進行實證研究中,發現旅游者探訪地震災區旅游目的地的動機主要有災難體驗、休閑游憩以及獲取地震知識三大類[6]。我國對黑色旅游的研究也主要是在2008年汶川地震后,研究內容多以地震遺址旅游居多,研究內容較為單一。
黑色旅游的商品化隨著當代以游客為導向的旅游經濟發展模式逐漸流行起來。2004年泰國地震后,肖恩提出是譴責那些前往旅游的游客缺乏同情心,還是通過鼓勵這種形式來促進當地旅游業的復蘇?
布雷斯韋特認為,正面發展的黑色旅游是一種重要的“療法”。通過對馬來西亞山打根的實證研究發現,旅游有助于治療當地二戰時期的幸存者與旅游者的心理創傷,促進曾經的侵略者與居民之間的和解[7]。因此,他們表示正面發展黑色旅游可以讓世人銘記那些慘無人道的殺戮和為施暴者和受害者提供懺悔與原諒的機會。有學者認為在災難發生地開展旅游可能會導致人們的反感,黑色旅游活動主要就是在黑色事件如災難、恐怖事件等發生地進行,它在給旅游者帶來另類旅游體驗的同時,也容易觸動當事人及相關者的悲痛記憶,導致情感上的波動,甚至引起心理上的抵制,產生社會爭論與矛盾。旅游地的過度商業化,會產生一系列商業及文化問題。同時黑色旅游也很有可能美化歷史上的悲慘事件,開發者和經營者有時會因為商業宣傳、或其他目的,刻意掩蓋或歪曲真實的黑色事件。
我國學者申相迎認為黑色旅游的影響具有倫理二重性,雖然黑色旅游的發展面臨著各種質疑和爭論,但不可否認的是發展黑色旅游的最終的目的是讓人類反思災難背后隱藏的危機,敬畏生命、善待生命[8]。這種特殊的旅游活動從動機到行為的結果,都是為了培養起現代人類的敬畏感。一直以來,黑色旅游開展的倫理道德與經濟效益間矛盾的協調是研究重點,對此,科恩提出了黑色教育旅游的概念,以教育為目的的黑色旅游,并提出黑色旅游開發的主題應該包含更多被普遍認可的價值觀,從而在更廣泛的范圍內被認可。
隨著旅游的迅速發展,這些悲慘事件與它們的旅游展示之間的奇妙關系引發了專業的和倫理的探討,一些關注歷史原真性的評論者,已經譴責對人類悲慘遭遇和困境進行展示的旅游活動是一種不恰當的或是不道德的行為。黑色旅游與遺產旅游一樣,都涉及到意識形態及政治問題,因而在其旅游發展過程中,政治取向以及意識形態、媒體的宣傳報道都會對其產生影響,以至于不能如實的反應歷史真相。旅游的發展使得黑色旅游地的管理員轉變為了歷史的監護人,他們能否真實地把歷史介紹給旅游者、傳遞給我們的后代呢?這也是一個頗具爭議的話題。
Foley和Lennon指出,這些地方的監護人有責任對游客、對那里紀念的受害者講述一個真實的故事,但在執行的過程中那并不總是可能的,有時一個娛樂、窺陰癖和為商業或宣傳的目的的開發可能會歪曲這種信息。因而黑色旅游的原真性問題一直備受爭議。
后Cohen提出“地點真實性”理論。災難實際發生地稱為“原位區”景點或原始景點;而在其他地方建立起來的博物館或紀念館稱為第二景點或創新區景點。這樣以地點的真實性來進行區分,過于簡單,也很難以描述游客黑色旅游體驗的真實性。原位區具有地點的真實性,是受災者的聚集區,但也不一定能帶給游客真實的黑色體驗,而創新區景點往往運用較多的科技進行展示,反而給游客一種不真實的體驗。同時黑色旅游的開發,不可避免的會涉及政治因素,因而在其開發中,當權者往往選擇對其有利的方面進行展示,有些真正的黑色因素經常被忽略掉。人類暴力地可能是所有歷史地點中最具爭議性的遺產旅游區域,暴力吸引物的管理中一定要注意政治糾正,不能讓悲慘歷史的真相隨政體的變遷而變遷。黑色旅游地是反映人性失敗的重要證據,為此,我們必須防范不正當利用及過度商業開發的跡象。
黑色旅游是個富有挑戰性的研究領域,尚存在許多問題有待探討。首先,學者們至今對黑色旅游的概念尚未達成統一認識,大都是描述性的定義,并未觸及黑色旅游的本質。不同學科背景的學者從自身學科視角出發,提出了不同的觀點,這些概念之間有相互重疊、相互交叉,很難用其中一種概念來代替另外一種,“黑色旅游”的概念相對而言更加寬泛;其次,對游客動機的研究多是以案例的形式進行,沒有形成游客動機完整的理論體系。在研究中,往往忽略了旅游者,基于消費視角的黑色旅游專項研究較少,旅游者甚至被認為是同質的群體,是需要接受教育的被動接受者;最后,對歷史原真性的爭議也是黑色旅游研究的熱門話題。黑色旅游作為近些年來新興的研究主題,對它的實踐已先于理論,正在快速的發展,對其理論的研究必然會成為未來旅游學界的焦點與熱點。
[1]BlomT.Morbidtourism:apostmodernmarketnichewithanexamplefromAlthorpe[J].NorwegianJournalofGeography,2000,54:29-36.
[2]謝彥君,孫佼佼,衛銀棟.論黑色旅游的愉悅性:一種體驗視角下的死亡觀照[J].旅游學刊,2015,(03):86-94
[3]ACraigWight&J.JohnLennonSelectiveinterpretationandeclectichumanheritageinLithuania[J].TourismManagementAvailableonline,2006(4).
[4]DannG.Thedarksideoftourism[A].EtudesetRapports,SerieL.Aix-en-Provence:CentreInternationaldeRecherchesetdEtudesTouristiques[C].1998.
[5]AshworthGJ.Holocausttourism:TheexperienceofKrakow-kazimierz[J].InternationalResearchinGeographyandEnvironmentEducation,2002,11(4):363-367.
[6]宋玉蓉,卿前龍.基于游客動機的汶川地震遺址旅游吸引力研究[J].四川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05:158-163.
[7]BraithwaiteD,LeeYunLok.Darktourism:hateandreconciliation:theSandakanexperience[J].IIPTOccasionalPaper,2006,8.
[8]申相迎.黑色旅游的倫理二重性[J].旅游縱覽(行業版),2012,(06):74-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