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技術對上海科創中心建設的挑戰和應對策略

陳曉靜　戴敏怡　鄭迎飛　應 瑜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美國研究中心

本文受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辦公室系列課題《上海自貿試驗區與科技創新中心建設聯動機制研究》資助，編號2017XAC004。

區塊鏈（Blockchain）本質上是一個去中心化的數據庫，是包含在某公共或私人網絡上共享的交易數字記錄的加密總賬。現有的區塊鏈技術將加密數據即區塊按照時間順序進行疊加以生成永久、不可逆向修改的記錄，具有去中心化、可追溯性、安全性、透明性、隱私性等有利于資本市場及高新技術發展的特性。

利用區塊鏈技術實現征信管理的去中心化是未來的趨勢，區塊鏈能自動記錄各類金融活動的數據，并存儲在區塊鏈的每一個網絡節點上，信息高度透明、不可篡改、使用便捷高效，當金融機構需要調取相關對象的征信數據時，不再需要通過傳統的手段獲得，并且所獲得的數據在準確性、完整性和時效性等方面都將比過去有更大的提升。

在保險公司的日常運營中，投保人或被保險人與保險公司之間經常發生糾紛，那么是投保人或被保險人在申請保險時提供了虛假個人信息，還是雙方對保險公司的免責條款產生了歧義，其根本原因在于保險公司難以確認投保人提供信息的真實性。而隨著區塊鏈與大數據技術的發展以及越來越多的權威數據不斷出爐，“區塊鏈+數據”的風險管理模式得以實現。如果將權威機構的統計數據引入區塊鏈系統中，將每一個投保人的身份進行數字標識，能夠保證存儲信息無法篡改，并且終身有效，那么對于保險公司進行風險管理將帶來諸多好處。第一，加入區塊鏈系統中的公司將實現信息共享。不同公司將客戶的投保信息、理賠記錄等信息進行共享，以便及時發現高危客戶。第二，區塊鏈技術有助于連通不同行業的數據。比如將醫院與保險公司數據進行對接，杜絕帶病投保。第三，在區塊鏈系統中運用大數據技術，可以了解到投保人的日常行為，有利于保險公司更加準確地計算風險。

作為與大數據和人工智能并列的金融科技三大支柱之一，區塊鏈技術的產品運用發展及項目投資趨勢都將對我國的產業轉型升級和市場經濟繁榮發展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如何運用區塊鏈技術為我國創新創業產業服務、如何規范區塊鏈行業的政策與發展、如何測量與防范新興技術所帶來的風險等都是我國建立創新型國家以及上海建設科技創新中心的過程中必須要探討的話題。而作為未來重要的國際金融中心與科技創新中心，上海也必須主動承擔金融創新與科技創新所帶來的挑戰與責任，以區塊鏈技術為例，致力于解決政策、制度、技術等方面的難題，積極推進金融與科技的融合發展。

一、區塊鏈技術對上海科創中心的挑戰

區塊鏈技術的發展以及區塊鏈與其他金融科技相結合的應用模式能夠為金融市場及其他各行業如通信領域、公共服務領域帶來巨大的機遇，徹底改變傳統行業的運作模式，提升行業運行的效率；但與此同時，也對法規法規、政策制度、行業監管、企業創新、項目風險等領域帶來了不可忽視的挑戰，如果處理不當可能會降低企業在區塊鏈技術方面的科技創新積極性，或是影響到相關行業原本的行業秩序，甚至會對上海科創中心的建設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這些可能出現的困難與挑戰因素可以主要分為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對于法律法規及相關政策的制訂提出了較高的要求。

區塊鏈技術的本質就是要通過去中心化來達成相應的目的與結果，但這并不代表區塊鏈不需要法律法規的規范和受信任機構的監督。恰恰相反，區塊鏈技術應用背景下的法律體系需要符合更為嚴格的要求。從理論上來說，只有經過分布式賬本參與者的共同認可，與區塊鏈相關的法令與規則才能夠得到有效的實施。而在實際情況下，針對區塊鏈技術的法律法規體系需要考慮到新興技術的特點，結合社會經濟與科技發展情況進行制訂與落實。2017年8月1日，我國國家互聯網金融安全技術專家委員會官網發布的《合規區塊鏈指引》指出了從法律合規方面對區塊鏈技術及其相關應用進行規范的重要性（贛州市人民政府，2017）。

從我國目前現狀來看，盡管在過去的幾年間我國政府的相關部門與各金融機構都對區塊鏈開展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區塊鏈領域法律法規及相關政策的實施情況仍然不盡如人意。絕大部分現有的法律法規仍然只針對傳統的金融機構運作方式及創新型企業經營管理模式，對于區塊鏈技術在各行業領域內的運用則缺少相應的法律法規進行規范，部分區塊鏈載體如數字貨幣的發展甚至可能會因為其較為特殊的運作方式而與現有的政策體系產生一定的沖突，這就為相關政策在原先版本基礎上的修訂設立了障礙。而在未來的幾年至十幾年內，區塊鏈技術的發展與其應用的逐漸成熟將使與區塊鏈相關的企業或項目遍布各行業各領域，包括各類金融機構及其他非金融企業。傳統的法規政策雖然擁有較為完善的體系，在區塊鏈領域卻可能不再適用。例如：在金融行業內，現有的法律法規都是基于法律主體如商業銀行、保險公司等來進行落實的，而區塊鏈的應用在許多狀況下都不再需要依賴某個機構或企業，且能夠跨越地域邊界的限制進行作用，這就加大了相關法律法規實施的難度，類似的情形還有很多。如果屆時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政策無法跟上區塊鏈技術應用發展的步伐，各行業尤其是創新型產業與金融行業的秩序必然會受到影響，廣大投資者的資金安全也無法得到應有的保障，最終制約上海科創中心的發展。

此外，中國人民銀行的貨幣政策對于上海科創中心的發展也是一個不確定因素。由于區塊鏈技術本身的特性，其在資本市場的重要應用方式之一就是數字貨幣，與傳統貨幣不同，數字貨幣具有交易實時性的特點，能夠有效地降低貨幣交易的成本并增加資金流通的效率，這對于我國創新發展中的交易便利化體系建設具有重要的影響作用。一方面，2017年9月4日，央行叫停了代幣首次公開發行（Initial Coin Offering）及相關的代幣融資交易業務（周琰，2017），這代表央行已經開始意識到比特幣等數字貨幣作為區塊鏈載體缺乏行業規范所帶來的風險。但這些全球化的虛擬貨幣缺乏明確的清退標準及辦法，難以通過傳統的外匯管制方式進行管控，且有繼續在地下經營的可能性，這就對央行自上而下的政策落實及后續的行業標準建立提出了較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央行推動的基于區塊鏈的數字票據交易平臺已經在2017年上半年測試成功，針對數字貨幣的多項研究也開展已久，一旦央行發行法定數字貨幣，相關發行、交易和流通環節必然需要政策體系的規范與管控，這對于長期使用傳統貨幣的國家各行業都將是一次挑戰。如果相關的政策未能得到完善，區塊鏈技術在數字貨幣領域的應用將存在潛在的風險，從而影響到跨境資金的流動和相關創新資源的配置。

我們也應當意識到，無論是法律法規還是相關政策，從問題出現到討論構思到制訂細則再到實施落實都是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也勢必會遇到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即使已經頒布實施的，也可能在某種程度上缺乏細節方面的針對性。同時，對比美國的判例法體系可以發現，我國的法律法規都以明文規定為準，這就對法律法規實施的靈活性和更新的及時性帶來了很大的挑戰，需要我國政府和相關部門的積極配合與深入研究，才能夠真正建立適應并規范區塊鏈技術發展的法律法規體系，維持政策的靈活性和及時性，為相關科技創新企業的發展奠定良好的基礎。

第二，傳統企業的轉型升級和區塊鏈技術的合理運用都會面臨不少難題。

由于區塊鏈本身包含金融科技的相關特性，其在金融服務領域的應用與發展必然決定了區塊鏈技術未來的發展前景，這就對傳統的金融機構提出了轉型發展的要求。以貨幣支付為例，傳統支付體系中涉及資金的轉移過程需要依靠銀行等金融機構的數據交互及傳遞流程來完成。盡管在互聯網金融的發展趨勢下，第三方支付已經越來越多地占據了人們的生活，但它本質上仍然需要借助中心化機構的途徑來解決資金轉移的問題。而區塊鏈技術在貨幣支付領域的應用將使得資金交易的雙方能夠安全、快捷、費用低廉地進行數據的交互與資金的轉移，不再涉及到中介機構的信用。因此，傳統金融機構作為支付中介和信用中介的重要性將會明顯被降低，現有的以商業銀行為代表的金融機構的部分職能如存取款業務、跨行轉賬業務等將被取代，這些機構必須尋找新的發展途徑，積極轉型，建立相關的區塊鏈技術研究室或與科技企業合作開展相關研發項目等，才能夠最大程度地避免業務重要性降低給企業經營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除了金融機構之外，其他行業的企業尤其是各創新型企業也將會受到區塊鏈技術發展的影響，大型企業將憑借資金與行業地位的優勢率先引入并利用區塊鏈技術的優勢進一步拓寬產品發展道路、降低跨境資金交易風險、分析客戶狀況等，而中小型企業則將更多面臨業務轉型或市場適應的挑戰。對于上海自貿試驗區及科創中心有關的眾多中小型高新技術企業而言，能否根據行業動向掌握區塊鏈技術的應用模式、能否將區塊鏈合理有效地運用到生產和發展的過程中去、能否發揮區塊鏈的優勢提升要素流動的效率等，都將是前所未有的挑戰。尤其是在各科技型企業都具有不同行業特點與制約的情況下，區塊鏈技術在各領域的廣泛應用需要較長的調整與適應時期。

不僅如此，即使能夠將區塊鏈技術較為廣泛地運用在多個領域，也必須警惕其可能產生的技術風險。如2016年所發生的以太坊自治組織The DAO眾籌資金被劫持事件、Bitfinex交易所比特幣被盜事件，以及2017年影響惡劣的比特幣勒索病毒席卷全球事件等，都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區塊鏈現有技術結構的漏洞（趙楊、張夏、韋博洋，2017）。這樣的技術漏洞在區塊鏈技術的不斷發展過程中未必不能得到解決，但相關的技術風險必然需要受到長期的重視以維護技術的安全性。此外，由于區塊鏈技術的合理運用能夠加快清算和結算的速度，去除中間環節的資金流轉滯后與信息傳遞滯留，相應的風險傳播速度也必然會大幅增加。傳統的金融風險防控系統控制風險的速度及應對風險的機制都難以滿足區塊鏈技術下所可能出現的系統性風險傳播的要求，必須注重建立相適應的新型風險控制體系，從政策及技術等方面杜絕此類情況下區塊鏈技術對資本市場發展或相關創新企業成長所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出現。

第三，對于區塊鏈技術的監管為上海科創中心的建設帶來了新的挑戰。

《中國區塊鏈技術和應用發展白皮書（2016）》認為，區塊鏈技術將主要被應用在金融服務、供應鏈管理、文化娛樂、智能制造、社會公益、教育就業等六個行業。顯而易見，這樣廣泛的應用將給區塊鏈的合理監管帶來巨大的障礙。原本基于行業內部的監管模式將難以滿足未來跨行業區塊鏈的監管要求。因此，監管部門不僅需要著眼于區塊鏈技術本身所可能產生的風險，更需要將監管落實到區塊鏈技術所運用到的各個領域與項目、產品中去，提升相關金融機構及企業的經營安全性。由于區塊鏈的應用會覆蓋多個行業，相關部門還必須針對不同行業的特點采取差異化的監管方式，實施不同的監管力度。如此嚴格且復雜的監管要求將會帶來大量的人力與物力投入，這就對監管機構的資金儲備與人才素質都提出了較高的要求。由于區塊鏈技術去中心化、去信任化的特征，在監管的過程中，各監管機構也必須要從多方面進行配合，盡量做到監管的全面覆蓋，這必然會形成較為復雜的監管流程與機制，對于企業和監管部門雙方而言，都需要一段過渡期進行適應。不僅如此，我國對于新興技術監管的經驗匱乏和人才缺失也會在一定程度上降低監管的效率，且很難在短時間內有所改善。

此外，我們也需要注意到，與法律法規有所不同，相關部門的監管行為往往具有很強的地域特性和限制，地區層面的金融市場或創新企業往往由該地區的政府或相關部門落實具體的監管措施，這對于傳統的企業創新有著較為顯著的監管效果。但對于區塊鏈而言，其去中心化的特性決定了其廣泛的應用領域，這樣跨地域的技術覆蓋和相關區塊鏈技術創新企業跨地域的經營模式將會給傳統監管模式帶來顛覆性的挑戰。同時，在區塊鏈領域中為了保護使用者隱私而使用的相關技術可能為監管帶來一定的困難。傳統的運用基礎數據及信息進行分析的監管手段可能將不再適用于區塊鏈技術，相關監管部門需要培養大量優質的技術人才進入監管領域，利用大數據等技術從海量的數據庫中找尋有用的信息，對相關目標進行精準的監管。

這些困難都會對區塊鏈技術的監管產生一定的阻礙。但正如中國金融博物館理事長王巍在第四屆區塊鏈國際峰會上所說：“金融科技制區塊鏈和人工智能顛覆的不是金融，而是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區塊鏈的應用將決定整個未來的金融生態，而這也是創新與監管之間的一場公平的博弈（鄔迪、軒召強，2017）。”針對區塊鏈技術的監管將直接影響到科技創新未來的發展前景，如果區塊鏈及其應用無法得到合理有效的監管，建設上海科技創新中心的步伐也將會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拖累。

二、區塊鏈技術監管的國際經驗

國際上的相關研究對區塊鏈技術發展的具體應用、領域研究、風險衡量、監管模式等方面都有所涉及。摩根士丹利研究（2016）從經濟、企業、科技、政策四個領域展示了區塊鏈技術在未來的具體應用中所可能遇到的阻礙與相關對策，并介紹了正在進行中的部分區塊鏈項目及相關潛在風險。德勤（2017）針對區塊鏈風險管理的研究提出了企業在區塊鏈技術推廣的進程中所可能面臨的多種風險，包括戰略風險、商業行為一致性風險、名譽風險、信息安全風險、管理風險、技術風險等（Prakash Santhana、Abhishek Biswas，2017）。劉瑜恒、周沙騎（2017）則歸納了美國、歐洲等國家地區各機構針對證券區塊鏈應用的監管實踐，包括以行政許可明確市場準入要求、將數字證券納入證券發行框架、將涉及區塊鏈的證券欺詐納入反欺詐監管等，并針對我國資本市場的實際情況提出相關的具體監管建議。這些已有的國際經驗闡述及國內外的相關后續研究主要從加強監管與合理應用兩方面入手，相關研究覆蓋多個區塊鏈應用領域并提出了多種創新監管模式，為上海科創中心建設和積極應對區塊鏈技術挑戰提供了可靠的借鑒作用。

一方面，從加強監管的角度來看，美國將以判例法為主的法律法規體系與分級分層的監管體系相結合，為未來在各區域各行業進行全面監管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其他國家也都采取了各種適應市場情況的監管方式，最大程度地避免新興技術所帶來的風險。

早在去年年底，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SEC）就已表明區塊鏈技術將受到合理的監管，并面向社會征集區塊鏈技術在聯邦證券法規范圍內合理運用與密切監管的意見和建議（Michael Del Castillo，2016）。2017年8月SEC發布的一份報告中還指出，由虛擬組織或機構所發布、提供、經營和銷售的數字資產及其機構行為將受到該國證券法及其他相關法律的規范和要求制約。此類受監管的交易行為主要指使用了分布式總賬（Distributed Ledger）或區塊鏈（Blockchain）等技術來從事包括首次數字貨幣發行（Initial Coin Offerings）或令牌銷售（Token Sales）的行為。目前市場上所發行的部分虛擬貨幣就屬于這個范疇，各國的監管機構和立法機構都應該予以重視。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還在其網站上針對數字貨幣和其他相關的區塊鏈產品給投資者提出了詳細的風險提示與風險規避策略，從政府層面引導投資者合理地看待區塊鏈技術所帶來的投資機會。在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其他的會議研究和探討中，也都強調了投資者利益為先的問題。由于區塊鏈技術將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中心機構所能夠達到的控制作用，一旦區塊鏈所依賴的數據系統、傳輸途徑或分布式賬本等模塊出現問題，影響面巨大且難以在短時間內恢復，所帶來的后果將是難以估量的，投資者在此過程中的利益可能將受到較為嚴重的影響。在復雜的技術背景下，普通的投資者也往往難以區分和衡量區塊鏈技術所應用產品的質量與風險，可能在投資的過程中受到不法分子的利用，遭遇資金的損失。但針對投資者領域，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目前尚未提出具體的監管措施，這可以作為我國監管模式的切入點，即在保證企業轉型、促進行業創新發展的同時，注重保護投資者的權益，提升區塊鏈產品的整體水平。

再從監管模式而言，國外相關監管部門大多傾向于采用整體管控與分行業、分領域監督相結合的方式對區塊鏈技術的運用及相關項目的研發進行監管。以應用前景較為廣闊的金融服務行業為例，區塊鏈技術可能覆蓋支付、交易清結算、貿易金融、數字貨幣、股權、私募、債券、金融衍生品、眾籌、信貸、風控、征信等諸多領域（工信部，2016），相關法律法規會針對行業整體情況進行規范，相關部門也會根據不同領域原本的法規政策及監管模式做出相應的調整，分地域、分機構進行重點管轄，同時有效區分區塊鏈技術平臺或產品的提供者、服務者與使用者，基于對象特點從不同方面進行監管，將有限的監管資源最大化地進行利用。美國就擁有不少從各方面制約區塊鏈風險的機構，除了傳統監管相關市場的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等權威機構，美國國會還在近期成立了區塊鏈決策委員會等新興機構，針對區塊鏈技術進行特別監管。

為了不在政策和實施過程中束縛區塊鏈這一新興科技的發展空間，各國還支持建立“沙盒”機制以提供給區塊鏈技術足夠的發展空間，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onetary Authority of Singapore，MAS）就在2016年針對各金融科技（FinTech）企業的經營及業務發展推出了“沙盒（Sandbox）”機制，這意味著相關的金融科技或創新領域企業只要按照一定的標準與流程，在“沙盒”中進行注冊登記，就可以在經過事先報備的情況下，獲得從事與目前尚不完善的法律法規有所沖突的業務的權利。這種“沙盒”機制將使得對于區塊鏈技術的監管更加透明、直接、靈活、有效，不僅能夠讓政府及相關部門有機會在合理范圍內運用區塊鏈技術進行多種金融創新，還能夠讓積極嘗試運用區塊鏈技術并長期探索金融科技創新的各企業擁有一定的信心與發展基礎。

此外，在未來短期的發展過程中，區塊鏈技術仍然需要依賴企業和相關的平臺進行發展，諸如數字貨幣等相關的應用也需要依賴企業的經營才能夠在市場中大范圍地推廣，這就決定了個體或私人企業在未來區塊鏈的市場中可能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這對于銀行等偏向于行業或國家利益的機構而言勢必會在某些方面產生一定的利益沖突。合理地解決不同機構間的利益沖突，更緊密地連接企業與傳統行業機構的發展，也是監管者所需要考慮的一部分。

另一方面，從區塊鏈技術在各領域的合理應用角度來看，各國都已經對相應的應用模式及應用途徑進行了有效的探索，也意識到合理運用區塊鏈技術能夠起到化風險為優勢、化零為整的效果。

首先，只有積極促進傳統金融機構及企業的轉型，才能夠更好地發揮出區塊鏈的效用，從整體上提高創新型尤其是中小型企業的運作效率及成果轉化價值。著名的咨詢公司麥肯錫在名為《區塊鏈——銀行業游戲規則的顛覆者》的報告中，就將區塊鏈技術定義為未來銀行業游戲規則的顛覆者（倪以理、曲向軍、韓峰，2016），是繼蒸汽機、電力、信息和互聯網科技之后，目前最有潛力觸發第五輪顛覆性革命浪潮的核心技術，可見區塊鏈技術對于傳統金融機構影響之深。報告同時指出，有大約半數參與其調查的銀行高層管理人員認為在2017年至2019年左右，區塊鏈技術會對現有銀行業務產生實質性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現有的業務結構。因此，各商業銀行想要在這場區塊鏈技術的挑戰中取得先機，必須在國際范圍內積極尋求合作，擴大自身在行業內的影響力，與科技型企業合作研發區塊鏈技術相關的優質項目，并通過區塊鏈技術的合理運用來改善原本的經營策略與產品模式。顯而易見，這將是一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摩根士丹利對于區塊鏈技術在銀行中應用情況的深入研究報告也表明，區塊鏈技術及相關產品與項目如果想要在諸如銀行業等傳統金融機構中得到合理應用必須克服十大障礙，這些障礙涉及到技術應用的投入與回報、行業應用標準、規模性表現、法律合規風險、監管難度、安全性、操作簡潔性等方面。在傳統金融機構的轉型過程中，這些障礙與困難都必須要加以考慮并給出相應的解決辦法，如詳細測算項目投資回報以幫助機構做出決策、加強針對區塊鏈技術的風險監管以提升安全性保障、加入區塊鏈聯盟以獲得行業標準的話語權等等。除了轉型傳統業務，商業銀行及投資銀行還會對相繼出現的各類區塊鏈項目進行投資或提供借款，這就決定了這些銀行必須對區塊鏈技術的風險有較為深入的了解，選取前景良好、可規模化推廣、應用領域廣泛的相關項目進行投資，以期從區塊鏈技術的發展中獲取現有業務所不能提供的收益。銀行及相關金融機構還可以運用區塊鏈技術完成原本所不能夠實現的業務如智能合約等，進一步拓寬區塊鏈技術發展背景下的經營范圍并提升應對風險的能力。

其次，行業相關的應用標準與規范必須盡快建立起來以適應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并致力于提升行業整體的科技創新水平。世界其他各國都已經在這方面做了一定的嘗試。例如：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SEC）就在 2015年底批準了Overstock公司通過區塊鏈技術在電子平臺銷售股票的申請，為區塊鏈技術在美國證券行業的應用提供了可參照的標準，也為其他行業提供了便于效仿的范例。盡管區塊鏈技術對于我國這樣發展尚不完善的資本市場而言有巨大的應用潛力，但從目前來看相關的行業規范與參照條例依然是缺乏的，需要學習國外的相關經驗來進行完善，提升行業的整體水平。除了針對特定領域技術的應用進行探索，全球范圍內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區塊鏈聯盟也在過去幾年間跟隨著區塊鏈的發展相繼成立，聯盟中的成員往往來自世界各地，包括以銀行為代表的金融機構以及其他非金融機構如科技公司等。這些區塊鏈聯盟通過運用成員間的資金及人才儲備力量，對區塊鏈技術的運用前景進行了較為詳細的研究，并通過相關的項目和產品研發過程致力于為金融及其他行業提供區塊鏈服務，從中獲得相應的收益。

商業銀行加入區塊鏈聯盟并參與相關行業標準制訂也是搶占市場先機的一種方式。例如：Linux基金會早在2015年就發起了推進區塊鏈數字技術和交易驗證的開源項 目 ，名 為 超 級 賬 本（Hyperledger）。Hyperledger的成員就包括各類金融機構與其他科技型企業，通過打造跨行業跨地域的區塊鏈聯盟合作模式，致力于共建開放平臺，共享資源，共同推進行業內應用的發展，同時獲取聯盟內個體的利益。我國目前也有相關的區塊鏈應用聯盟如中國分布式總賬基礎協議聯盟（ChinaLedger）、中國區塊鏈研究聯盟等機構存在，但聯盟的參與者大多為國內各地區的商品交易所或特定的金融機構，少有其他的商業銀行和行業地位較高或科技含量較高的企業廣泛參與，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聯盟效益最大化的發揮。在這一點上可以參考美國與其他國際區塊鏈聯盟的運作方式，緊密地聯系不同行業乃至不同區域中與區塊鏈相關的主體機構，更好地全方位建立起適應行業的新技術標準，同時也能夠直接或間接地促進傳統金融機構的轉型。

綜上所述，這些監管方案與應用模式對我國區塊鏈技術的發展而言都有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但我國尤其是上海面臨著建設科技創新中心的艱巨任務，必須根據自身經濟形勢及當前金融等行業的狀況，選取合適的方案及政策加以改進，加強相關領域的監管，合理地探索區塊鏈在多個行業內的應用模式，降低多種運用模式下所可能產生的風險，以應對區塊鏈應用道路上的多種挑戰，推動金融科技及金融創新的發展。

三、上海科創中心的應對措施和發展戰略

建設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是習近平總書記對上海未來發展提出的戰略性要求，也是上海建設創新型經濟的必經之路。區塊鏈技術的發展與普及既為各行業高新技術企業與人才帶來了新的機遇，也對各監管部門、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等主體提出了新的挑戰，必須借鑒國外成功的經驗及教訓，從多方面著手，采取多種措施應對可能出現或已經出現的困難，為上海科創中心的建設及經濟發展保駕護航。

第一，應當建設與區塊鏈技術密切相關且符合上海科創中心建設要求的法律法規及政策制度，規范區塊鏈在各行業的應用。

首先，要出臺相關的政策對區塊鏈行業進行整體的導向性指引，并出臺相關的法律法規明確區塊鏈技術與傳統行業技術間規范與標準的差異，為企業提供正確應用區塊鏈技術的依據。美國白宮發布的《金融科技框架（A Framework for FinTech）》白皮書就闡述了金融科技發展的政策目標與行業標準，為創新國家的建設提供了導向性的指引，可見政府及相關部門在政策角度對于行業發展的引導作用是舉足輕重的。盡管我國各行業聯盟及研究機構等對于區塊鏈產業發展與技術應用已有了較為廣泛且深入的研究，但從政府層面而言依然缺乏統一的行業標準與政策導向，必須在區塊鏈技術普遍運用前落實相關行業政策以維持良好的行業秩序。我國還需要根據現有的法律法規做出相應的補充解釋，確定區塊鏈技術可以沿用當前制度的范圍，并根據區塊鏈的特殊性及技術發展形勢制訂相適應的新政策與新制度規范相關應用，使引入區塊鏈技術的企業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能夠做到有法可依。

其次，在區塊鏈應用前景相對廣闊的市場如資本市場，可以采用較為寬松的政策模式促進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對區塊鏈技術相關的企業放寬政策標準、根據實際情況制訂臨時條例、適當地縮短項目審批時間等方式都能夠幫助企業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進行最大程度的創新與發展。前文所提到的在國外已試驗先行的“沙盒（Sandbox）”機制就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該機制通過對創新企業的狀況調研、資質篩選、產品測試、創新研究、成果驗收等過程，選取符合資格的部分企業建立較為寬松的配套政策及行業準入標準，幫助企業提升行業競爭力，鼓勵更多擁有技術和人才的企業參與到創新發展中來。對于上海這樣創新型中小企業眾多、高科技產品及項目層出不窮的城市，在合理管控風險的前提下建立較為靈活的區塊鏈政策對于行業的創新與發展具有很好的推動作用。

但需要注意的是，區塊鏈技術作為新興技術，即使能夠受到相應的監管，也仍然存在一定不可控與未知的風險。例如：區塊鏈節點信息可能遭黑客攻擊截取、可能存在法律允許外的融資杠桿情況、證券與資金賬戶缺少可信任機構管理容易滋生欺詐行為、投資者無法通過以往的方式獲取風險提示信息等等。這些問題都是由于技術不夠成熟或政策配套不足所導致的，都應在未來區塊鏈技術的法律法規及政策制訂中納入思考的范圍，并建立相應的負面清單與技術指引，才能夠從一定程度上避免區塊鏈技術應用過程中可能出現的風險。

第二，要充分利用區塊鏈本身的技術優勢為上海科創中心的建設服務，積極促進傳統金融機構及創新型企業的轉型及發展，突出強調區塊鏈技術的優勢成果轉化。

必須承認，區塊鏈技術的發展必然會影響到部分傳統金融機構及企業的業務模式及經營情況，因此各企業必須立足于現有的經營模式與科技優勢，主動適應區塊鏈技術在行業中可能出現的應用模式，并積極尋求新的發展機遇，化劣勢為優勢，不斷提升企業的科技創新能力。我們也應當充分意識到，區塊鏈去中心化的特征在合理運用的狀態下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在諸多管理運營等方面的效率，對于企業的長遠發展和行業內科技型企業整體的創新發展道路而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區塊鏈技術可以與知識產權保護相結合，通過相關算法準確地記錄專利登記、變動的相關信息，在去中心化的情況下通過其不可篡改、記錄可追溯的特性保證知識產權的公平性，并提升知識產權領域維權的效率，解決傳統模式下知識產權保護流程復雜、配套政策不足、維權效率低下等問題，這將給以知識產權作為主要無形資產的創新型中小企業帶來顯著的積極影響。目前已有相關企業從知識產權領域入手，通過區塊鏈技術為紀錄片版權提供的解決方案（張亞，2017），主要解決了知識產權所有者即創意主體在登記、申請、證據、展示傳播等方面的問題。該解決方案運用區塊鏈技術登記記錄相關的版權信息，并將被登記信息永久保存，使其擁有不可篡改的特性，防止他人侵犯知識產權所有者的權利。同時，擁有專利或版權的原創作者及創業人員也可以利用區塊鏈上的相關信息，為自己的版權聲明提供有力的證據，甚至可以通過相關的數字算法在多種情況下對自己的版權信息進行進一步跟蹤保護與維權處理。這樣的方案不僅解決了傳統意義上知識產權保護的難題，還可以在區塊鏈技術廣泛應用后為新出現的多種專利技術及知識產權領域進行跟蹤保護，將區塊鏈可能出現的劣勢轉化為行業創新發展的優勢。

與此類似的，區塊鏈在支付結算領域的應用，包括以比特幣為代表的各類數字貨幣和虛擬貨幣的發展，也都可能改變傳統的支付模式，大大降低跨境支付的成本。這不僅會給各商業銀行帶來支付結算領域的新機遇，對于上海自貿試驗區中許多國際業務較多的企業而言，跨境支付與交易結算的便利也會給業務的拓展增加便利，提升企業的利潤。必須建立與區塊鏈在支付結算領域應用相適應的配套政策，進一步規范數字貨幣市場，運用區塊鏈技術本身的可追溯性避免非法交易等情況的出現，在全面監管的情況下切實提升數字貨幣的使用效率。

此外，區塊鏈技術在未來還能夠與大數據、人工智能、生物識別等技術相結合，提供客戶識別與身份驗證的功能。這能夠在很大程度上降低傳統金融機構的風險，使各金融機構能夠通過包含各類信息的客戶識別系統了解客戶的征信情況以做出相應的資金借貸決策，同時也可以為相關的科技型企業降低融資方面的風險，規范行業秩序，促進中小型企業的創新發展。

第三，應該有針對性地培養并吸引相關區塊鏈技術方面的人才，加強“產研學”一體的創新模式培養，提升相關部門監管能力，積極應對區塊鏈發展新局勢的挑戰。

首先，必須要明確監管的責任與對象。監管部門應當針對不同的業務和群體根據實際情況確定監管對象和責任分配，對于區塊鏈平臺的提供商、區塊鏈平臺的服務機構與區塊鏈平臺的使用者需要有不同的機構以不同的力度有針對性地加以監管。由于區塊鏈技術的應用范圍較廣，可能涉及多個行業及領域，需要各層級多個監管機構相配合進行全面的監管，如果監管主體間出現協調過程復雜、具體責任不明確、特殊情況處理機制缺乏等情況，就很容易產生監管不力的情況。因此要特別注意監管機構之間良好的統籌協調與合作，統一監管主體的權利和義務，由政策實施者負責落實政策的每一個環節，切實維護區塊鏈所涉行業的秩序，為行業內的企業提供良性的發展平臺。

其次，要積極探索合適的區塊鏈監管道路，尋覓并培養大量的監管人才以適應區塊鏈技術的復雜要求。根據上海的實際情況與企業科技創新發展現狀，可以參照上海自貿試驗區建立針對區塊鏈技術的獨特監管方案，通過建立負面清單或整理企業或項目的黑名單、白名單等形式以降低市場風險。目前相關的區塊鏈研究都已表明負面清單或其他相類似的模式能夠幫助投資者更為直接便捷地鑒別項目的成熟度、創新度、風險程度、產品信譽等，具有在多個行業廣泛推廣的價值，但從我國政府層面而言目前還沒有建立實際的運行機制。一旦應用區塊鏈技術的企業數量開始增長，原本受到重視的部分科技型企業也將受到影響，高風險的產品與項目將頻繁出現，給投資者帶來更多的機遇和挑戰。政府和相關部門必須在那之前找到合適的監管模式，正確引導區塊鏈未來的發展走向。

同時，上海市還可以借助上海自貿試驗區及張江高科技園區等園區創新企業匯聚的優勢，聯合各高校研究所與政府相關部門，將科研、教育、生產相結合，提升企業乃至行業整體的創新能力。從一方面來看，高校的創新型人才教育及素質教育能夠培養優質人才為區塊鏈技術的研發和應用做出貢獻，適度縮短區塊鏈技術從可行到成熟的研發過程，并為政府的相關監管部門輸送技術型人才以滿足未來復雜性、多樣化、高質量的監管要求。從另一方面來看，政府也可以運用資金及政策優勢為企業提供區塊鏈研發資金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部分行業準入的要求，為企業及產品提供相應的高質量研究平臺，聯合企業開發區塊鏈重點應用領域的高新技術項目，鼓勵相關行業內的科技成果轉化，促成區塊鏈技術的廣泛應用，帶動其他技術型企業的整體發展。

此外，我國也需要繼續發展相關的區塊鏈行業聯盟，將政府、行業與企業更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共同制訂行業標準，并借助各自的資金和力量合作研究區塊鏈技術的管理規范，衡量可能產生的各類風險，研發可以運用在實際行業領域的產品與項目，助推傳統金融機構的轉型，不斷推動區塊鏈技術創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