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斯理論研究綜述

(中央民族大學經濟學院　北京　100089)

一、國內學者研究綜述

解放前,在舊中國的學術界,曾掀起過一陣凱恩斯崇拜。但也有學者對凱恩斯的理論進行深入分析和評論。胡代光在1954年就寫了《凱恩斯的<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述評》。解放后,我國對凱恩斯理論的認識經歷了從全盤否定到客觀評價的過程。

劉天怡(1957)在《凱恩斯經濟思想批判》中認為,凱恩斯的理論可以簡化為如下的形式:1.失業發生于有效需求不足；2.國家調節投資就可以增加有效需求；3.所以資本主義國家能夠醫治失業。這是再美妙不過的三段論式了,只可惜這個公式的前提是虛構的,是站不住腳的。為了我們的思想改造,我們必須戰斗,為徹底擊潰凱恩斯反動思想而戰斗。

厲以寧(1983)認為,從基本理論方面來說,凱恩斯的經濟學說是庸俗的,他承襲了斯密價值論中的庸俗部分和庸俗經濟學家馬爾薩斯的消費不足學說,應當給予嚴肅的批判。但就某些具體問題而言,凱恩斯的有些分析還是可以參考的。[1]

孫德常(1986)在《凱恩斯的就業理論和經濟政策再評介—為凱恩斯<通論>發表50周年而作》中分析了凱恩斯的就業理論和政策之后,指出,凱恩斯主義就其體系和宗旨來說,是同無產階級政治經濟學根本對立的,是為壟斷資本主義利益辯護的資產階級庸俗政治經濟學。它攻擊了馬克思主義,反對社會主義是它的反動本質之處,必須給予徹底揭露和批判。但是,要看到它為了鞏固資本主義制度,對社會化大生產進行了認真細致的研究和探索。對凱恩斯的《通論》,我們不能持全盤否定的態度。

劉滌源(1997)深入分析了凱恩斯的經濟學理論,并認為“凱恩斯革命”的實質含義在于以 30 年代經濟大危機那種極端危殆的緊急局勢為時代背景,適應壟斷資產階級的迫切需要, 從以馬歇爾新古典學派自由放任為基本內容的均衡價格分析微觀經濟學擺脫出來,創建以需求管理的政府干預為中心思想的收入(就業、產量)分析宏觀經濟學。凱恩斯對于消費者需求不足導致經濟危機和失業嚴重以及資本主義發展前程的障礙這種弊端,賦予了一種十分獨特的重要地位。他確認,基于“△C〈△Y”這種消費傾向,社會愈富裕,則收入(生產)同消費之間的差距程度愈大,需要用投資去彌補的數額愈大同時,每次用增加投資的辦法去彌補這種差距,取得今天的均衡,這就會使明天達到均衡更加困難。這樣,凱恩斯探究出了西方經濟發展前程的障礙之所在,創建了經濟危機內因論,把資本主義經濟確認為需求制約型，特別是消費需求制約型經濟，這就在事實上承認了資本主義在生產發展中的局限性。

胡代光(1998)認為,1936年凱恩斯發表了《通論》,因而出現了凱恩斯革命,也就是經濟學說史上的第三次革命。凱恩斯革命主要表現在理論、方法和政策三個方面。在理論上,凱恩斯否定“薩伊定律”(供給會自己創造需求)，從而拋棄“儲蓄會自動地轉化為投資”這種傳統觀點。他認為,“需求會自己創造自己的供給”(即所謂“凱恩斯定律”)，供給是需求的函數,即產出量和就業量的總水平決定于總有效需求。凱恩斯斷定,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不可能自行達到充分就業狀態,從而否定了傳統的西方經濟學關于“充分就業為常態”的信條。[2]

厲以寧(1983)認為,凱恩斯的政策對我國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我們應該看到,凱恩斯的政策是為建立在私人投資、私人企業經營和資本主義競爭基礎上的經濟而設計的。其依靠擴大財政赤字和通貨膨脹來刺激經濟的做法，其結果必然是通貨膨脹與失業的并發，是經濟的惡化和廣大居民收入的下降。

柳欣、靳衛萍(2005)在《論宏觀經濟學的微觀基礎馬克思、凱恩斯經濟學》中指出現代宏觀經濟學體系由凱恩斯創立,但其缺少以價值和分配理論為前提的微觀基礎。在《資本理論—有效需求與貨幣理論》一書中柳欣進一步指出,凱恩斯完全采用現實統計中的變量來表述貨幣理論,在完全不考慮生產函數的條件下在宏觀變量之間建立起一個理論體系,雖然這一體系并不完整,但凱恩斯所建立的體系與生產函數(以及消費偏好和時間偏好)的技術關系是完全無關的。柳欣給予凱恩斯的有效需求理論以很高的評價。

在對凱恩斯的經濟理論進行研究的同時,我國學者也表達了他們對凱恩斯的政策建議的看法。我國學者對凱恩斯的政策建議的看法也經歷了從完全否定,到局部借鑒,再到全盤接受的過程。

近年來,我國不少學者主張凱恩斯的需求管理政策,甚至主張全面執行凱恩斯的政策以調控我國的宏觀經濟。鄭超愚(2007)執筆的《中國宏觀經濟形勢與政策一年》中提出我國宏觀經濟與政策設計應該遵循凱恩斯主義研究路線,從有效需求視角給出經濟增長與經濟波動的經濟學解釋,主要通過調節有效需求(而不是收入分配)的途徑促進我國經濟持續快速增長。目前,持這種看法的學者不在少數。

二、國外學者研究綜述

布賴恩·斯諾登在《現代宏觀經濟學指南》總結到自從凱恩斯發表《通論》以來，國外一大批學者對凱恩斯宏觀經濟理論的解讀就沒有停止過。因此在這些解讀當中，我們可以歸納出三種主要的解釋方法“水流”解釋法“原教旨主義者”的闡釋修正的一般均衡分析法。[4]

“水流”解釋法是凱恩斯的正統解釋，創始人是希克斯、莫迪利亞尼、克萊因、薩繆爾森和漢森。在這種分析法中,一模型構成了理論化的骨架。“原教旨主義者”的闡釋認為，基于不確定性的不穩定預期的影響是凱恩斯著作的關鍵特征。這一派的主要人物包括喬治沙克爾和瓊羅賓遜。

受帕廷金的影響,克洛爾和萊榮霍夫德發展了一種與瓦爾拉斯路線一致的修正的一般均衡分析法,以解決在沒有虛構的“拍賣者”的市場經濟中必然出現的協調問題。

西方學者對于凱恩斯宏觀經濟理論的研究,是一個不斷創新凱恩斯宏觀經濟理論的過程。這些經濟學者從自身對凱恩斯原著的理解中，提出他們各自對資本主義宏觀經濟運行的看法和獨特的宏觀經濟理論。他們從凱恩斯的《通論》或其它著作中,尋找能夠支持他們自己的觀點的論據。西方學者以他們獨特的視角來研究凱恩斯的宏觀經濟理論,不斷推動凱恩斯理論在西方學術界的發展。

三、凱恩斯理論的研究意義

凱恩斯理論體系因其存在的研究價值，特別是對《通論》的研究，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止過。凱恩斯的理論體系，從對現代市場經濟發展的作用看，至少在以下幾方面仍有重大意義。

第一，《通論》所建立起來的現代宏觀經濟學的理論體系和政策思想，適應了現代化大生產的需要。盡管當代新自由主義經濟學家不斷發出反對政府干預經濟的呼聲，然而，現代政府在任何一國經濟運行中的作用都越來越大，財政預算收支在GDP的比重不斷上升，都是不可否認的客觀事實和難以扭轉的歷史趨勢。實踐證明，生產越是社會化，經濟越是商品化，僅靠市場這只“無形之手”實現對經濟的調節與資源的配置和利用就越顯得力不從心，政府對經濟運行和發展的管理和調控越顯得不可或缺。管理和干預的形式和手段會不斷改變和改進，但管理、調控和干預本身都不會被取消，自由放任的時代已經過去。

第二，《通論》中的三大心理規律常常是被批評和指責最多的凱恩斯經濟理論中的內容，但平心而論，這三個心理規律并非憑空捏造。就拿消費傾向來說，撇開收入分配制度而言，收入水平越高者，其消費支出在收入中比例越低以及收入增量越大，其增加的消費在增加的收入中比例越小，難道不是事實嗎。再拿資本邊際效率而言，隨著經濟發展和投資領域競爭加劇，投資預期利潤率逐漸下降也是事實證明了的一種趨勢。至于流動性偏好理論，也早已為現代貨幣金融學所公認和運用。過去，我們通常批評三大心理規律是片面強調了人們心理因素在人類經濟生活中的作用。然而，隨著現代市場經濟的發展，經濟生活中不確定性不是越來越小，而是越來越大。于是，預期對于任何一個經濟主體的行動決策就顯得越來越重要。預期是一種心理活動，心理活動也有規律。消費傾向、資本邊際效率和靈活偏好，應當說都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消費者、企業家和金融資產所有者的心理活動的某方面的規律性。掌握和認為這些心理規律，對研究消費和投資的變動都是有幫助的。

最后，凱恩斯經濟學是現代各種宏觀經濟理論的出發點。可以說，現代各種宏觀經濟理論，不管是贊成還是反對凱恩斯的經濟學說，都離不開《通論》這個起點。例如，有了凱恩斯的消費函數理論，才引發出杜森貝利的相對收入假說、莫迪利安尼的生命周期假說和弗里德曼的持久收入假說；有了凱恩斯的投資函數理論，才引發出漢森和薩繆爾森的引致投資和加速原理；哈羅德—多馬模型又只是凱恩斯的收入決定理論的動態化，而新古典增長模型又是克服哈羅德—多馬模型局限性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