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歲月中的梧州革命女性

□ 洪　廣

從“五四運動”開始，梧州城鄉的婦女就逐漸走上政治舞臺，成為反帝反封的骨干力量。當時，蒼梧縣立女子師范學校的學生與全城學生一道，參加反帝愛國示威游行，學生代表李省群、關育梧、何予淑等參與組建梧州學生聯合救國團，帶領同學們投身“五四運動”。大革命時期，梧州的婦女運動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由中共領導的廣西第一個婦女組織——廣西婦女聯合會在梧州建立，廣大梧州婦女開展轟轟烈烈的婦女運動，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

梧州婦女組織蓬勃發展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后，梧州的婦女受到進步思想啟蒙，紛紛走出家門，參加各種社會活動。1922年6月，梧州與廣東各縣市聯合建立婦女組織“兩廣女權運動大同盟”，梧州的婦女運動開始興起。1926年，共青團梧州地委成立，梧州女中成立團支部，李素秋為支部負責人。

1925年，梧州一些中小學的女教工受到國內革命潮流的激勵，尤其是受廣州婦女運動的影響，醞釀成立婦女組織。最初，由梧州女子高等小學(今梧州培智小學)和城中小學(今梧州十一中)的女教工們聯名發起組織婦女團體，梧州各中小學校的女教工和女同學參加組織，同時，還吸收了火柴廠和織布廠的女工參加，工作進展極為順利。

由于碼頭上的搬運女苦力和在街道上挑水的婦女無固定工作，婦女組織的骨干就通過熟人介紹，通過多方面做工作，吸收這部分女性參加婦女組織。那些在家搞手工藝副業的婦女，因為怕婆家責難和丈夫阻止，不敢參加婦女組織。后來，通過她們在學校讀書的兒女多次做工作，部分婦女逐漸覺醒起來，也有不少人參加了婦女組織。另外，一些女菜農由于和女教工們接觸較多，提高了認識，也參加了婦女組織。

1925年暑假期間，婦女組織發動起來的約300名女性開了一個座談會，決定成立廣西婦女聯合會。會議推舉了委員10多人，商議借用梧州女子高等小學側座房舍作為會址(在當時的倉邊街，今建設路)。所有會員按其能力和自愿原則，分別編入宣傳組、教育組、調查訪問組、總務組等。

《婦女之光》由廣西婦女聯合會出版。

1925年秋，在中共黨員龍啟炎的指導下，梧州各界婦女聯席會議召開，會議通過籌建廣西婦女聯合會籌備委員會的決議。10月3日，廣西婦女聯合會召開成立大會，這是廣西第一個婦女組織，有會員118人。李省群任總務部主任，負責全面工作，廣西婦女聯合會辦公地點是梧州女子高等小學。

廣西婦女聯合會成立后，出版了機關刊物《婦女之光》，開辦梧州婦女工讀學校，發展一批中共黨員和共青團員，并建立中共梧州婦女支部、共青團梧州婦女支部。廣西婦女聯合會號召廣大婦女參與反帝反封活動，支援省港大罷工、參與反對殺害三工友的游行、積極反對非法拘捕革命人士等活動。

廣西婦女聯合會不僅面向女教員、女學生等女性知識分子，而且面向社會上被歧視、受虐待的工農婦女和一般手工業勞動者，關心她們的命運。因此，廣西婦女聯合會的組織發展很快，兩三個月內，會員人數就增加了一倍多。

梧州的婦女運動走在廣西其它地區的前列，是廣西婦女運動的策源地。1926年，中共梧州地委先后派出多批女黨員、女團員到廣西各地建立婦女組織。同年3月23日，廣西婦女聯合會與梧州女權運動同盟會合并，名稱仍沿用廣西婦女聯合會。同年秋，南寧成立廣西省各界婦女聯合籌備委員會，設在梧州的廣西婦女聯合會則改為梧州婦女聯合會，隸屬廣西省各界婦女聯合籌備委員會。梧州婦女聯合會主要由女教師、女學生、手工業勞動婦女和工農婦女組成。同年9月，李省群出任中共梧州婦女支部書記。在中共梧州黨組織的領導下，梧州婦女聯合會組織的婦女運動蓬勃發展，把反對封建禮教作為主要行動綱領，廣泛發動婦女參加反帝反封建的斗爭。

大革命時期，先后有覃超容、李素秋、陳麗卿、胡寶鳳等梧州婦女聯合會會員以及梧州學生聯合救國團的成員加入中國共產黨或共青團。

1925年梧州婦女工讀學校第一屆學員畢業合照。圖中第一排左三為李省群，時任中共梧州婦女支部書記。

婦女教育形式多樣

廣西婦女聯合會(簡稱婦聯會)成立時，就決定創辦梧州婦女工讀學校。1926年1月，梧州婦女工讀學校正式開學，開設小學課程，招收文盲勞動婦女、貧苦家庭婦女和童養媳等數十名學員，學習期限為一年，學習目標是使每個婦女識字達到數百字以上。校內一切事務均由婦聯會會員義務承擔，婦聯會干部兼任文化教師義務教學，外聘的工藝師傅則發給工資，紙張筆墨和書本由婦聯會發放。學員們半天學習，半天工作。她們除學習文化外，還學習織布、織毛巾、做皮鞋等技藝。

梧州婦女工讀學校讓掙扎在社會最底層的廣大勞動婦女既能學到文化知識，又能學到謀生技能，從而使婦女得以在政治、經濟上獲得獨立。這種做法得到鄧穎超、蔡暢等婦女運動領袖的贊賞，她們向廣東潮汕地區的婦女組織介紹梧州的經驗。

當時，開辦梧州婦女工讀學校是相當艱難的。首先，動員婢女入學的工作就相當艱巨。宣傳員們通過種種關系，逐戶到有婢女的人家去宣傳，說服主人同意婢女每天到梧州婦女工讀學校夜讀兩小時，學員才漸漸多了起來。當時，梧州一戶姓蘇的大戶人家里有一個叫秋菊的婢女想讀夜校，但是頑固的男主人不同意。于是婦聯會發動了一場大論戰，最后蘇家女兒終于說服父親同意秋菊到夜校讀書。

其次，不良分子企圖奪取婦聯會的領導權，陰謀失敗后又用政治高壓手段恐嚇新任的梧州女子高等小學校長，迫使其收回借給婦聯會使用的房舍，婦聯會只好遷到梧州婦女工讀學校辦公。但是不良分子又逼迫城廂小學(今梧州東正路小學)收回借給梧州婦女工讀學校使用的校舍。通過婦聯會幾名委員反復交涉，婦聯會才得以擠在城廂小學走廊辦公，梧州婦女工讀學校的學員也是在城廂小學走廊上課和生產。

婦女宣傳活動活躍

婦聯會成立時，就決定出版婦女刊物，加強婦女運動的思想文化宣傳教育。1925年11月7日，婦聯會第六次執行委員會決定將月刊定名為《婦女之光》，李維斌、關育梧、李立群、李維鈞、李靄云、黃碧云、李省群、黃松筠、李冠群、江志新、蘇淑嬡、鄭淑鸞、梁杏釵、黃普凝、馮秀娥、黃若珊、蔡鳳珍、鐘潔蕓、李宜璧等19人為撰述員。同年12月6日，婦聯會第九次執行委員會決定請中共黨員、梧州工人聯合會委員長鐘山任《婦女之光》總編輯。12月16日，《婦女之光》創刊號出版。

創刊號刊載了李省群的文章《我們為什么要聯合起來》和《這樣的家庭，也值得犧牲嗎？》，李靄云的文章《婦女解放的我見》，關育梧的文章《改革“不良中國家庭”的意見》，鐘山的文章《婦女運動在國民革命中的地位及其對象》，黃若珊的文章《女子職業解放的重要》，李立群的文章《社交公開的障礙》等。

除了出版《婦女之光》月刊，婦聯會宣傳組還成立了婦女業余話劇隊。這個話劇隊當年在梧州是個創舉，其無論是宣傳演講或籌款演出都很受歡迎。

婦聯會宣傳組除定期在梧州市區演講外，還不定期到郊區或鄰縣宣傳。她們深入本市的工廠、鄉村，及鄰近的桂平、蒼梧等縣，宣講婦女參加反帝反封革命運動和婦女解放等問題。基督教信徒、女教師黃若珊在反基督教文化侵略運動和反對帝國主義侵略勢力的斗爭中，打消各種顧慮，公開與基督教會脫離關系，加入共青團組織，與李省群等人一起組建婦聯會并擔任執行委員兼總務部主任，這一典型促使教會學校中許多有正義感的青年學生紛紛轉入公立學校讀書。

支援省港大罷工及北伐

1925年6月，上海“五卅慘案”和廣州“沙基慘案”的消息傳到梧州后，梧州各界婦女與工農學生、市民群眾一起，連日舉行愛國集會和示威游行，以各種方式支援上海和廣州罷工工人。婦聯會成立后，也組織會員和其他婦女宣傳抵制“仇貨”(英日商品)。

婦聯會組織的示威游行

1926年1月，婦聯會與其他八個團體倡議成立梧州各界援助罷工委員會，募捐支援省港大罷工。婦聯會除參加全市統一的募捐和宣傳活動外，還組織婦女業余話劇隊走上街頭演出各種話劇，將募捐到的款項匯給國民黨中央婦女部，再由其轉交給參加省港大罷工的工人。

1926年3月5日，中共梧州地委通過國民黨梧州市黨部婦女部，成立梧州婦女運動委員會，組織宣傳隊到各處宣講“三八國際勞動婦女節”的意義和婦女問題。3月8日，梧州各界婦女1000多人集會紀念“三八國際勞動婦女節”。婦聯會負責人李省群主持大會并發表演說。大會發出通電，呼吁國民政府頒布實施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婦女運動決議案，堅決反對奉直軍閥勾結帝國主義勢力鎮壓國民革命，號召“中國婦女聯合起來”、“打倒一切軍閥”、“打倒帝國主義”，表達了梧州各界婦女堅決反對封建軍閥統治的決心。

梧州廣大婦女還擁護支持國民革命軍北伐。1926年6月，婦聯會參與梧州各界贊助北伐大會委員會的活動。同年7月下旬和10月10日，當北伐的國民革命軍分別攻占長沙和武漢的消息傳來時，梧州各界婦女和群眾歡欣鼓舞，游行慶祝。她們在各大馬路張貼標語，宣傳北伐的重要意義，并向各大商家、富豪士紳募捐錢款，支援前方將士。有的富商無動于衷，有的富商還說婦道人家外出拋頭露面，不成體統。婦聯會成員不怕諷刺打擊，耐心做工作，積極勸捐、募捐。她們還自編自演話劇，諷刺那些不支持北伐的上層人物。她們把募捐和義演得來的錢款匯到國民黨中央婦女部，由其轉交給國民革命軍廣州留守處。

各縣婦女運動風起云涌

與此同時，蒼梧縣、岑溪縣（今岑溪市）、藤縣和蒙山縣的廣大婦女，在反帝反封建斗爭中也走上政治舞臺，顯示出自己的力量。各縣的婦女解放斗爭成為農民運動的一個組成部分，凡是成立農民協會的地方，農會成員和勞動婦女都起來與封建宗法思想和制度進行斗爭。

蒼梧縣于1926年1月建立由國民黨右派和地方實力派控制的國民黨蒼梧縣黨部，當時處在第一次國共合作的形勢下，該黨部有兩名共產黨員任執行委員，其中女共產黨員馮秀娥兼任婦女部長。馮秀娥代表蒼梧縣各界婦女，與梧州的婦女領袖一起組建廣西婦女聯合會，發動蒼梧縣勞動婦女入會，參加在梧州舉辦的各項婦女活動。蒼梧縣立女子師范學校的師生則為革命事業沖鋒陷陣，如李素秋、陳麗卿等女性為革命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1926年春，農運特派員李植華在岑溪組織婦女，開展“砸興賢春祭，辦女子學校”的斗爭。3月4日，岑溪興賢館要舉行春祭，值理梁瑞階舉辦酒席，縣知事黃慶翰參加春祭。岑溪的進步人士葉懷清組織婦女50多人，在楊雪英帶領下沖進興賢館，向縣知事請愿，請求撥款興辦岑溪女子學校，附近的農民和岑溪中學的師生也起來響應。當地豪紳被迫同意撥款開辦岑溪女子學校，婦女斗爭取得勝利。

覃超容

梧州婦女運動的急先鋒

大革命時期，李省群四姐妹都是梧州婦女革命運動的干將，也是婦聯會的創建者。大姐李聯群，1925年3月出任梧州各界追悼孫大元帥大會籌備處交際股副主任，還參與籌建婦聯會，為首批會員之一。二姐李立群，參與籌建婦聯會，任婦聯會調查部干事、出版部撰述員。三姐李愛群，又名李靄云，任婦聯會第一屆執行委員兼交際部主任、出版部撰述員，協助創辦《婦女之光》月刊的各項事務，于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她在廣州等候赴蘇聯學習期間返回梧州開展婦女工作。

李省群是“李家四群”的小妹妹，在婦聯會11名執行委員中位列第一，是主要責任人，同時兼任婦聯會總務部主任、出版部撰述員。1925年10月，她由共青團員轉為中共黨員，曾任中共梧州婦女支部書記、國民黨梧州黨部和廣西省黨部婦女部部長。

反抗封建禮教的覃超容出身于桂平大湟江口的一個工人家庭，父親是屠宰工。因家庭貧困，覃超容被迫當童養媳，受盡欺凌。1925年10月，婦聯會派黃若珊等到江口宣傳發動婦女解放運動。覃超容遇上婦聯會宣傳組在桂平進行宣傳，受到教育，提高了覺悟。她在胡奕卿的幫助下，于1926年春從桂平縣大湟江口奔赴梧州，與婦聯會取得聯系，請求援助，并要求參加婦女工作。

婦聯會就此事以“快郵代電”的形式，向梧州各界揭露封建禮教的吃人罪惡，呼吁社會各團體聲援覃超容。梧州各報社、工聯會、學聯會等積極響應。后來，覃超容的婆家曾糾合本家族長到梧州鬧事，無理控告婦聯會窩藏“私逃人員”。婦聯會將“覃超容案”呈訴蒼梧縣署，并通過梧州市黨部婦女部報告廣西省黨部婦女部。

經過斗爭，覃超容擺脫了封建家庭的羈絆，獲得新生。不久，桂平大湟江口也成立了婦女聯合會，盧潔明、李劍池、凌玉漢為負責人，覃超容負責宣傳工作。她積極參加活動，并現身說法，以自身的悲慘遭遇痛斥封建禮教給婦女帶來的種種束縛，鼓勵婦女敢于斗爭，爭取平等自由。后來，覃超容加入廣西婦聯會，并就讀于梧州婦女工讀學校，不久便加入共青團。為了解決婦聯會的活動經費問題，她晚上回校辦班教織布，將所得的收入交給婦聯會。1927年春，覃超容加入中國共產黨。

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發生之后，國民黨當局派出軍警捕殺進步學生和工人，梧州的共產黨組織受到嚴重破壞。覃超容冒著生命危險，千方百計收集情報，及時轉發給已疏散的同志。中共廣東區委為了恢復梧州地區的黨組織，派廖夢樵來梧州主持地委工作。黨組織決定讓覃超容和廖夢樵兩人假扮夫妻，覃超容慨然應允。他們租了一間房子作為黨的活動機關，并擔任黨的地下交通員，覃超容曾三次掩護黨組織安全轉移。

1927年9月7日，由于叛徒李天和的出賣，梧州市工會和黨的機關再次受到破壞，廖夢樵和覃超容被捕入獄。在獄中，敵人對覃超容施以種種酷刑，但她堅貞不屈，10月10日，覃超容被殺害于梧州市云蓋山，年僅18歲。

胡寶鳳出生于1912年。1925年，由于父親病逝，家境貧困，胡寶鳳被迫從蒼梧縣立女子高等小學輟學。梧州婦女工讀學校開辦后，胡寶鳳進入該校學習。在工讀學校里，胡寶鳳—邊工作，一邊讀書。后來，梧州婦女工讀學校所借校舍被收回，學生只能在走廊上課，在露天生產。但是，胡寶鳳每天堅持在險境中學習和工作。不到半年，她的文化程度就達到了小學畢業水平，她還堅持閱讀婦聯會出版的月刊《婦女之光》，接受進步思想教育。在工讀學校期間，胡寶鳳受到進步青年李素秋、陳麗卿、蘇小芬等的影響，思想積極上進。

1926年，胡寶鳳參加了共青團組織，積極參加革命活動，與其他團員和進步青年一起走上街頭散發傳單，進行演講，參加游行。與此同時，胡寶鳳位于梧州塘尾巷的家，也成了革命學生和共青團組織的秘密活動地點，共青團蒼梧縣立女子師范學校支部書記李素秋，經常帶領團員到胡寶鳳家開會。胡寶鳳還經常帶領同學到位于長洲島的舅舅家開會，同時不忘向農民宣傳革命思想。

1926年，中共梧州地委托共青團梧州地委在塘尾街開設了蒼梧書社，并以此作為地下黨聯絡點。由于叛徒告密，胡寶鳳不幸于1927年4月17日被捕入獄。同年10月7日，胡寶鳳在云蓋山英勇就義，是當時最年輕的一位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