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中奧爾華綏形象功能解析

摘要：奧爾華綏雖然不是小說中的主要敘述人物，在小說中也消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然而，他在小說中的地位卻是不可或缺的，他和敘述者是支撐整個小說的主要人物，奧爾華綏作為歷史小說的參與者、締造者成為支撐整個小說的骨架支點，缺了他，就不會有《湯姆·瓊斯》，以往研究的的重點是在敘述者和湯姆·瓊斯或者蘇菲亞的人物形象的分析，筆者從故事情節的安排上，來凸顯鄉紳奧爾華綏的重要性。

關鍵詞：《湯姆·瓊斯》；敘述者與奧爾華綏；菲爾丁

一、“滑稽散文史詩”與中心人物的設置

“一部滑稽的傳奇是一部散文的喜劇史詩”。這正是亨利·菲爾丁對其小說創作的一個理論概述。該理論的基點是亞里士多德對于史詩和悲喜劇的定義。這類小說的故事情節廣泛綿密，小說中的細節五花八門，作品中所介紹的人物亦是形形色色，它與嚴肅的傳奇在結構和情節有著截然相反的差異，嚴肅傳奇莊重而嚴肅，滑稽史詩輕松而可笑，與此同時，這類小說中的主要人物不是嚴肅傳奇中的上等傳奇英雄類型的人物角色，而是下層社會的角色，小說中還表現出下層社會的風習，在情節和措辭方面，菲爾丁更是以戲謔取笑的方式進行創作，沒有采用英雄史詩那種高深的敘事方式；在措辭上，尤其是一些“交鋒接仗”的描述時，菲爾丁采用的是游戲文章的描寫手法。所以在其創作的過程中，菲爾丁都將自己的小說與莊嚴的史詩區分開來。

《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下文簡稱為《湯姆·瓊斯》）完全是遵照菲爾丁自身對滑稽史詩的定義進行創作的。首先是小說的整體社會背景，涵蓋了英國社會的全貌。尹恩·P·瓦特在其《小說的興起》中對菲爾丁《湯姆·瓊斯》的整個小說的社會圖景的概述：該書展現的是整個社會的一幅廣大的全景圖……至少從這一個意義上說，《湯姆·瓊斯》的情節具有史詩性。《湯姆·瓊斯》篇幅的宏大，具備史詩的復雜情節，人物眾多等特點。菲爾丁的小說創作理論“滑稽散文體史詩”，具備了亞里士多德對史詩概述的五個特點，可以說菲爾丁的《湯姆·瓊斯》師承古代史詩創作，就是在人物和措辭上與史詩有著一些截然相反的特點，菲爾丁的小說更多的是“卑微的人物和事情，用的是輕松滑稽的辭令，體裁是沒有韻節的散文，這就是菲爾丁所謂的‘散文體滑稽史詩。”

在小說《約瑟夫·安德魯斯的經歷》序言部分所闡釋的一樣，《湯姆·瓊斯》中的人物，是下層社會的角色，在性格上也沒有偉大的民族情感、高尚的思想情操，他更偏向于一個自然的人性，雖然是正面人物，但是他的身上也是帶著污點的，菲爾丁自己亦是一個不完美的人，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好賭、好色也會貪杯，正如毛姆在其著作《巨匠與杰作》一書中對菲爾丁的評價，“他很像自己所創作的湯姆·瓊斯。”

菲爾丁，本著亞里士多德的“詩應該按照人應該有的樣子來描寫。”湯姆會收情欲的影響而犯錯。即便是在小說開頭被菲爾丁拔到與太陽并肩的奧爾華綏也有缺點。

在菲爾丁的《湯姆·瓊斯》中，推動整個湯姆歷史發展的就是薩默塞特郡的鄉紳——奧爾華綏。奧爾華綏作為小說的中心人物，是小說整個框架的支點，是小說轉折突變的曲折點，是小說完美結局的最重要支點。因為這個善人，湯姆在被拋棄之后，有了一個可以成長的良好的環境，因而有了小說的前六卷，形成了這部歷史的開頭。也因為這個正直的保安官，對瓊斯的審判和驅逐有了歷史的中間部分，也就是湯姆在去往倫敦路上的一段旅途史。在故事的最關鍵的轉折點上，奧爾華綏對湯姆和蘇菲亞愛情的支持和努力，使得小說迎來了一個完美的結局。

整個歷史的三個大的故事背景中，奧爾華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雖然在小說的中間部分，奧爾華綏幾乎沒有出現，但是，他卻是促成這一段他沒有出現的故事的關鍵性人物。而菲爾丁在這部小說的創造中，想要描繪出一部屬于湯姆個人的史詩，那就需要一個促成主人公具備成為他所要表述的史詩的關鍵性人物，而在這樣的人物設置中，奧爾華綏就成了菲爾丁必選之人，雖然主人公是湯姆·瓊斯，但是菲爾丁開始撰寫湯姆的歷史的所有主要的突轉點都來自這位公正達觀，正直又不失情理的地方保安官——奧爾華綏。

二、奧爾華綏在敘事上的輔助功能

菲爾丁的“散文滑稽體史詩”《湯姆·瓊斯》的支撐可以說是敘述者和奧爾華綏先生。敘述者的身份是“小說化的菲爾丁”，更是整部小說敘事的主要支撐。其次，奧爾華綏在小說中扮演的角色也可以說是小說成敗的關鍵所在，因為在小說中，不管是湯姆的身世，湯姆的種種際遇都離不開奧爾華綏的作用。所以在筆者看來，正是因為有敘述者和奧爾華綏的存在，《湯姆·瓊斯》才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奧爾華綏就像一個支撐的骨架，而敘述者就在這個骨架上“敲敲打打”將這一個宏偉的工程完美的竣工。

敘述者在小說中所起到的作用，不單單是象征和映射作者本身的意味，他在整個小說中最主要的作用，還是在造就小說的作用上，而這主要體現在他在整個小說敘事過程中的功能表現。依據熱奈特的敘事理論中對敘述者功能的劃分，敘述者的功能可以分為：組織功能、交流功能、思想功能與修辭功能。在小說中，敘述者在把這四個功能展現的淋漓精致，奧爾華綏作為故事人物，在小說敘事功能上也起到了作為小說故事支點的輔助功能。首先是組織功能，敘述者對于整個小說的故事框架、社會背景、小說時間發展的歷時和共時，以及對整部小說情感主線的把控，都展現出了應該有、或者說是超凡的組織功能，而奧爾華綏在故事框架的位置，都是關鍵的支點，最主要的支點是三個，也就是主人公人生軌跡的轉折點，被收養、被驅逐、被承認，是奧爾華綏給了這個部歷史發展的可能性。

其次是敘述者的交流功能，敘述者以一個交流者的身份就故事情節、人物性格、社會風俗等與讀者進行直接的交流，為了避免某些批評家不必要的質疑，敘述者在時刻端正讀者對人物性格的把控上，以解說式方式向讀者介紹整部作品，因而敘述者與讀者之間的密切聯系使得讀者與小說有了一個零距離接觸，可以說是一種切身的體會；敘述者讓讀者體會到小說的整體，而從奧爾華綏的角度，我們體會到的是，敘述者所不能賦予的，面對敘述者的闡述，我們所感受到的是整體而不是個人的。但是，如果深入到小說的人物，那么我們所體會的是單一的、局部的體驗，跟著奧爾華綏的路線走，我們能夠從他的言行處事風格和思想了解到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是奧爾華綏作為劇中人物的身份和讀者的接觸，我們所處的視角不再是一個旁觀者，更像是一個參與者。

第三是敘述者的思想功能，這一點主要表現在小說整體呈現的自然道德觀念，更多的是在敘述者對故事情節還有人物性格的評價上展現出菲爾丁所想要呈現的人物性格：瓊斯沒有史詩英雄高尚的民族思想，是最具有人性化的普通又常見的平凡的“人性”。在《湯姆·瓊斯》一書中，菲爾丁想要呈現的是18世紀英國的現實社會中的各個階層的風俗人情，從主人公湯姆的出身、成長、旅程為基本的基線，菲爾丁闡述了各個階層的人普遍特性，在小說人物按類分：有紳士、貴族、仆人、商旅老板、食客，菲爾丁塑造的人物都有自身獨特的特性，正義的、卑鄙的、暴戾的、執拗的、蛇蝎心腸的，菲爾丁都賦予了獨具那類人的共性，同時，還帶有相當獨特的個性，就像敘述者在中間部分對不同旅店老板娘的的論述，看著相似，卻不一樣，在論述中，會發現人物有諸多相識的地方，但是更多的是這一類人中有著一個共通的特性，在其個性上，是存在區別的，而菲爾丁想要展現的思想也是在這些人物的個性當中，菲爾丁所要呈現的是“人性”盛宴，在小說中，他從未明顯的表現或者有言論涉及到奧爾華綏和魏斯頓兩人之間個性對比，面對同一類的旅店老板的描繪也會特地強調一番他們之間是有區別的。

在奧爾華綏這個人物身上，我們能夠體會到的是菲爾丁對這個角色的重視，在奧爾華綏身上，他正直，達觀心善、公正又不失情理，不管是對珍妮·瓊斯還是對巴特里奇，或者是對瓊斯，在小說的最后一卷的第九章說道湯姆對奧爾華綏說的話一樣，“再明達的人也會象您那樣受蒙蔽，而在這種蒙蔽下，您采取的正是最善良的人所必然采取的步驟。你老人家正在氣頭上還顯示出您的仁厚。”在奧爾華綏身上，我們可以看到奧爾華綏與暴戾鄉紳魏斯頓不同的強制性的婚配觀念，奧爾華綏主張應該“要考慮子女的意愿”，婚姻締結的基礎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同時，他反對使用暴力占有，這些我們都可以從奧爾華綏的言行中深刻的體會到。

進而，菲爾丁的《湯姆·瓊斯》一書，菲爾丁給予奧爾華綏心地善良，又是地方保安官擁有審判的權利，他的身份設定也是故事發展的關鍵，奧爾華綏為敘述者敘述整個歷史提供了有力的支點。

三、奧爾華綏的中立立場與菲爾丁的人性表達

奧爾華綏這一形象的原身，蕭乾先生在《湯姆·瓊斯》的譯本序中提到是以菲爾丁的兩個人恩人作為原型的，《湯姆·瓊斯》的出版時間是1749出版，菲爾丁在1748年擔任威斯敏斯特地區的治安法官，奧爾華綏作為一個小說人物，他更多的以一個法官的姿態在作品當中出現，這一點可以從菲爾丁的現實身份作為參考，因為菲爾丁在擔任治安法官時期并沒有審判和量刑的權利，與菲爾丁不同的是，奧爾華綏對于矛盾雙方的爭辯之中他一直保持著中立的不妄加評判態度，但是在某些事情的量刑上也是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

奧爾華綏公正嚴明又不失情理，作為地方保安官，他有權審訊，有權執行審判，但是在審判中依舊秉持著他的善心。對于一些不必要的爭辯，奧爾華綏總是站在中間立場，不妄加評論誰是誰非。哲學家斯奎爾和神學家屠瓦孔這兩個立場完全不同的食客的諸多意見相悖的言論，奧爾華綏從未贊成任何一方的觀點，在他看來，這兩位都是值得尊敬的人，也正因為他對兩位客人的知識的尊重，奧爾華綏也從未指正屠瓦孔對湯姆的“棍棒”教育。小說的第十七卷中的第三章，魏斯頓鄉紳和奧爾華綏在談論蘇菲亞時所論述的一長段父權的言論，奧爾華綏也并沒有說他這一種父權思想是錯的，即便是不贊成他也沒有直接向魏斯頓說明。

奧爾華綏和敘述者兩個人都采取了一個中間立場，不同的是，敘述者是站在菲爾丁的角度，中立在小說之上，而奧爾華綏是在劇情中的中立，他作為小說人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善人，讀者、敘述者、作者或者是小說中的人物，奧爾華綏心善，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他心善，所以希望以最和諧的方式處理問題。在小說中敘述者對人物、事件都未嚴加評判，一切的評判敘述者都交予“更高明的人”和讀者，他將自己所要呈現的人、事、思想呈現在我們面前，奧爾華綏對相左的雙方不下任何對錯的判斷，對于他人的思想或者觀點，他從沒有說對與錯。他是善人，卻也因為他是善人，所以，更容易受蒙蔽，他不會去分辨別人的言論的真實性、可信性，因為他是一個“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的人。

小說開篇，菲爾丁就闡釋得很清楚，小說的主要“食品”就是“人性”。對于人性，讀者和作者都有著不同的看法和體會，作者需要描繪的是何種人性，讀者體會到的又是何種人性？對這類人的人性判斷又會如何？菲爾丁在作為敘述者的時候，非常清晰并且明確的以一個中立的態度闡述故事的發展，人物的介紹，情節的鋪陳，同時，在對于需要進行人性評斷的時候，敘述者并沒有對其進行是非對錯的評斷，更多的是將評斷的權利交于了讀者，同時，敘述者會不時地出現并提點讀者，不要單一、偏激的去看待一個人的人性特點。

小說中的人物的共性缺點和個性特點活靈活現，通過這個小說，我們了解到的不是當一階層的人物，而是十八世紀英國現實社會中的社會風俗還有各個階層中的人性。菲爾丁在小說的第一章中將創作比作烹飪，“我們同樣先托出鄉村見習的那種較為平凡、質樸的人性，以饗胃口旺盛的讀者，然后再用宮廷和都會所提供的那些造作、罪惡等等法國和意大利式的上好佐料，加以清炒或者紅燒。”整個小說給讀者的感受也正如品一美味佳肴，讓人意猶未盡。

四、結語

《湯姆·瓊斯》的支撐是敘述者和奧爾華綏先生。敘述者是“小說化的菲爾丁”，是整部小說敘事的主要支撐。奧爾華綏在小說中的角色是小說成敗的關鍵所在，因為在小說中，不管是湯姆的身世，湯姆的際遇都離不開奧爾華綏的作用。敘述者和奧爾華綏就像建筑師和建筑設計，建筑設計是整個建筑的骨架，建筑師是建筑成形的施力者，骨架作為支點、輔助點，以防建筑失衡。奧爾華綏是故事的支點，敘述者像一個臨摹者，在骨架上盡情揮灑，將《湯姆·瓊斯》呈現在我們面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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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亨利·菲爾丁：《約瑟夫·安德魯斯的經歷》，王仲年譯，上海文藝出版，1962年8月。

作者簡介：羅盛男（1993—）女，廣西民族大學在讀研究生，廣西賀州人，研究方向東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