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民族大學 管理學院 四川 成都 610041)
“鄉—城遷移”帶來了“大流動”與“大留守”。城鄉二元結構之下,家庭作為社會運行的微觀基礎,家庭的結構面臨被撕裂的風險,家庭的功能逐漸趨于弱化,這種“不穩定”的城鎮化影響了人們的生活福利和城鄉之間的協調發展。在外出務工的勞動力中,男性在數量上占據絕對優勢,且不受婚姻狀況的影響,而女性則以結婚為分水嶺,未婚女性外出較為集中,而女性一旦結婚,在整個外出勞動力中所占的比例很下。大部分的已婚婦女選擇在家務農,丈夫則外出打工,“留守女性”成為農村中的普遍現象[1]。“二元結構”制約下的家庭利益最大化決定了“男主外,女主內”的現象的延續,“鄉—城遷移”背景下的“男主外,女主內”對女性家庭角色的演變構成了積極影響。一方面,女性留守家庭為女性家庭勞動的顯性化提供了契機,使得女性對家庭的貢獻可視化了,在另一方面勞動力的外出務工不但沒有提高女性的家庭地位,反而降低了女性在家庭中的經濟地位。本文站在社會保障的角度來審視“鄉—城遷移”過程中女性家庭角色的變化,注重從社會政策與社會保障的角度來分析其背后潛藏的制度因素,同時以皖北宿州市為研究案例,對新形勢下如何完善留守女性的社會保障支持體系和保證家庭功能的發揮等方面提出對策與建議。
長期以來,中國農村勞動力轉移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候鳥式遷移”[2],就業在城市,但家庭的根在農村,而且在城鎮的工作表現出高度的不穩定性。一方面,很多農民工在城市不能實現長期就業,極易受到經濟波動的影響返回農村;另一方面,農民工工作崗位的頻繁條換降低了企業的經濟效率,勞動力的使用效率在下降,這種工作上的不穩定性限制了農民工整個家庭遷移。從家庭策略的角度上看,這是一種有效實現家庭利益最大化和分散風險的做法,但同樣造成了農村典型的三大留守群體,即留守兒童、留守老人與留守婦女。長期以來,多數農民工是依靠一種近乎“自我剝奪”的方式來實現家庭的原始積累,這都限制了農民工舉家遷移決定的作出。城市化的“推—拉”理論決定著勞動力是否作出遷移,經濟總量有限,就業機會不足,城市對農民工形成的制度化排斥,即就業不公平、社會保障不公平以及社會福利與戶籍制度掛鉤,共同決定著農民工的城市化是一種不穩定的城市化,或者是一種“半城市化”。
不穩定的城市化下,外出務工成為農村家庭擺脫貧困的最有效的手段,傳統家庭角色的分工,以及男性的社會資本存量共同決定了“男性外出務工、女性留守家庭”的決定的作出,這種決定雖是出于家庭利益最大化的考慮,但也對女性的家庭角色和地位構成了影響。丈夫外出掙錢,提供家庭的經濟來源,女性在家操持家務和從事農業生產。由于男性對家庭經濟地位的貢獻大于妻子,家庭內部的權力天平朝向丈夫的一方傾斜,農業生產的非貨幣化埋藏了女性對家庭的貢獻,由于男性獲得了外出務工的稀缺資源,在家庭中的地位反而獲得了提升。男性農民工多從事第二、三產業,而留守婦女主要從事第一產業,女性肅然從事農業生產,但也沒有卸下照顧家庭的責任,反而加重了女性的勞動負擔,使得女性深陷傳統的社會性別分工之中。
農業女性化是農村勞動力差別化轉移的結果,農業勞動力人口中女性的占比不斷攀升的過程[3]。農民家庭在決定誰出去的問題上是有經濟理性的,因為女性要承擔人類自身再生產的任務及家務勞動,且男性由于體力、素質等方面具有一定優勢,得到的收益可能高于女性。男的出去打工,女的“留守”就是一種成本小和收益大的理性策略。同時選擇“留守”又是農村女性的家庭或農村女性本人決策的結果,決策的背后是傳統的男女性別分工模式及傳統的性別文化在起作用。
當前精準扶貧在農村大范圍的展開,扶貧的對象主要面向家庭,這使得精準扶貧的受眾對象主要為留守婦女。長期以來,女性貧困潛伏在家庭之中,并沒有得到凸顯,女性在家庭中發揮著家庭照料的作用。女性被視為“無權”的群體,無法與男性一樣控制資源,缺少資源的女性無力在社會關系網絡中實現互惠[4]。而女性人力資本與社會資本的雙重缺失,使得農村女性能從家庭、繼承的先賦性資本少之又少,加之教育資源有限,往往使其陷入貧困代際傳遞的邊緣。人口流動中,男性外出務工,占據著資源分配的優勢,從而導致女性貧困的顯性化。
工作—生活的沖突表現為一種角色上的沖突,即留守女性在承擔家庭生產與家庭照顧兩種不同的社會角色時所遇到的無法兼顧不同角色要求的狀態。留守女性既要承擔著農業生產的角色,同時又要面臨著照顧老人以及為養子女的要求。使其難以適應角色的變遷。在我們的調查當中,留守婦女普遍反映勞動壓力大,有時候感到無所適從。尋找“工作—家庭”的平衡成為農村比較迫切的問題。
男性大規模的外出務工,給留守女性參與村莊政治提供了機會和舞臺。但是,農村女性在居民自治中卻發揮著次要角色的作用。在資源占有上,農村男性占有更多的資源,農村干部選舉成為各種力量參與博弈的機制和平臺,男性外出務工雖然為其提供了機會,但并沒有獲得進入舞臺中央的資格。在男權意識影響還比較廣泛的情況下,留守女性參與政治生活是不受支持的,在某種程度上也得不到宗族的認可。
在城鄉二元結構無法實現突破的情況下,留守問題將長期存在,如何建立留守女性社會支持系統是政府和社會需要考慮和關注的問題。在微觀層面,應著重修復非正式支持系統,構建以血緣、親緣、族緣為紐帶的非正式支持系統。在社區層面一方面應為留守婦女群體在農業生產、照顧子女等方面提供幫助,另一方面為留守婦女提供創建良好的發展環境,提供學習、娛樂的場所和設施,如成立留守婦女生產生活互助小組、發展留守婦女文藝協會、幫助照看留守兒童、開展各種培訓等。在政府層面,應建立留守婦女權益維護網絡,建立留守婦女健康保障體系,同時要促進留守婦女自身的發展,大力開展農村社會服務,如農村金融服務、醫療服務等。一個完善的留守女性社會政策支持系統包括正式的支持系統與非正式的支持系統,構建主體多元協同的治理格局有助于織密留守女性社會支持系統,提供完善、健全的支持體系,更好的保障留守女性的合法權益,實現自我調適與社會調試相結合。
組織環境對組織的形成、發展和消亡具有重要的影響。由于農村婦女組織在本質上是非政府組織,農村留守婦女組織的發展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政府與非政府組織的關系[5]。長期以來,我國存在著“行政吸納社會”的現象,政府出于主導地位,因此,政府應當理順與非政府組織之間的關系,明確各自的角色,拋棄“零和博弈”的老觀念,農村留守婦女組織是承接政府職能的有力載體,而非“麻煩制造者”。農村留守婦女互助組就是在人口流動中產生的,農村人口流動帶來的女性化、老齡化的特征,催生出了大量類似于農村留守婦女互助組這樣的組織,通過互助組,留守婦女在生產上相互幫助、生活上相互扶持、情感上相互依靠、安全上相互照顧,有效的發揮了“抱團取暖”的作用。培育和發展農村婦女組織有助于維護留守女性的權益,提升女性素質,促進女性發展從而促進兩性之間的平等。政府在借助婦聯這一準官方性質的社會組織的同時,將其建設成為農村婦女組織的核心、橋梁和紐帶。政府應該成為農村婦女組織的培育者、監督者、管理者、支持者和合作者。
留守女性的政治參與程度是婦女社會地位和婦女在社會事務中是否發揮作用的重要標志。首先,應提高婦女文化知識和民主權利意識,根據《村委會組織法》的要求,切實引導留守婦女積極參與村民自治,培育其民主權利意識。第二是注重家庭的支持作用,家庭是婚姻維系、發展的基礎,家庭成員的支持,尤其是外出務工的丈夫的支持對于婦女參與村民自治具有不可忽視的作用。第三要充分發揮村級婦聯組織的作用,傳統的基層婦聯組織把工作的重心放在生殖健康與計劃生育上,并沒有對婦女進行民主權利和政治參與的培訓,沒有激發出廣大留守女性的政治參與能力和熱情。因此,基層婦聯組織應注重對農村婦女進行民主參與意識的培養,提高管理村級事務的能力。最后,政府應改善留守女性發展環境,提高婦女自身素質。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思想在皖北農村根深蒂固,留守婦女們認為男人在外工作掙錢,女人在家做家務、看孩子是天經地義的合理分工,這種思想固化了女性的角色認知。對此,政府應該積極利用現有的教育資源,提升其參與的能力和認知。
男權為中心的家庭結構某種程度上決定了貧困治理中女性視角的缺失,女性貧困的生成和延續還具有劣勢積累的效應。在之前的扶貧實踐中,較弱的扶貧意識降低了婦女扶貧的效果,很多留守婦女被排斥在扶貧對象之外,對此,應注重女性貧困的治理。第一,精準扶貧的內涵要強調對更加弱勢的農村婦女的關注,針對其多種因素交織致貧的問題,應著重建構貧困婦女多重保障措施與支持網。第二,通過更好的激勵措施,強化基層婦女組織的能力建設,推動農村社會工作服務的發展,鼓勵非政府組織為農村婦女權益保護提供支持服務,逐步建立起一個為農村婦女發展權益保護提供支持服務,逐步建立起一個為農村婦女提供權益保護的體系,避免農村婦女因合法權益受到侵害而陷入困境。第三,強化扶貧過程的社會性別意識主流化,在扶貧政策和扶貧項目實施過程中,強調婦女的全程參與,培育婦女發展的主體意識,進一步提高精準扶貧的成效,全面推動農村性別平等工作的推進。
丈夫外出務工,妻子留守家庭構成了皖北“鄉—城遷移”的典型特征,這帶來了“工作—家庭”的沖突。為此,應積極引入“工作—家庭”平衡理念[6],學習西方干預策略的同時,抓緊進行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完善和發展社會保障、勞動權益保護等基本制度的建設。首先應該加強農民工的基本權益保護,我國“強資本—弱勞動”的勞動力市場格局決定了要加強對勞動者權益的基本保護,必須強化勞動保障監察來規范企業的用工行為,減少企業對農民工的侵害。其次建議將家庭作為公共政策的干預對象,建立農村家庭友好型社會服務體系,制度化地減輕留守家庭的照顧負擔。建議將嬰幼兒托管、兒童服務、老年照顧納入到政府的公共服務范疇,建立農村的適度普惠型的家庭服務體系,減輕家庭的照顧負擔,維系家庭的照顧功能。同時,應付應該加強對勞動密集型企業的監管,強化企業的社會責任,實現農民工與家庭之間的友好發展,以此來緩解留守女性的家庭壓力。
發展型家庭政策注重前沿干預與源頭治理,而不是事后補償,它注重人力資本投資,強調的是家庭功能的發揮。農村發展型社會政策不僅提供應急或修護性的幫助,更重視預防和支持性的幫助。預防就是避免容易導致兒童失去家庭依托的社會和環境因素的出現,包括家庭破裂、家庭矛盾、兒童虐待或忽視,從而保證兒童能夠得到恰當的家庭照顧。人口流動帶來了家庭功能的部分缺失,留守女性承擔著家庭中絕大多數功能的發揮,發展型社會政策強調盡可能避免那些容易導致兒童失去家庭依托的社會和環境因素的出現。人口流動帶來了,夫妻分割兩地,農村近年來離婚率的顯著升高,意味著農村家庭功能面臨解體的風險。農村發展型家庭政策建設的關鍵是形成一個支持家庭和社會環境的制度體系。形成政府、農村合作社、社區、家庭以及公民社會等多元協同的社會治理格局,從整個社會的整體利益出發,投資于家庭和兒童以此來完善家庭的發展功能,提高政府和社會對家庭的支持力度。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為留守女性提供社會工作支持,這種服務性支持不僅是應急性和修復性的,更注重家庭預防和前沿干預,以及家庭責任的發揮。
[1]鄭真真.人口流動與農村婦女發展[M].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202-205.
[2]檀學文.不穩定城市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20.
[3]何軍等.家庭性別分工與農業女性化[J].南京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1).
[4]張鳳華.鄉村轉變、角色變遷與女性崛起[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6(4).
[5]張翠娥.性別之網:社會轉型中的農村婦女組織[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215-220.
[6]劉云香,朱亞鵬.中國的“工作—家庭”沖突:表現、特征與出路[J].公共行政評論,20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