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婦女運動與婦女工作的歷史特點與分析

畢瑛濤

(中共達州市委黨校 辦公室，四川 達州 635000)

毛澤東曾經在1934年1月指出：“川陜蘇區有地理上、富源上、戰略上和社會條件的許多優勢，川陜蘇區是揚子江南北兩岸和中國南北兩部間蘇維埃革命發展的橋梁，川陜蘇區在爭取蘇維埃新中國偉大戰斗中具有非常巨大的作用和意義。”[1]川陜革命根據地能夠迅猛地發展，其重要原因之一在于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的深入開展。很明顯，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運動、婦女工作是值得進行歷史性總結的。2017年12月，正值紅軍入川、建立川陜革命根據地85周年，研究這一問題，更加具有特殊的意義和價值。

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運動本身就是川陜蘇區整個蘇維埃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論是土地革命、還是發動群眾、擴大紅軍、發展生產、社會建設，占社會人口一半的婦女，必須得到很好地發動才行。在川陜革命根據地存在的幾年中，婦女運動呈現出了波瀾壯闊的歷史特點。

一、各級黨組織高度重視婦女運動的發動和宣傳

1933年2月20日，共青團川陜省委在《紀念“三八”告白區勞動青年婦女書》中指出：“今年紀念‘三八’，我們川陜赤區的青年勞動婦女們，生活改善，在政治經濟文化教育上與男子一律平等，婚姻自由，女工和男子同樣工作拿同等工資。在產前產后休息八個星期，農村勞動婦女都分得好田好地，生活非常快樂！”[2]1357共青團川陜省委宣傳部在《為組織慰問隊等告婦女群眾書》中指出：“勞苦青年婦女姐妹們：趕快組織慰問隊、做鞋隊、洗衣隊，加緊擁護紅軍。鼓動自己的丈夫親哥哥去參加紅軍，很快的消滅我們的敵人來紀念‘三八’。”[2]1449不僅如此，根據地內各級黨組織和基層政權還編寫了許多發動婦女參加革命的紅色歌謠。主要有：《工農兵婦女歌(一)(二)》；《婦女歌(一)(二)(三)》；《婦女革命歌(一、二、三)》；《青年婦女歌》；《窮苦婦女歌》；《十勸我郎當紅軍》；《勸郎當紅軍》；《送郎當紅軍(一、二)》；《十二月嘆郎》。其中在《工農兵婦女歌(一)》中唱道：“我本是一女人，數千年痛苦都受盡。深閨閣中，好似犯罪人，教育莫聞經濟無權，到于今，還有吃人舊禮教，一切自由都送掉。斬斷舊禮教，打倒封建勢力，若不這樣，永做奴隸！”[2]1748-1808正是因為各級黨組織和基層政權高度的重視與精心的宣傳，使川陜蘇區時期的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如燎原之勢，發展迅猛。

二、開展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的定位準確、機構健全、任務明確

川陜蘇區政府在關于《婦女工作》的決議中明確指出：“勞動婦女熱烈的參加擁護紅軍及慰勞傷病號的工作，自動籌錢做鞋、買豬、買雞蛋、打草鞋來送給紅軍，證明他們認識紅軍是我們窮人自己的軍隊和表示對紅軍的親愛。……再在蘇維埃里面，過去不少的婦女當了內務委員，……已經快要達到了列寧同志所說的‘要使每個廚房里面的婦女脫離管家婆的生活，直接參加管理國家’的任務。”[3]1217很顯然，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工作自始至終處于十分重要和特殊的地位。

川陜蘇區省委對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的認識具有相當的高度，認為“黨對婦女的工作應是：一、細心研究勞動婦女的痛苦有要求，提出具體的綱領。……二、加緊對女工部的領導。動員廣大女工加入工會。發展大批女工黨員，特別是廣元背煤炭的女工和絲廠中的女工。三、耐心的教育說服廣大勞動婦女群眾參加消滅劉湘的激烈的戰爭。最近期內完成婦女獨立團。各縣組織一婦女偵探隊到白區去偵探敵情，破壞敵人后方；組織看護隊、慰問隊、洗衣隊；婦女參加運輸隊、擔架隊；在后方辦招待所。……四、在消滅劉湘的緊急動員中，各地婦女積極的參加擁護紅軍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應當動員大批勞動婦女做鞋襪、草鞋來擁護紅軍，……尤其是慰問醫院的彩病號。鼓動熱心忠實的女同志到醫院去擔任看護工作。……五、……我們的婦女一定要普遍的參加生產，把糧食多多的點起來，到處發展合作社運動，發展蘇區經濟。六、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一定要各鄉各村組織起來。我們的同志，一定要親自到鄉下、廠里去接近廣大的勞動婦女，在廣大勞動婦女中做實際工作，使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成為廣大勞動婦女的組織，成為勞動婦女特殊利益的斗爭(工具)。……一鄉一村之中，勞動婦女都能在婦女改善委員會里面，解決許多困難問題；學習共產主義，學習團結，得到娛樂與學習的機會。七、黨要大大加緊文化教育工作，提高婦女的政治水平，啟發勞動婦女的階級覺悟”。[3]1217-1218

這些理念和觀點在當時已經顯得十分超前了，自然對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運動與婦女工作的正確發展，產生了重大和深遠的影響。

作為“蘇區的各種群眾組織”之一的“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其定位十分準確：“是勞動婦女斗爭和教育的機關，要為解放婦女各種生活上的痛苦來做斗爭。從家庭婚姻、土地問題直到參加政權都可以提出來討論，并要組織讀報、識字、唱歌來提高勞動婦女的興趣，同時這個組織又是勞動婦女擁護紅軍的中心。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只有在鄉和村有組織，只有勞動婦女能參加”。[3]971透過上面材料，可以看出多年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革命家們，對根據地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的設計和安排是多么的準確到位、多么的用心良苦、多么的切實可行。

三、重視保護婦女們的政治權利、經濟平等和社會地位

在中國工農紅軍第四方面軍第九軍政治部翻印的《婦女斗爭綱領》中發現，其對婦女自身權利的規定，體現出一定的現代社會法治思維。《綱領》指出，在婦女權利方面：“一、婦女在政治上、經濟上教育上與男子一律平等！二、婦女有結婚、離婚的自由！三、勞動婦女與男子同樣有分得土地權利！四、勞動婦女有組織為自己謀利益的婦女會、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的自由！五、勞動婦女有參加政權機關的權利，與男子同樣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六、勞動婦女有參加和組織工會、農會及一切社會團體的權利！七、雇工苦力婦女應增加工資和改良待遇！八、青年婦女與男子同樣有受教育的權利！九、反對包辦婚姻！十、反對買賣婚姻及童養媳制！十一、反對多妻妾、蓄婢制度！十二、反對封建勢力的壓迫和家庭的束縛！”在女工權利方面：“一、女工與男工應得同樣工資！二、女工不做粗重、妨礙身體的工作和夜工！三、反對虐待女工、輕賤女工！四、女工產前后休息八星期，工資照給，另給補助費、醫藥費！五、女工月經五天內停止工作，工資照給！六、雇主要為女工設置嬰兒院等，哺乳時間至少一小時，每次距離不得過三小時，停工時間工資照給！”[4]155-156這個《綱領》，無疑具有了現代“婦女法”的意義，活脫脫就是一部典型的現代版《婦女法》。

在《中國共產黨川陜省廣元縣第一次黨團代表大會決議(草案)》中又進一步強調了對勞動婦女的組織領導，指出：“(一)將各鄉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趕快組織起來，已成立的要整理好；(二)提高婦女文化教育政治水平線，熱烈來參加蘇維埃政權；(三)反對過去婦女不能與男子平等的錯誤傾向；(四)反對打罵婦女的舊家庭；(五)鏟除封建勢力和舊禮教，要實行蘇維埃婚姻條例；(六)婦女要自動組織慰問隊，去慰問紅軍及醫院彩病戰士，組織洗衣隊、縫衣隊等來配合紅軍行動。”[4]201-202這些規定具體而且具有很強的針對性、操作性和實踐性。

作為川陜省蘇維埃最高權力機構的工農兵代表大會，在歷次代表大會的代表中，女代表均占有相當的比例。1933年2月在通江縣召開的第一次大會，有男代表120人，女代表30余人，當選的女委員為11人；1933年8月在巴中縣召開的第二次大會，有男代表1160人，女代表340人，當選的女委員為32人；1934年12月在巴中縣召開的第三次大會，有男代表1440人，女代表360人，當選的女委員為27人。[4]311應該說上述代表和委員的比例和結構，是適度的、均衡的、合適的。

四、婦女運動與婦女工作規模浩大、影響廣泛

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工作實現了全覆蓋、總動員，影響和波及到根據地社會生活的每一個角落。在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12歲至15歲者加入兒童團，16歲至23歲者加入少先隊，23歲至至40歲者加入赤衛軍。婦女們人人有組織，個個鬧革命。省、縣、區設有婦女部，鄉有婦女改善委員會，村有婦女協會小組，參加者都是青壯年婦女，分洗衣隊、慰問隊、縫紉隊，不脫產，多在大街或者城市，每一個隊7至10人不等。加入“婦女生活改善委員會”的會員，至少在30萬以上。據1980年代初的統計，僅僅是通江、南江、巴中、平昌四個縣，參加紅軍并隨著紅軍長征的女同志，有名在冊者為1189人。整個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參加革命的勞動婦女約30多萬，脫產參加紅軍部隊、在蘇維埃各級機關工作、在蘇區工廠做工、在各類學校服務的婦女大約10000人以上，西渡嘉陵江隨軍行動的婦女大致有8000人左右。[5]這種婦女工作和婦女運動的規模、影響，與整個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各個革命根據地進行橫向比較，也是難能可貴和少有的。

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還十分重視培訓婦女干部和培養婦女工作骨干。1932年秋，在巴中成立了由巴州特別市委書記曾廣瀾任名譽校長、劉桂蘭任教務主任的“婦女學校”，培養了一大批與群眾有聯系的地方婦女干部和婦女武裝獨立營、獨立團的骨干。這些婦女干部和婦女骨干，不僅在蘇區的根據地建設和革命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而且在紅軍西征中，作用依然明顯。她們依然是婦女獨立團、抗日婦女先鋒師的領導干部和骨干。這些歷史事實充分表明，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運動是多么的波瀾壯闊、聲勢浩大和可歌可泣。歷史不應該忘記她們。

五、婦女們在各種崗位大顯身手

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們，雖然戰斗在不同的崗位，但是都發揮了巨大的和不可替代的作用。

參加土地革命，在打土豪、分田地，斗爭中態度積極堅決；參加生產，種地種田，保證根據地的吃飯穿衣；積極擁軍支前，僅僅是1934年10月間，川陜省第三次婦女代表大會前后，三個月內省委婦女部發動婦女擁護紅軍、積極支前，所做的布鞋、草鞋、襪子、襪套就超過30余萬雙；在支援前線的保障性工作方面，婦女是根據地運輸隊的主力軍。1933年10月紅軍攻下綏定(達縣)后，繳獲了劉存厚的兵工廠、造幣廠及其可滿足三年之需的槍支彈藥等物質，重達數萬噸，絕大部分在婦女運輸隊的努力下，僅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全部運回通江；在擴大紅軍兵源方面，母送兒妻送郎參加紅軍，導致在不到1年的時間內，紅軍就由入川時四個師10000余人擴大到五個軍80000余人。不僅如此，在紅軍總醫院還擁有一個女看護連，一個150人的洗衣隊；還有一個全部由婦女組成的具有600人規模的女工兵營(即被服廠)；各軍宣傳隊、總部新劇團絕大多數是婦女組成。此外，婦女們還直接拿起武器上戰場。當年的何蓮芝、王定國都是驍勇善戰、威震敵膽的女英雄。

六、產生和涌現了一批著名的女革命家

張琴秋、何蓮芝、林月琴、王定國等等就是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女革命家的杰出代表。籍貫浙江的張琴秋是著名的紅軍女將領，1924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黨，曾留學莫斯科中山大學，長征期間，曾任紅四方面軍政治部主任、中共中央西北局委員等重要職務。在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她對紅四方面軍總醫院的建立做出了特殊貢獻。通江王坪紅軍烈士陵園系中國共產黨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建立的唯一紅軍烈士陵園，張琴秋是主要倡議者和設計者。1982年通江縣婦聯在一篇專門回憶張琴秋的文章中評價她：“能文能武的大姐，最愛唱《國際歌》，對戰士一往情深，永遠活在巴山人民的心中”。何蓮芝是土生土長的萬源絲羅鄉人，后來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代主席董必武的夫人。[5]在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她是萬源縣游擊隊的隊長，其戰功赫赫，名聲大噪，蜚聲大巴山。林月琴是安徽人，后來成為共和國元帥羅榮桓的夫人。她1931年12月任紅四方面軍后勤供給部婦女工廠廠長，后改任婦女工兵營營長。1935年1月，隨紅四方面軍主力參加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率領婦女工兵營擔負籌備糧草，運送彈藥等繁重、艱苦的人力運輸保障任務。紅一、四方面軍會師后，曾擔任過糧食局婦女運輸連連長，后調中央衛生所護理班任班長。至今健在的百歲老紅軍王定國是四川營山縣人，后來成為著名的“延安四老”之一的謝覺哉夫人。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王定國曾任中共營山縣委婦女部部長、縣蘇維埃政府內務委員會主席、婦女獨立營營長。后來也隨紅四方面軍參加了長征，她的一生具有傳奇色彩。[6]

但是，總結和梳理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的婦女運動與婦女工作發展的歷史，筆者認為還是存在一些問題。表現在：

一是對婦女工作和婦女運動在認識上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化，還缺乏相應的高度。作為當年“滎經三杰”之一程子健，系中共四川省委第五任書記。1933年2月16日他化名“秋霞”，在“致中央的報告”中指出：“四川婦女運動向來是不注意的，自省委至支部是少有討論到這一問題。一般認為婦女運動是由女同志工作，雖作了一些很少的工作，是由小資產階級女學生運動轉變到工農勞苦婦女運動，但轉變程度甚為微弱。……梁達虎赤區曾在楊錫容女同志領導下，組織一千多農婦加入農協。后來楊同志被長毛叛徒捉著，被當地駐軍槍斃，農婦組織隨著赤區破壞而渙散了。”[4]461-4621934年6月11日中共四川省委常委會通過的《四川省委關于接受國際十三次全會提綱與五中全會決議的決定》中指出：“青年和女工在目前是非常重要，應該認為是黨的主要工作之一。從省委到支部都應經常討論這一工作，除了發動他們參加工農斗爭外，更應經常召集青年工代表會、女工代表會、農村婦女代表會，討論和領導他們的特殊斗爭。……沒有青年、婦女的黨，不少真正的布爾什維克黨。”[4]2871934年《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川陜省委關于少先隊、童子團的決議》中指出：“少先隊、童子團內沒有青年婦女參加，這是不好的。團對青年婦女發動工作非常不夠，在廣暴內要把青年婦女組織到少先隊、童子團內去。”[4]365這些差異化的認識和欠高度的認識，必然對川陜革命根據地的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和制約作用。

二是對婦女工作的特殊性認識有偏頗。在《中共川陜省黨第二次大會組織問題決議案》中指出：“省委過去對青年與婦女的工作，注意太少，以后應號召各級黨部對青年與婦女工作注意，……川陜勞動婦女在各種斗爭中充分表現積極，然而省委過去對于婦女工作，做得非常不夠，以后黨在各種斗爭中應注意爭取婦女特殊利益，從斗爭中擴大黨員中的勞動婦女數量，并注意吸收積極的勞動婦女參加各種領導機關工作。省委婦女部的工作要確實建立起來，加強對婦女的宣傳教育，領導斗爭。”[4]87婦女運動和婦女工作，離開了其特殊性很難成功。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在這方面的歷史經驗或者教訓值得后來者認真吸取與借鑒。

總體來說，總結川陜革命根據地時期婦女運動與婦女工作的歷史經驗，對當前做好中國的婦女工作無疑具有積極的意義和特殊的價值，這也是筆者研究并關注這一問題的初衷。

參考文獻：

[1] 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26.

[2] 西華師范大學，川陜革命根據地博物館.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下[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2.

[3] 西華師范大學，川陜革命根據地博物館.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中[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2.

[4] 西華師范大學，川陜革命根據地博物館.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上[M].成都:四川大學出版社,2012.

[5] 畢瑛濤.川陜蘇區時期共青團工作的歷史概況與特點分析[J].四川文理學院學報，2016(3)：34-48.

[6] 羅 萍.川陜蘇區婦女武裝誕生及發展原因探析——以紅四方面軍婦女獨立團為中心[J].四川文理學院學報，2017(3)：24-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