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消費升級與發展轉型

李俊峰

編者按：黨的十九大以來，生態文明建設已擺在全局工作的突出位置，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多次提到，“推動形成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是貫徹新發展理念的必然要求”。近日，以“控煤炭、換動力、轉動能、保藍天”為主題的“第115期泰山論壇”在濟南成功召開，專家們就如何在新舊產能之間平衡經濟利益與環保目標展開頭腦風暴。本期特刊發部分專家的核心觀點，以期引起各位專家學者的共鳴與討論，為山東省乃至全國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加快新舊動能轉換、探索綠色發展路徑建言獻策。

隨著工業化不斷發展，能源的增長，人口的增長，二氧化碳排放濃度與日俱增。工業化之前，二氧化碳全球排放量只有幾億噸，二氧化碳平均濃度180PPM；上世紀70年代，工業化達到了一個高峰，二氧化碳排放量達到了150億噸，二氧化碳平均濃度上升到200多PPM。科學家們認為，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增加會加速氣候變暖，隨著溫度將提高2到3度，而溫度提高2度之后就會對人類賴以生存的大氣和水循環系統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因此，應對氣候變化得到全球認可，并被公認為是一項“無悔工程”。近年來，全球的二氧化碳排放增速加快，2016年全球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接近300億噸，我國溫室氣體排放也迅猛增長，與90年代相比，增加了4.5倍，我國從20世紀90年代占全球的不到10%達到現在的30%左右。為了積極控制化石能源消費快速增長，爭取我國的有效發展空間，我國是首批參加氣候變化公約并且生效的國家，從1990年開始參加談判，到1992年達成了氣候變化框架公約。

在全球共同應對氣候變化的大背景下，能源消費升級與轉型發展便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事實上，應對氣候變化的本質就是一個發展轉型，包括發展方式的轉型、能源系統的轉型，以及人們生活方式和消費習慣都在轉型。因為發展本身很宏觀，但無論是區域經濟發展還是人們生活方式、消費習慣的改變，最終都會落腳在能源消費的轉型升級，即能源系統從高碳向低碳轉型。

1 能源消費需要一個約束機制

能源消費的日益增長對于我國、對于世界意味著什么？首先對世界來說它就是一個發展的轉型。發達國家一批科學家們想找一個由頭來改變人類的發展軌跡，因為過去的時間里他們研究能源問題，研究發展問題的時候發現，其它問題都可以有一個負的反饋，使它不會過于震蕩。比如說人的一生，一個人小時候做夢就是什么時候吃飽飯是最好的享受，而等一個人老了以后就吃不動了。為什么？有一個負反饋，吃多了就各種病來了，迫使你不得不少吃，還要去鍛煉。但是能源卻不是這樣，能源沒有一個負反饋的系統，無論消費多少都是很舒服，并且能源消費越多越舒服。以人們的生活方式為例，很多年前，我們背著書包上學覺得挺美的，可當你學會騎自行車的時候你就不想走路了，當你開一輛奧拓的時候自行車就扔在一邊了，當你買了奔馳的時候奧拓就不想開了。人們的生活舒適度自然和能源消費是呈正相關的，正因如此，當今美國的人均年能源消費已達到10噸標準煤，還說不夠用，還要增長！但另一方面，和走路相比，開奔馳所帶來的能源的消費是幾何級數的增長，這都是能源堆積起來的。

所以，必須要約束人們的行為，必須約束能源消費的無止境增長，才能避免氣候變化對人類造成災難。而能源消費是和區域發展、人們生活方式等等密切相關的，要降低能源消費總量或優化能源消費結構，就必須從道義上來約束人們的行為，去推動發展轉型，使發展的模式從過去的高碳經濟轉向低碳經濟，這就是全球經濟的一個發展轉型。

2 發達國家發展轉型之路

很多年前，發達國家已經開始謀求發展轉型，包括日本、歐洲，通過控制化石能源的消費，進一步抑制全球的化石能源增長。發達國家采取的行動主要是三方面，發展方式的轉型、能源系統的轉型，以及生活方式和消費習慣的轉型。而這些歸根到底是“理念”的逐步轉變。比如說，過去開車是一件好事，住大房子是一件好事，歐洲轉變的最快，歐洲的車現在都很小，甚至都不開車，騎自行車的人很多；歐洲的房子也都很小，幾乎沒有大房子，特別是北歐國家，首相府、國王府都是小房子，形成了這樣一種節能減排的理念。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一直到現在，發達國家的轉型步伐尤為迅速，的確實現了真正的轉型，比如說歐盟，現在的溫室氣體排放已經比1990年下降了20%以上，美國下降了17%。

發達國家發展轉型過程中，技術進步和市場機制是起了很大推動作用的，發達國家轉型的經驗也證明，通過技術、通過市場可以實現發展轉型，可以實現經濟的發展和碳排放的脫鉤。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我國的溫室氣體排放增速也趨于平緩，2013至2016年期間，二氧化碳排放幾乎零增長。

2015年達成巴黎協定的時候，當時我接受央視和新華社采訪時就曾提到，區域經濟的轉型發展和能源系統的低碳轉型，首先應歸功于科學技術的發展。20世紀90年代我們談氣候變化的時候，大家都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問題，大家都認為需要對溫室氣體排放加以控制，但找不到對策，因為當時各種減排技術都很貴；若干年之后，技術進步了，很多技術都很便宜了，而且不是理論研究層面了，都可以在現實中得到應用了，比如1990年每千瓦時的光伏發電成本大體上3美元，目前已經降到3美分，下降了90%。所以，這就是技術進步為轉型發展和能源系統轉型提供了更多的解決途徑。

另外，這些可再生能源技術和節能技術通過企業家們努力，已經變成一個商業行為了，可再生能源在上世紀90年代微乎其微，現在它已經發展最快，新增裝機容量最大的能源類別。2017年中國的光伏發電在新增發電量中的比例已經超過了15%。能源效率的提升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上世紀90年代，一輛老別克車每百公里油耗超過20升油，現在的新型汽車油耗已經可以降到10升以下了，能源效率大幅度提高。目前，已經有人初步預測，到本世紀末，用零碳能源取代高碳能源或許是可以做得到的。可以說，技術進步讓發展轉型成為可能，而良好的市場機制讓轉型發展變成現實。

3 我國發展轉型勢在必行

我國是能源消費大國，更是煤炭消費大國，能源消費結構極不合理。全球能源消費量中如果不算我國在內，煤炭消費占比約為17%，算上我國的話，煤炭消費占比約為31%，換句話說，我國一下子提高了全球能源消費中煤炭消費占比約14個百分點。從具體的煤炭消費總量來看，全球消費了約74億噸煤炭，其中，我國消費了約39億噸；換個角度，全球不到70億人口，我國13億人口，也就是說我國占全球人口的近17%，卻消費了全球近50%的煤炭。因此，我國發展轉型勢在必行。

能源消費結構不合理已經造成了極大的環境污染，嚴重影響到了人們生活質量。我國與美國國土面積差不多，經濟總量也差不太多，2013年的時候美國能源消費總量約30多億噸標準煤，我國能源消費總量也是30多億噸標準煤，但是美國PM2.5濃度很低，國家標準是10PPM，這對于我國大部分城市來講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原因在什么地方？美國能源消費總量中只有6億噸煤炭，而我國有39億噸煤炭在燃燒，是美國的6倍多。另一個方面，美國燃油的標準非常高，2013年我國成品油里面的二氧化硫含量是2000PPM，而美國的國標是10PPM，相差200倍。雖然，美國燃油消耗要比我國高2倍，但是我國燃油的污染物排放量是美國的100倍！這種高碳能源帶來的問題是什么？一方面，會導致整個能源系統的效率低下，比如說天然氣平均燃燒效率達到50%以上，而煤炭只有35%～40%，總體上效率低十幾個百分點。另一方面就是帶來更嚴重的大氣污染。通過上述的分析可以明顯地看出，凡是燒煤多的地方就是霧霾重的地方，凡是車多的地方就是污染重的地方。

從以上的比較與分析可以意識到，我國的發展轉型之路勢在必行，而且時不我待。說到我國的發展轉型之路，我國真正提出來發展轉型也不晚，建國初期就已經開始探索轉型發展了，不走西方發達國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是周恩來總理提出來的，當時就提出，應該借鑒和吸取西方國家工業化過程的經驗和教訓，要探索一條防止我們重復走上污染的道路，并成立了國務院環辦。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發展轉型，80年代已經開始談發展轉型的問題，90年代“碧水藍天”、本世紀初的“兩型社會”都是這種思想。但是真正推動切切實實的發展轉型是從黨的十八大之后，可謂是知行合一了。現在的發展轉型，開始采取具體的行動，制定出臺了“大氣十條”、“水十條”等系列法規文件；確定了多種量化指標，包括能源強度的下降，包括碳強度的下降，甚至2030年左右二氧化碳達峰，并盡早實現等，提出了碳強度指標納入各級政府的考核內容；加強了執行力度和監督力度，和政治巡視一樣，通過環保的督查采取一些很強硬的手段來推動發展轉型。

4 一點思考

能源清潔化是時代進步的要求，發達國家在上世紀70年代已經完成了煤炭向油氣的轉換，實現了能源的清潔化，現在正在推動能源的低碳化。我國的能源發展戰略也是與發達國家一致的，即清潔低碳安全高效，企業必須適應這種變化，不能指望以消費低成本且高污染的能源來維持企業的競爭力。因此，有幾項瓶頸問題必須著手解決。

首先，我國能源供需最突出的矛盾就是清潔能源供應不足。全球的天然氣供應已經占到了整個能源消費的27%左右了，而我國現在剛剛到7%，北京最好的區域才達到24%，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供應能力不足。提高清潔能源供應能力是解決這一矛盾的唯一方法，也是我國進入新時代的客觀要求，不能以對外依存度高等任何理由為借口，不去增加清潔能源供應。只有清潔能源供應量增加了，能源結構才能改善，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其次，就是清潔能源的價格機制。我國的天然氣價格扭曲嚴重，我國天然氣價格高，是美國的6倍，是歐洲的2倍，是日本的1.5倍。企業氣代煤的成本太高，甚至導致煤制天然氣有利可圖。如果，我國的天然氣價格可以降到接近美國的水平，那么估計會有更多的企業主動參與到氣代煤行動，更沒有企業推動煤制天然氣了。此外，關于農村和農民是否能用得起天然氣等清潔能源，是城鄉協同發展必須解決的問題，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在全面小康的道路上，一個不掉隊，農村不應該是能源清潔化的死角。

最后，煤炭的清潔利用不僅僅是電力行業的任務，更重要是其他行業包括鋼鐵、建材、煤化工、供熱用煤的清潔化利用問題，必須解決這一煤炭清潔利用的短板。煤炭最好是作為化工原料，合成一些市場需要的產品，作為能源利用的部分，必須實現清潔化，進而實現低碳化，從這個意義上講，清潔化和低碳化是煤炭作為能源用途的唯一出路，否則就沒有未來的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