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事大學國際法學 上海 201306)
雖然《海商法》中明確規定海難救助報酬給付請求權享有船舶優先權,但是學界對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爭議一直存在。這種爭議主要集中在對我國《海商法》第188條的理解上。以下將學者對《海商法》第188條的理解以及是否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爭議做一簡要陳述。
(一)反對者觀點。根據物權法定原則,救助方對獲救財產具有留置權必須要有明確的法律規定,而上述《海商法》第188條第3款的規定,并無“留置”或“留置權”的字眼兒。[1]而且上述規定中“不得…移走”僅僅是賦予救助人持續合法占有所救的船舶、貨物的權利,而沒有賦予救助人獨立實施變價的權利,因此有的學者將其歸為占有留置,這是普通法留置權的概念,與我國民法上留置權人對留置物依法享有變價權能的留置權是不同的。有的學者認為,我國《海商法》中關于“救助款項”請求權屬于船舶優先權擔保的海事請求權,有更為優先的受償順序,因此把此條規定解釋為救助人對獲救船舶的或其他財產享有的留置權似乎沒有太大的必要。[2]
(二)贊成者的觀點。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贊成者的觀點認為,《海商法》第188條第3款:“在根據救助人的要求對獲救的船舶或者其他財產提供滿意的擔保以前,未經救助方同意,不得將獲救的船舶和其他財產從救助作業完成后最初到達的港口或者地點移走”這是對救助者享有救助報酬留置權性質的確認。這也是同《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第21條的規定及立法目的是一致的,[3]而且勞氏救助合同格式LOF1995和LOF2000也確認了救助人對其救助的財產享有留置權。[4]還有的學者認為,《1926年統一船舶抵押權和船舶優先權若干法律規定的國際公約》、《1967年統一船舶抵押權和船舶優先權若干法律規定的國際公約》列舉的五種海事請求權就是“留置權”,海難救助報酬的請求權即在其中。
(三)筆者觀點。我國《海商法》第188條雖然沒有“留置”或“留置權”的字眼,但是法條中“不得……移走”實際上賦予了救助者在未得到滿意的擔保或救助款項之前持續合法占有救助的船舶、財產的權利。留置權制度存在的意義不是為了留置財產后獲得其價值,而是為了擔保債務的履行。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就是要督促受益人支付救助報酬或提供滿意的擔保,否則債務人有權申請法院強制拍賣其所占有的獲救財產,就其拍賣所得獲得救助報酬。這是留置權的一種體現,不能因為法條中沒有“留置”的字眼兒或者沒有賦予救助人獨立實施變價處分的權能就完全否定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存在,否則會形成機械的、片面的理解。
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制度確實存在現實的需要,那么結合我國當前的立法情況,下文將對我國確立獨立的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可行性進行論述。
(一)有一定的法律依據。在我國《海商法》中雖然沒有明確規定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但是并不代表實質上是不存在的,在理論和司法實踐中一直默認其存在。我國《海商法》第188條雖然沒有“留置權”的字眼,但是救助方完成救助作業后,被救方為根據救助人的要求提供滿意的擔保,不得擅自將獲救船舶和其他財產移走。“不得……移走”相當于被留置下來,其性質就是救助人對船舶的留置權。根據法條的具體內涵是明顯賦予了救助方通過留置被救助財物來獲償的權利。我國《海商法》第190條第1款的規定,即“對于獲救滿九十日的船舶和其他財產,如果被救助方不支付救助款項也不提供滿意的擔保,救助方可以申請法院裁定強制拍賣”,就是“留置”的程序上的規定。在《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中也對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行使程序作出相關的規定,根據該法第21條的規定,海事請求權人可以申請扣押船舶,第29條還規定了“船舶扣押期間屆滿,被請求人不提供擔保,而且船舶不宜扣押的,海事請求人可以在提起訴訟或者申請仲裁后,向扣押船舶的海事法院申請拍賣船舶。在司法實踐中阿,許多案例也有所表現。比如,“南寶石”輪救助報酬案;“利達洲18”輪案等。種種跡象表明,我國存在與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相關的法律依據,在法律上規定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時機已經成熟,具有可行性。
(二)與其他法律規定并無不可調和的沖突。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與我國的船舶優先權、船舶留置權等并不存在不可調和的法律沖突。當船舶優先權與船舶留置權發生權利競合時,并不會因此而發生阻礙當事人行使權利或使當事人無法獲得相應的救助報酬。在我國,一大部分的海難救助案件,救助人往往會選擇依據《海商法》第188條、第190條的相關規定,留置獲救財產,然后向法院申請拍賣,以此獲得救助報酬。這說明,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讓救助人獲得更多的選擇權,救助人可以通過利益的權衡,選擇更有利于自己權利實現的方式。
(三)為當今時代和實踐的迫切需要。海上運輸業務特別是遠洋運輸在我國仍占據重要地位。確定海上救助報酬留置權,對于鼓勵救助,維護海上安全具有重要意義。特別是在巨型海輪事故頻發的大背景下,制定完善的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制度能夠更好保障救助人獲得救助報酬,不僅可以鼓勵海難救助業的發展,對于保護海洋環境,防止污染更是起到積極的作用。這符合當今時代倡導的理念,是被大背景所兼容和鼓勵的。也避免了該制度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形。
我國《海商法》關于海難救助報酬方面的相關規定參照當時尚未生效的《1989年國際救助公約》,在當時具有一定的超前性。但是許多年過去了,隨著海事實踐與理論不斷發展,當時一些規定顯然無法再適用到現在發生的海商海事的法律關系中。而當前我國的立法工作越來越科學化、法制化,學界對于修改和完善《海商法》建議的呼聲也越來越高,對《海商法》的修訂是指日可待的,這對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可行性提供了時代的籌碼,以此促進海難救助事業的長足發展。
我國《海商法》對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沒有明確的規定,學者對該權利也存在很大的爭議,有些認為存在該留置權,有些認為沒有存在的必要性。船舶優先權在保障海難救助報酬給付請求權實現的過程中存在一定的問題。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標的物范圍更廣、對應的義務人更多。雖然有學者認為沒有在船舶優先權制度之外再規定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的必要,但是設立該留置權使權利人依據同一救助行為有兩種權利可以選擇,對救助人的權利加上一道“雙保險”,更好地保障救助人獲得救助報酬。因此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制度確實存在現實的需要,而且我國《海商法》、《海事訴訟特別程序法》對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都有相關的規定,隨著海事實踐與理論不斷發展,我國的立法工作也越來越科學化、法制化,在不久的將來設立海難救助報酬留置權這一制度是具有可行性的。
[1]胡正良:《海事法》,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30頁。
[2]李海:《船舶物權之研究》,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年版,第217頁。
[3]鄭田衛:《海難救助報酬比較論》,中國涉外商事海事審判網,http://www.ccmt.org.cn.
[4]LOF1995,第6條;LOF2000,第14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