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新聞歷史素材數字化及價值分析

文/陳默 孫銳

“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我國各級電視臺在幾十年的發展歷程中，積累了大量的新聞素材，記錄了從政治、經濟、軍事到社會、家庭、個人不同時期的狀態和樣貌，從時間維度構成了一部有聲有色、鮮活、生動、真實、可感的歷史畫卷。但這些不同年代不同設備拍攝的磁帶，過去大多躺在保存條件并不完備的庫房里沉睡，隨著時間的推移，磁帶畫質不斷受損，有的甚至已經無法播放。如今，隨著媒體數字化技術的進步和媒體資產管理理念的深入人心，眾多電視臺啟動了電視新聞歷史素材的數字化工作，把原來不同制式磁帶保存的新聞素材，通過數字化，得以永久保存，并為進一步利用，發揮其應有作用打下基礎。在參與歷史素材數字化的過程中，有一個問題時不時會出現在我們的腦海里，并引動我們的思考：電視新聞歷史素材都有哪些價值呢？筆者以為，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

一、因為珍稀，所以珍貴

有關統計數據顯示，截至1994年底，全國共有縣級以上無線電視臺982個，有線臺1212個，教育臺941個，總數3125個。這些電視臺，幾乎都有自己的新聞節目，都有自己的新聞采編隊伍，每天對新聞事件和社會動態進行拍攝、記錄，逐步掌握和積累了數量相當可觀的電視新聞素材。我們之所以說，這些歷史新聞素材難得、珍稀，包括了兩個方面的內涵，其一就是指，正是由于全國有了數量如此眾多的電視臺、新聞節目、攝像機，才使得用影像記錄中國、記錄時代、記錄生活成為可能。如果沒有這些電視臺，也就沒有進行影像記錄的物質條件。

難得、珍稀的第二層內涵，和攝像技術的發展歷程有關。攝像機自問世以來，經歷了從手動到自動、從機械到智能、從人工到電腦、從分離到合體的過程，其存儲介質也發生了從電子到磁帶、從磁帶到光盤、從光盤到硬盤、從有帶到無帶的變化。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攝像技術入了數碼時代，各種類型的攝像機和后期軟件不斷涌現，使攝像機從專業電視臺走下“神壇”，開始進入普通百姓家庭。特別是2010年之后，攝像技術全面拓展，攝像不再局限于攝像機本身，而是拓展到了日用工具如視頻攝像頭、手機攝像、數碼相機攝像、交通監控攝像等，攝像真正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里，人人都可以是攝像師。

本文所指的電視新聞歷史素材，主要拍攝于電視臺勃興之后、人人成為攝像師之前的1990年～2010年。這是因為：在1990年之前，國內多數電視臺處于草創期、起步期，保存素材的意識還不強；電視臺資金有限，無力購買太多磁帶專門用于保存素材，新聞部門所有磁帶幾乎都是循環使用，后面拍的覆蓋前面拍的；2010年之后，電視臺攝像機逐步從磁帶記錄過渡到數字記錄，不再使用磁帶，電視新聞開始步入錄制、后期制作、播出、存儲、再利用全面數字化階段，磁帶逐步退出歷史舞臺；目前而言，新拍的素材歷史感還不強。

可以說，正是由于攝像技術恰恰處于一個逐步成熟，但尚未進入尋常百姓家的特定階段，只有電視臺才擁有相關設備，這種“壟斷”性，一個客觀結果就是，電視臺獨家掌握和擁有了專業的“拍攝權”“記錄權”。毫無疑問，對于電視臺而言，這段歷史時期的各種影像資料，是一筆獨家擁有的珍貴的財富。

二、因為忠實記錄，所以成為歷史

當人們回顧這20年間中國歷史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恐怕還是那些重大歷史事件。如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1994年，三峽工程開工，百萬移民轉移安置；1997年，香港回歸；1998年，長江、松花江、嫩江流域特大洪水；1999年，澳門回歸；2000年，人類進入新 世 紀 ； 2001年，中 國 加 入WTO；2003年，抗擊非典；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北京奧運會成功舉辦……站在今天的歷史節點，回望世紀交替的這20年，人們不難發現，這是中國歷史上經濟發展最快、社會變化最大的20年。特別幸運的是，幾代電視人，用鏡頭對這個時代各方面的變遷，做了忠實記錄，讓后來的人們，得以通過這些經年積累的電視新聞素材，一窺歷史的容顏。

以香港回歸祖國這一歷史事件為例，當時，央視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進行了72小時連續直播，記錄這一重大歷史事件。而整個活動的重頭戲，無疑是政權交接儀式。“這是中、英雙方唯一一個聯合舉行的大型活動，也是此次回歸活動中所有儀式活動的重中之重。活動定于1997年6月30日午夜，在維多利亞海灣的會展中心舉行。在這歷史性時刻，我們和英國BBC達成協議，同他們一樣，用同樣的機位，在完全一樣的位置上，同步地、完整地將這一時刻永遠記錄下來。”

當然，不是每個基層電視臺都能像中央電視臺一樣，得到重大事件采訪或直播的便利，但這并不妨礙每個電視臺都能從自己的視角，從自身與新聞事件的多種關聯入手，參與重大事件報道。以三峽工程建設為例，雖然不少媒體會矚目于這項浩大工程本身的建設進展，但也有電視人在關注，那一家一戶的庫區移民的命運。三峽工程的建設史，同時也是一部移民史，共有100多萬移民需要安置。告別故園，前面等待他們的會是怎樣的命運？他們有哪些所思所盼？根據國家統一安排，浙江蕭山共需安置來自奉節縣的移民193戶803人。蕭山電視臺記者持續多年，跟蹤拍攝了移民遷移的全過程。素材包括：蕭山政府代表團前往奉節，走訪每一戶遷出移民，核對身份證、結婚證等證件,了解移民心聲。蕭山寧圍鎮、新街鎮等15個鄉鎮從征地到打地基、從一層蓋到二層以及后期裝修等安置房建設全過程……2001年8月，終于迎來第一批庫區移民，簡樸熱烈的歡迎儀式后，移民走進新家，寬敞的樓房，廚房里煤氣灶、炒菜鍋等一應俱全，灶臺下，整齊地碼放著三袋大米。移民帶著記者參觀樓上樓下一個個房間，滿意的笑臉……

記錄重大歷史事件的核心舞臺和關鍵瞬間固然至關重要，但重大歷史事件中個體生命體驗到的酸甜苦辣也同樣具有歷史價值。正是因為有了眾多電視新聞人把鏡頭對準普通人，一段歷史才擁有了豐富性、一種厚度、一種溫度，這段歷史才更加鮮活生動。

三、因為包羅萬象，所以成為社會檔案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這20年間電視新聞歷史素材的內容構成，說它“包羅萬象”也許是再恰當不過了。從轟動世界的驚天大案到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從人民大會堂兩會代表委員共商國是到一個山村實行村賬鄉管等民主化改革，從香港澳門回歸祖國到一個離家出走漂泊多年的流浪漢終于與家人團聚……對于中國人、對于整個中國特別是中國的城市而言，上世紀90年代以來，可以說是歷史上最劇烈的變動期。

杭州的武林廣場，建成于1969年，是杭州市的標志性建筑之一，在杭州市民和外地游客心目中，有著獨特的地位。如今，這里已經成為一個現代化城市廣場，而二三十年前，這里還是另外一番景象。一段拍攝于上世紀90年代初期、時長3分鐘的素材顯示：廣場正中，是標志性建筑——8個舞樂少女噴水池，水池東西兩側是花壇和樹木，許多人在那里閑坐、看報。廣場東側馬路上，車輛稀少，偶爾駛過的，是紅白相間的桑塔納、夏利出租車，幾家賣小吃、飲料的小店門前，人來人往；在廣場西側馬路上，兩輛人力三輪車停在路邊招攬客人，對面杭州劇院門口貼著《賣花姑娘》的演出海報，廣場綠樹、芭蕉邊上有一處露天茶座正在營業，十來張白色塑料桌擺在那里，三三兩兩的顧客在喝茶聊天，桌上是綠色的塑料暖水瓶，茶座營業部的小房子上掛著“公用電話”的牌子。和今天相比，廣場邊上那個年代特有的出租車、三輪車已經絕跡，最大的不同除了人們的穿著，可能還是那些開在廣場上的茶座、小賣部了。也許，這是九十年代初商業大潮的沖擊，在這座城市廣場留下的獨特印記，也成為許多人對那個年代的廣場獨特的記憶。

類似武林廣場這樣的城市標志性建筑因為萬眾矚目，所以每次改建都會吸引媒體的關注，而偏僻鄉間的生活場景，也同樣在電視新聞歷史素材中多有記載。一段拍攝于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時長30分鐘的素材，記錄了當時磐安縣方前鎮中心小學等學校的真實情況：破舊的書桌，端坐著聽講的孩子，朗朗書聲。靠墻堆放在教室地上的涼席、被褥。教室外走廊上一溜排開學生從家里帶來的木箱子，里面裝著從家里帶來的大米。一個箱子上放著一雙有一寸長破洞的球鞋。孩子們從紅色塑料桶里撈出家里帶來的梅干菜下飯。裝在飯盒蓋上送到食堂去蒸的下一頓要吃的大米。夜晚涼席鋪在教室地上睡覺。教室后面的黑板報，第一條的標題是：“祖國啊，我永遠熱愛您。”這些拍攝于20年前的素材，真實地記錄了當時農村教育的狀況，隨著經濟發展，學校的撤并建，這樣的景象已不復存在。看著這些素材，有時不免會想，不知當年這些10來歲的孩子，后來可好？

從關心景區里的花開花落、市場上的柴米油鹽，到眾志成城抗擊特大洪水、特大冰雪、特大地震造成的災害；從山區農產品賣難，到城市房價的漲跌；從孩子讀書，到老人養老；有小橋流水，也有戈壁大漠；有晴空萬里，也有霧霾深重；有花前月下，也有慷慨悲歌；有閑情逸致，也有生死攸關……電視新聞歷史素材就像一幅社會風俗長卷，人生百態，世事萬象，是幾十年來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真實記錄。以往，要考察某一歷史時期的社會生活，人們只能通過文字記載。后來有了為數不多的照片，再后來，有了少量的黑白電影，只有到了電視新聞業充分發達的上世紀九十年代，人們對自身生活的記錄方式，才有了革命性的變化，數量龐大、內容豐富的電視新聞歷史素材，成為珍貴的可視化社會檔案，可供社會學者研究，也可供普通大眾檢索，可聽，可看，可賞，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