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當代紫砂花貨的創作邊界

姚志源

紫砂花貨又被稱為紫砂花塑器，是紫砂造型中的兩大分類之一。傳統的紫砂花貨將生活中所能看到的種種自然形象和各種人工造物的形象透過藝術化的加工，設計成器皿的造型，例如常見的“松、竹、梅”等等。老一輩的紫砂創作者認為這種源于自然高于自然的創作方法，讓紫砂造型不僅具有高度的普適性，又具有意于風格的瀟灑，是創作特質和創作個性的良好展示。通過這種對自然和生活中所出現的造型的解讀，可以進一步的讓人理解紫砂造型創作的本質，所謂疏中見密、少里寓多，富有活力的花貨造型創作便是秉承著這一思想，一路發展而來的。

紫砂藝術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雖然相對于中國的陶瓷造型藝術史來說并不久遠，但憑借著出色的適應性，在當代發展出了較為成熟的市場，以及更加系統化、理論化的創作環境。當代的藝術創作者在延續感性的、傳統的藝術道路的同時，也在適當的融入現代科技文明所崇尚的理性的、科學的創作元素，這實際上并不違背傳統藝術的核心理念。因為紫砂藝術的傳統便是能夠反映所處時代的時代特征，而更加理想、更具科學發展觀的當代陶瓷造型藝術，正是我們當下這個時代所顯露的特性。

得益于對傳統經典藝術的總結，當代的紫砂創作者可以少走很多彎路，但這也同樣帶來了一個比較突出的問題，那就是紫砂花貨的創作源于一種開拓，一種對全新造型的營造構建。傳統的經驗固然優秀，但很多被傳統紫砂花貨塑造所摒棄掉的那一部分，很可能受限于當時的時代，工藝水平、文化氛圍等而被錯過，這在一定程度上對當代紫砂花貨的創作形成了一種桎梏。

紫砂藝術之所以能在當代煥發出這樣的活力，誕生出諸多優秀的藝術作品，得益于其一直以來秉承的開放性、包容性，一旦這兩種特性減弱或者喪失，那么紫砂也就失去了繼續成長的空間。傳統紫砂固然有不可取代之處，但教條式的學習和掌握前人的制作方法是不可取的。以花貨裝飾的色彩為例，目前通過合理的配比及試驗，紫砂的色彩種類以及色域的廣度皆有極大的提升，這一點是確確實實的優于古人的，但很多人局限于對傳統紫砂色彩的認知，排斥甚至拒絕進一步的揣摩顏色的搭配，僅僅是蕭規曹隨，簡單的延續傳統的顏色對比搭配，這對于紫砂未來的發展實際上是產生某種局限。

同樣，當代紫砂花貨造型上的變化得益于更加優秀的原料提取煉制工藝，其可塑性可變化性亦相比古人大大提升。例如清代陳敏遠時期的文房雜件多為袖珍精品，這一方面是因為古人文玩器具的精致，同樣亦是由于當時的成型燒制工藝以及成本無法支撐更大的創作，但若以此認為文玩雜件必然是小而精秀則不免過于局限。當代的花貨創作者不單單是成型方法構建，以及色彩搭配上的學習，同時還需要了解紫砂工藝上的衍進，要研究古人為什么這樣做，古人緣何能夠做到，還有古人所做不到的。只有明白了這三點，才可以明白當代的紫砂花貨創作為什么這樣做，以及這樣做的好處，這就是所謂紫砂花貨創作的邊界。

在這里所謂的邊界，并不是說能夠做得有多好，而是指之所以要這么做的緣由，以及不能做的緣由。搞清楚了這些問題，才是真正構建了紫砂藝術未來良性發展的基礎。這也是為什么當代藝術需要系統化、理論化的由來。藝術創作是一件充滿感性的行為，但創造藝術的方法卻可以是科學的。這就好比人類不斷對繪畫的推動一樣，從最開始的龜甲、巖壁上作畫，到逐漸發展出畫筆、紙張、顏料；再到更多的顏料、更多的色彩，乃至我們當下的信息化、數字化，在不斷的發展之中將藝術的美變得更好，更吸引人。紫砂花貨雖然是形體的藝術，但同繪畫一樣，也需要不斷的成長，不斷的適應新的時代要求。

具有時代特征是紫砂引以為傲的一項特質，以造型多變而著稱的紫砂花貨，更是紫砂藝術創作中的先行者，僅僅以形體的拓展表現空間來說，相對于傳統造型的光素器，紫砂花貨有著無與倫比的創作優勢。因為技術在不斷發展，新的元素可以不斷融入，只要掌握好紫砂造型最本質的因子，也就掌握了紫砂形體的邊界，無論外在的環境如何改變，這一點始終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