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小汽車發動

一、愛發脾氣的可可

可可（化名）是一名6歲半的小男孩，小學一年級學生，無重大軀體疾病歷史，家族無精神病史。他的父母均為高級知識分子，但是家庭情況不夠穩定，父母關系有裂痕。在可可上小學的時候，父母就已經分居了，父親在外面租房子住，孩子和母親住在一起。母親經常會在孩子面前發脾氣，有時還會跟孩子說一些“要自殺”的話。幼兒園階段，孩子會在家和母親哭鬧，經常以生病為借口請假不去上幼兒園。在班級里他經常會為一點小事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發作起來非常嚇人，完全處于失控的狀態，這使得班上同學很怕他，也使他沒有什么朋友。

二、動不了的“小汽車”

可可年齡小于10歲，日常表現為在家和母親哭鬧、抗爭，在學校情緒易激惹、發脾氣，難以和伙伴建立良好關系。身體癥狀表現為經常身體不適，但又檢查不出明顯癥狀，有腹痛或頭痛的歷史。家庭關系破裂，父母之間缺乏溫暖的情感，母親會在日常生活表現出和孩子類似的行為。綜合以上幾點因素，初步判斷可可處于兒童的負性情緒狀態之中，尤其是抑郁情緒較多。這類孩子通常外部教養環境冷漠或過于嚴厲和受保護，父母工作繁忙缺乏溝通，家庭關系不好。這樣的孩子深陷不良情緒的困擾，雖然情緒表現亢奮、易激惹，但因為在生活中沒有被真正的“接納”過，他們的存在感非常低，是被“凍住”的孩子，成長阻滯，無法發展。可可愛發脾氣，卻成了一只動不了的“小汽車”，只能在原地打轉。

三、讓“小汽車”發動

要想讓這類孩子“復蘇”過來，全然的接納、溫暖的情感必不可少，外部條件并不支持，就只有去內在尋找力量，于是我選擇了沙盤游戲治療。在整個工作中以沙盤游戲為載體，以治療師為工具，我盡量讓自己成為一個溫暖的容器，在沙盤室里營造一個“自由受保護的空間”。這是一個短期的沙盤，基本分為三個階段：初始沙盤“問題的呈現”、第6盤“心靈的轉化”、第12盤“探索解決之道”。

首先是初始沙盤。在進入沙盤室的時候，孩子謹慎地選擇了靠門邊的位置，這個舉動表現了他對于安全感的缺乏，建立關系就顯得格外重要。在我的引導下，孩子第一次觸摸沙盤，他表現得極為小心，即使摸，也是輕微碰一下就立刻把手移開。他選擇了許多交通工具類的沙具，但是每個沙具都是靜止的，并且方向不一，整個沙盤顯得動力不足且方向混亂。全盤中比較積極的部分在沙盤的右下角，也就是靠近我的位置，他埋了一顆寶石，并放了一架飛機。孩子很聰明地表現了他所面臨的困境，并向我發出了期待：“我有一顆美麗的寶石，但是埋在了下面，你能看見嗎？”“我需要能量來起飛，你能幫助我嗎？”沙盤的左上角放了一個男人背對著我們的，意味著他渴望去聯結自己內在的男性精神力量，但尚未實現。這也就指出了治療的方向——現實層面父母的關系已經如此了，要想獲得成長的動力，只有和自己內在的精神世界聯結，去尋找解決的方式。初始沙盤指出的整體治療方向是給孩子一個溫暖且穩定的空間，幫助他把混亂的狀態整理清晰。在這個過程中需要不斷地看見孩子，給予他肯定的力量，讓他有能量踏上自己的旅途。

在第2到第5盤，可可一直都在努力地探索自己。雖然沙盤游戲是非言語的治療方式，但語言是情緒的載體，如果能幫助孩子用語言表達情緒，那么他就能準確表達內心的痛苦和絕望，也就容易得到平復和理解，有助于孩子的成長。因此，在每次沙盤中，孩子都會跟我說很多家里的故事，我都以溫暖的眼神凝視他，緊跟他的腳步，對他的情感積極地進行回應，適時地做一些用語言表達情緒的示范。到第6盤時，轉化開始發生，整個盤的動力明顯增強，交通工具方向一致，蓄勢待發，自性的部分擺上了一輛賽車。盤中的父親扛著孩子，和孩子一起埋寶石，看守寶石，這和初始沙盤彼此呼應，最初那個無法聯結的內心力量已經生長出來，陪著孩子游戲、玩耍，指引著他繼續守護和開發“心靈的寶藏”。

從第7盤開始，可可開始能夠在我的協助下使用他自己的力量去看待和父母的關系，并且嘗試著探索解決之道。很快，第12盤的時候，他制造了一個巨大的沙丘，并和我討論沙塵暴來了該怎么做。這里的“沙塵暴”顯然是指“母親無法控制的壞脾氣”，沙盤中仍然出現了初始沙盤中的那個男人，但他已經開始幫忙解決問題。可見，可可開始嘗試著學習如何面對母親，而不是被母親的情緒影響。他開始慢慢地和負面的母親分離，在自己內在力量的協助下動腦筋解決問題，他終于走上了自性化的道路。

四、結束后的思考

在現實層面的反饋中，三次沙盤后，班主任老師就很高興地說可可再也沒有在學校里發過脾氣了，直到沙盤停止后，也沒有再發過脾氣。可以說，解決情緒表達的困擾在第三次工作后就已經初見成效了。通過沙盤所展示的內容，可以確知孩子已經能夠與內在的自性聯結，慢慢地發展出自我的力量，開始在現實層面嘗試找到一些方法來面對情緒失控的母親。

本案中之所以沙盤游戲的治愈速度如此之快，首先在于建立了良好的“自由受保護的空間”。其次，沙盤游戲是通過象征來和心靈對話的。在許多心理癥狀的背后，總是涉及意識和無意識的沖突，用語言無法言說，很多療愈往往都是在無意識的層面完成的。真正的治愈因素，存在于我們每個人的心靈深處，真正的治愈力量也存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