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與人的全面發展

劉世元

（國防大學 政治學院，上海 200433）

“現實的人”的解放與全面發展是馬克思的追求目標和終極關懷，同時人的全面發展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核心，也是未來社會的發展方向。馬克思指出，人的全面發展就是“人以一種完整的方式，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質。”[1]這表現為人的能力與活動全面的發展、普遍的交往、社會關系的豐富和個性的自由發展等等。人作為社會的存在物，其本質在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所以要實現全面的發展就必須處于社會關系之中并以社會作為基礎。當今大數據作為新興的技術被廣泛應用于社會的各個方面，不僅給許多領域帶來了變革性的發展，而且也對人的生活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如何認識大數據對人的全面發展所帶來的影響，如何運用大數據促進人的全面發展，這是一個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

一、大數據的內涵與意義

近年來，隨著對大數據研究的深入，其定義呈現多樣化趨勢，作為大數據研究及影響先驅的國際數據中心ID C，在2011年的報告中將大數據定義為“大數據技術描述了一個技術和體系的新時代,被設計于從大規模多樣化的數據中通過高速捕獲、發現和分析技術提取數據的價值”[2]。這個定義可歸納出大數據的4個特點，首先是容量(vol ume)，數據的規模不斷擴大，從G B級增加到T B、P B級，并朝著E B、Z B級的規模發展。其次是多樣性(var i et y)，數據種類繁多，不僅有傳統的結構化數據，還有網頁、圖像、音像等半結構化數據和非結構化數據，這就使得數據之間的關聯性日趨復雜。再次是速度(vel ocit y)，大數據一般是以在線的形式，通過流式數據的樣式快速產生和處理，這樣就具備非常強的實效性。最后是價值(val ue),大數據被認為是同石油一樣重要的資源，具有巨大的價值潛力。這“4V s”的特點目前得到了普遍認同和廣泛使用。

與傳統數據相比，大數據不是從字面上理解的大量數據，也不是簡單的數據堆疊，而是一個由數據生成、數據獲取、數據存儲、數據分析構成的完整的大數據系統，這無疑是一次數據來源、數據處理方式和數據思維的變革。因此，數據的幾何倍增加，改變了人類分析和利用數據的方式，通過大數據技術對數據進行收集、整理、挖掘和研究，可以創造新的價值，實現新的發展，帶來“大知識”、“大利潤”和“大發展”，這就是大數據的意義所在。這些也為人的全面發展帶來了新的可能與挑戰。

二、大數據對人的全面發展的積極影響

第一，大數據能夠推動生產力的發展。“馬克思強調,生產力……是人的存在的物質前提,也是人的全面發展和社會發展的最終決定力量。”[3]32大數據的應用目前仍處于初期階段，但它的發展速度和應用范圍呈現出驚人的增長態勢，蘊含在大數據中巨大的社會、經濟、科研等價值已初步顯現。現有產業與大數據的結合實現了自身產業升級，如能源、制造、金融、農業、醫療等許多產業，在大數據技術的推動下實現了新的發展。例如谷歌公司僅2009年一年，就通過大數據業務對美國經濟貢獻540億美元。大數據也催生了許多新興產業，如大數據的收集與存儲、大數據分析咨詢、基于大數據的思維創新等，形成了完整的大數據產業鏈條。同時大數據還引起了科研方式的轉變，“2007年，已故的圖靈獎得主吉姆·格雷(Jim G r ay)在他最后一次演講中描繪了數據密集型科學研究的”第四范式“(T he F our t h P ar a d igm)。”[4]這就為科學研究提供了新的思維與方法，其不僅推動了自然科學的快速發展，同時也使社會科學的定量研究成為可能。由此可以看出，大數據可以提高生產效率、激發生產活力、優化資源配置、增加科技創新，保障了生產力持續快速的發展，為人的全面發展提供了物質基礎。

第二，大數據能夠豐富人的社會關系。正如馬克思所說，“社會關系實際上決定著一個人能夠發展到什么程度。”[5]這就表明人發展的豐富性和全面性取決于社會關系的豐富性和全面性。科技的進步為人拓寬了交往渠道、降低了交往成本、提高了交往效率，但大數據的出現為人更加自由、便捷和開放的交往創造了可能。主要原因是大數據的出現伴隨著全面的數據化，因而所有事物皆可以被量化或數據化，所以人與數字之間就出現了相互轉化的關系，人的所有活動和行為甚至思想都可以通過數據的方式被記錄、表達和分享，這些都為網絡社交的新發展創造了條件。在此基礎上，一些新興社交網站如T w it t er、F ace b oo k等迅速崛起并引領著當下的社交潮流，它們在改變網絡社交樣式，同時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交往方式。隨著大數據的發展，人們的“社交圈”進一步擴大，社會關系也進一步豐富，這種社會關系不僅是人際交往的層面，同時還包括經濟、政治等多方面的豐富，制約著人發展社會關系的各種因素逐漸被打破，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大數據自由地構建社會關系，建立起世界性的普遍聯系。

第三，大數據能夠促進人的能力全面發展。“人的能力的全面發展意味著人全面地發展自己的一切能力,即全面發展自己的體力和智力、自然力和社會力、潛力和現實能力等。”[3]31如前文所述，大數據意味著全面的數據化，使網絡數據資源的數量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隨著大數據應用范圍的不斷擴展，數據資源的獲取質量、速度和開放程度都在不斷提高，人們“可以從任何地方進入有關人類知識的數據庫，從而可以忽略或繞過傳統知識的‘守門人’”[6]。“慕課”(M OO Cs，大規模的網絡開放課程)的興起就是最典型的事例，它的出現相當于為世界上所有人創造了一個可以自由進出的大學校，在這里人們可以以極低的成本學到任何感興趣的知識，真正實現了知識的全面開放。在教育領域，大數據可以幫助學習者構建個人學習模型，通過對個人學習數據的累積和思維習慣的分析，可以為學習者制定學習方案，并提供適合的學習資源，來幫助人們提高學習質量和效率。此外，大數據的廣泛應用讓人們逐漸認識到它帶來改變，在享受到大數據給生活帶來的便利的同時，人們也開始對它進行深入的了解和學習，并通過培養大數據思維、學習大數據運用等方式，進一步提升個人的能力，使自己可以充分融入到大數據生活之中。所以對于人們來說，生活在這個大數據的時代，不被這個時代所拋棄，其本質上就是一種個人能力的全面的發展。

第四，大數據能夠實現人的個性全面發展。人的個性是人的主體性的個體表現，其全面發展表現為主體性的增強和特征性的提高。一方面，尼葛洛龐帝(Nichol as Negr o p ont e)在《數字化生存》中指出：“后信息時代最大的特征就是真正的‘個人化’。”[7]隨著大數據的廣泛應用，在許多不同的領域出現了個性化現象，這些服務的提供者可以根據個人的需要來滿足相應的要求，如個性化服務、個性化體驗、個性化醫療、私人定制等，通過這些個性化的活動，可以幫助人們充分表達個性，并實現個性的解放。另一方面，大數據可以幫助人們自由便捷的獲取各種資源，也就使人們擁有了自由選擇的權力，當人們利用數據資源實現全面發展時，可以根據個人的喜好選擇特定的方向，獲取相關的資源進行深度發展，從而實現培養和發展個性的自由。此外，大數據通過推動生產力的發展，使人們提升了工作效率，也增加了自由支配的時間，馬克思強調說“節約勞動時間等于增加自由時間,即增加個人得到充分發展的時間”[8]，所以人們就有更多的自由時間去培養興趣愛好，增加個人的自主性，使自己成為有別于他人的獨特存在。

三、大數據對人的全面發展的消極影響

辯證唯物主義認為，矛盾具有普遍性，存在于一切事物的發展過程中。隨著大數據技術的不斷發展與廣泛應用，在為人的全面發展創造可能的同時，其中的風險與挑戰也逐漸開始顯現，并對人的全面發展產生了消極的影響。

第一，數據資源壟斷與“數字鴻溝”。數字鴻溝(D igit al D ivi d e)是指在信息社會中，不同國家、地區、行業的人群由于對社會信息資源占有和使用程度的不同而造成的“信息落差”和“知識分隔”[9]。大數據技術蘊含著巨大價值，被認為是一種與自然資源、人力資源同樣重要的資源，許多國家都將大數據提升到戰略高度，視其為國家的數字主權。雖然人們每天都在使用各種設備產生大量數據，但個人所掌握的數據和技術都是有限的，真正掌握大數據的是政府和相關企業，這種單向不透明的數據占有方式，容易造成數據資源壟斷的現象。同時，企業作為掌握大數據和技術的主體，通常將其視為商業機密與核心競爭力，這就影響了數據的開放和技術的普及。而且企業出于商業盈利的需要，通常會提供不同層次的服務，謀取利益的最大化，這就會導致人與人之間現實的差異轉變為對數據資源占有的差異，大數據的資源性和價值性無疑會進一步擴大數字鴻溝，因而也會造成人發展的不平衡、不全面。

第二，選擇權利的弱化。大數據時代，數據資源的數量呈現爆炸式的增長，如何從中選擇適合自己的有價值的信息，是困擾人們的一個問題，面對這種情況，許多人希望通過大數據來獲得一種更加快捷、便利的選擇方式。因此許多數據運營商就會通過分析個人的數據記錄，或者比對相似群體來推測個人習慣、興趣愛好等，為人們在選擇時提供便利。一方面，選擇方式的便利可能造成選擇權利的弱化，人們在自由選擇的同時也被限定在一定選擇范圍之內，看似自由的行為很可能是在一種被動狀態下進行的，所以受限制的選擇就可能會導致人的個性發展受到限制。另一方面，從認識論的角度來講，大數據是用相關關系來取代因果聯系，這種利用現有數據的相關關系預測未來的方式，與因果聯系相比缺乏一種發展的視角。大數據通過分析預測為個人提供選擇時，通常較多的考慮其過去如何，并以此給人貼上各種標簽，較少的關注人的發展過程。因此，過分依賴大數據提供的預測與選擇，就會為人的發展增加難度，甚至會完全喪失選擇權利。

第三，普遍交往下的交往困境。在大數據的語境下，任何個體都是通過信息的形式來實現自我表征或構成的，這使得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出現了新的形式，這種形式的變化成為擴大社會交往與豐富社會關系的動力。交往的數據化讓人們可以自由地建立社會關系，但會導致人與人的交往被抽象為人與數據、人與機的交往，雖然交往的體驗沒有差別，但卻容易忽視數據背后真實的個人，疏遠人們之間的關系。數據網絡交往成為交往的主要渠道，人們日常的交往大部分來自于網絡，這會使人們對它產生依賴，造成現實交往能力的缺失，有一些人不依靠網絡交往手段，無法在現實中實現有效的交往，甚至會拒絕現實的交往，完全沉浸在數據網絡交往中。同時人以數據來表征，也會造成“以數據取人”的現象，就是單純的通過數據去評價他人，并通過數據分析決定他人的價值，以此為依據去構建社會關系，這就使人在交往過程中被工具化。除此之外，因為交往成本降低，人們的交往變得更加隨意，導致交往的質量不高，出現了交往“淺層化”和“碎片化”的傾向。

結語

從大數據的巨大價值和廣闊前景可以看出，它是社會未來發展的潮流與趨勢。在大數據的應用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會帶來一定的風險，但總的來看，大數據所帶來的機遇要大于挑戰。隨著大數據的應用更加普及，它的缺陷和弊端必然會不斷暴露出來，這也給人們提供了機會去更好的利用和發展大數據。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大數據在未來可以給人的全面發展帶來更多的可能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