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園路：一條小路的變遷史

段煉

今張虹路為宋園路不遠處的小路，亦為宋園路曾用名。今將宋園路與張虹路從民國時期，尤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因虹橋機場的建成、擴建，和宋慶齡陵園的建成，幾經更名的變遷過程，為大家娓娓道來。

宋園路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主席宋慶齡同志陵園門口的一條南北向的馬路，北起虹橋路，南至吳中路，是位于長寧、徐匯、閔行三區交界處的一條交通要道。查找幾本最權威的上海地名工具書，都有對“宋園路”的相關介紹。其中，由公安系統編纂的1998年版《上海市路名大全》這樣介紹：“北起虹橋路，南迄吳中路。1034年（應為1934年，此處明顯是排版印刷錯誤——引者注）筑。曾名張虹路。1983年宋慶齡陵園前的路段擴寬，1984年改為陵園路，1994年改為今名。”由地名管理部門組織編纂并列入《上海市專志系列叢刊》的《上海地名志》，則介紹說：“在市區西部，跨長寧、徐匯、閔行3區。北起虹橋路，南至吳中路。長1290米，寬6.0～24.0米，車行道寬6.0～14.0米。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由小路拓寬改建，以張家宅和虹橋首字命名張虹路。1984年因宋慶齡陵園在該路西側，改名陵園路。1994年改今名。沿路為住宅。”該志的附錄部分，還收錄了關于張虹路更改路名的權威文獻：

上海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張虹路改名為陵園路的通知

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日滬府辦〔1984年〕12號

市地名辦公室：

滬地辦〔84〕第1號文悉。市人民政府同意將張虹路（北至虹橋路，南至吳中路）改名為陵園路。希即通知有關部門知照。

但是，從宋園路沿著古羊路往前走不遠，就可以看到一條名為“張虹路”的小路，也可以通向吳中路，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1917年，因被滬杭甬鐵路占用，萬國公墓遷移至上海縣法華鄉西十八圖“張虹橋”一帶。張虹橋原為虹橋路南側后浜上的一座小石橋，清乾隆年間這里已形成村落，村因橋而得名。隨著萬國公墓的辟設，在墓園東首逐漸形成了一條南北向的泥濘小道，僅能通行獨輪小車。其實，早在20世紀20年代民間已有“張虹路”的稱呼。1923年底《申報》刊載了一則新聞：

上海縣沈知事因奉省公署令，飭在西鄉徐家匯一帶購地數百畝建設學校，地價每畝以五百元為限。曾經沈知事一再查勘，擬在本邑西鄉二十八保西十八圖之張虹路地方，圈購民田五十畝，應給田價諭令該圖董楊桂生等先行知照在案。前日，沈知事飭派催征吏及丈量員偵探等馳往該處測量。正在測勘插標時際，不料該處鄉民集合數百人，手執扁擔等蜂擁而至，團聚其間，聲稱目下地價可售千元以外，官廳不應迫令圈買。在事各員未及防備，乃該鄉民等竟發生野蠻舉動，將縣署所派各員痛毆，甚至將坑廁中糞穢任意澆灑，該圖董楊桂生受辱最甚。當因無可抵御，只得紛紛暫避，回縣報告。昨聞沈知事大為震怒，以該鄉民等不應如是強暴反抗，不予嚴辦不足以昭懲儆。特令縣警佐詳細偵查為首者及當日暴動各人，嚴緝到案，解候訊辦云。

顯然，這里的“本邑西鄉二十八保西十八圖之張虹路”就是“上海縣法華鄉西十八圖張虹橋”，或許就是那條墓園東首南北向泥濘小道的俗稱。直到1934年，這條泥濘小道拓寬改筑為煤屑路，并取南端居民聚居地張家宅和北端虹橋路的首字，正式命名為張虹路，與原先的“張虹橋”地名正相呼應。從這條新聞中也可以看出，因上海城市規模不斷擴大，當時“張虹橋”周圍地價飛漲，一度引發了官民之間關于圈地的利益之爭，甚至發生了暴力沖突事件。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萬國公墓風光不再，張虹路依舊只是上海市郊一條默默無聞的小路。不過，一條鐵路的修建，打破了張虹路的寧靜。1950年，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部隊接管并重新修繕了虹橋機場。當時，在機場安裝了7個容量為100噸的立式儲油罐，作為飛機航行的燃料庫。為了便于油料運輸裝卸，軍隊有關部門與北新涇區人民政府，向上海鐵路局提出，鋪設一條直達虹橋機場的鐵路專線。經上海鐵路局同意后，即從滬杭鐵路徐家匯車站引出一條鐵路岔道，經吳中路向西，一直通往虹橋機場，全長8.7公里，為單軌鐵道。這一段鐵路當時屬于部隊軍管，命名為“617專線”。由于617專線連接了鐵路和機場，黨和國家領導人來上海指導工作或途經上海，常常會借用這段鮮為人知的鐵路。1959年4月2日至5日，中國共產黨八屆七中全會在上海舉行期間，毛澤東主席即下榻于617專線北側姚虹西路281號顧家花園。1960年，上海市委、市政府又在617專線北側的虹橋路上，專門為國家領導人建造了一座“414招待所”，即現在的西郊賓館。此后，毛澤東主席視察上海，他的專列即停靠在617專線虹橋機場東南一段長約600米的東西向分叉道上，這就是曾經披著神秘面紗的“101車庫”。1964年，中國與巴基斯坦簽訂通航協定，虹橋機場擴建升格為國際機場。1972年，虹橋機場由軍民合用機場轉為民用機場。1977年，617專線改名滬杭鐵路徐虹支線，仍然擔負著為虹橋機場運輸燃料、建筑材料及其他物資的重任。無論是617專線還是徐虹支線，運輸任務都非常繁忙，每月大約有300車次。東西走向的鐵路將張虹路一分為二，每當信號鈴聲響起，道口欄桿緩緩落下，來往的行人只能停下腳步，耐心等待列車奔馳而過。若是有國家領導人的專列，更要提前實行警戒。

其實，張虹路并不是一條南北向筆直的道路。在滬杭鐵路徐虹支線以北，蜿蜒曲折，略微偏東北西南走向。而在鐵路支線以南，相對較直，大致呈西北東南走向。“文革”初期，萬國公墓一度遭到嚴重破壞。在周恩來總理的干預下，宋慶齡父母合葬墓得以修復，萬國公墓實行軍管。直到1973年，為解決旅滬外國僑民的骨灰安葬問題，上海市民政部門收回了包括宋氏家族墓地在內的三十畝土地，恢復萬國公墓建制。1981年5月29日，宋慶齡同志病逝，遵照她的遺愿安葬在上海萬國公墓其父母墓前。此后，這里成為社會各界人士緬懷和紀念宋慶齡同志的重要場所，上海市人民政府決定對公墓進行擴建改造，使之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名譽主席宋慶齡同志陵園”。規劃中的宋慶齡陵園，大門開在東首，門前的張虹路勢必也要進行相應的改造。按照規劃，張虹路北段沿陵園圍墻往南拉直，改為瀝青混凝土路面，拓寬至24米。與此同時，陵園向南部擴展，張虹路部分路段并入墓園。記得20世紀90年代，在陵園內還可以看到標著“張虹路”的老式路牌。這樣一來，張虹路成了兩條平行的斷頭路，僅有沿陵園南圍墻的一條小徑相連，大致呈“H”形。

1984年，宋慶齡陵園落成開放，張虹路也正式改名為陵園路。為了配合陵園改擴建工程，虹橋路以南、滬杭鐵路徐虹支線以北、姚虹東路沿陵園圍墻至張虹路以東，原屬上海縣虹橋鄉的這塊土地，于1983年起劃歸長寧區管轄。1984年，為配合古北新區開發，包括虹橋機場、北新涇、程家橋等地區共計15.69平方公里土地全部劃歸長寧區。1984年9月，陵園路以東、滬杭鐵路徐虹支線以南部分土地，由上海縣劃歸徐匯區。于是，滬杭鐵路徐虹支線和陵園路就成了上海縣與長寧區、徐匯區的分界線。

按照市政府辦公廳下達的通知，應該是張虹路的全路段改名為陵園路。但宋慶齡陵園以南的張虹路，地處長寧區、徐匯區、上海縣（1992年后為閔行區）交界處，中間又有一條滬杭鐵路徐虹支線，沿線由鐵道部門管轄，屬于典型的“三界四方”互不統屬的格局。因此，陵園以南的陵園路，仍然保持寬7米的灌澆路面，甚至還保留著“張虹路”的門牌和路牌。周邊居民一直習慣地稱之為“張虹路”。

一條并不是筆直的馬路，有著曲里拐彎的形狀，難免會造成路名的混亂。外來者常常是一頭霧水，住在那一帶的居民也深感不便。曾有位上海作家寫過一篇散文，題目就是《一條有三個路名的小路》，其中寫道：

也許是陵園路這個路名給人以不好的聯想，后來它改成“宋園路”。這就和宋慶齡陵園門口的那條寬直馬路同等了。可它們又分明不是同一條。坐在出租車上，我總是要不停地跟司機解釋，還要不斷地提醒他，大轉彎，小轉彎，向左拐，再向右拐，把司機也弄得暈頭轉向。

而在吳中路上行駛的公交車87路、721路、548路、931路、中衛線，一到這路口售票員就大叫：“張虹路！張虹路到了！”站牌上也是這么寫著：張虹路。張虹路在哪里？問路邊的人，人們一律手指著這條路說，這不就是，你已經到了！

隨著上海城市的不斷發展，到了20世紀90年代，虹橋路宋慶齡陵園周圍逐漸成為繁華區域。“陵園”屬于泛稱，“陵園路”難以凸顯宋慶齡陵園的寓意，出于人們觀念中對“陵園”一詞的忌諱，也不利于周邊房地產業的發展。1994年9月，經上海市地名管理部門批準，“陵園路”北段改名為“宋園路”，陵園以南至吳中路段恢復“張虹路”舊稱。但此次更名，對于陵園以南的張虹路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影響，從而造成了“以1997年6月底以前普查資料為據”的1998年版《上海市路名大全》和“采詞下限一般截至1995年年底，重要事件記至1996年，地圖資料截至1997年6月底”的1998年版《上海地名志》相關詞條有所偏差。

1997年6月25日零時，滬杭鐵路內環線包括徐虹支線停止列車運行。此后，路軌開始拆除，在滬杭鐵路內環線和原淞滬鐵路部分路基之上修筑了地鐵3號線，在徐虹支線原址修筑了古羊路、老外街和延安西路西延伸段。1999年，宋園路向南拓展延伸至吳中路，與桂林路北延伸段相連，大大緩解了長寧區與徐匯區中西部之間交通擁堵的狀況。宋慶齡陵園南墻外，即今上海兒童博物館南墻外那條小徑習水路，拓寬并向西延伸，辟建為黃金城道。

編輯：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