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桃
一些有才氣的歌手把木心的《從前慢》改編成歌曲,很多人對木心的熟識也是因為這首歌詞。
……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
而我與木心的相識是在一個微雪的夜晚。非要在這樣注入憂傷、浸潤些許絕望的心境里才能和木心悄然相遇。文字上的木心是機巧的,有時字句上也是活潑的,“歡樂的脖子,歡樂的腰,他們怎么能這么歡樂?!焙苁钦{皮。木心有很多面?!稄那奥返哪拘暮苡H近,是生活的,緩慢、柔和、泛黃。“十一月中旬,晴暖如春,明明指的是愛情?!边@些句子像晴暖的風穿過青春的角落。甚至他又是絕望的憤世,或者佯裝吵鬧的沉默……但是我與他的初遇卻是沒有文字、詩歌的,是翻開書的一張照片。
后來腦海里回憶起他。在急雪的天,他留下背影,拄著微顫的手杖。不知道他是誰,在雪里一切那么漫漶,即使我努力地張望,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整個蒼白的世界唯有一襲黑衣那么清晰,有詩人的嚴肅,泛著悲涼。時至如今,記憶里,他是一片在黑暗中紛飛的雪,一個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
那種孤獨直入心間無人觸碰的角落,在那里,耳邊聽聞深沉的低吟。尤其是在人生安靜下來的夜晚,一切浮動的欲望吹去如塵,世界開始無盡的寂寞,身心是沉重的孤獨。黑暗,手指在目光的攫取中陣陣落空,眨眼一次次的渴望,看清陰影于指縫間褪去。有時站在流動的人群里失落,空氣彌散著微雨的壓抑,暗淡是傍晚與心靈的交集。街道的燈光,景觀的霓彩,遍處的游人,彼此交替的映襯著。那刻靈魂隱隱褪去軀殼,看眼前的一切透露著深刻的迷茫。世界失去了意義,或我從來沒有尋找。我所擁有著,卻是一無所有。自我的存在微弱又無息。生活病態地忙碌著,欲望淹沒了內心嘶啞。我們寄托歸宿的追求和奮斗修飾著偽妝。我們恐懼著,害怕面對最真實的自己。于是,我們躲避在謊言里。我的眼色充滿著憂郁,盡管努力遙望著迷失于蒼雪的背影,也沒有答案,只有蒼雪、迷茫。記憶里漂泊著那夜的微雪,冰凍的事物趨于破裂。暗流涌動的水草,自心里最深處,似躍動,似彎曲,似開裂,涌流盡一切悲傷。
六月,我去大理旅游,在大理古城的高處有一座酒吧,樸素的欄桿、吧臺、座椅。放眼望去,是最遠的山,最遠的云,空曠的天空。風鈴清悅,莫名感傷。在出古城的剎那,古樓二層的角落,酒吧的歌手在露天的吧臺動情吟唱。我駐足停留,聽得震動,心里的所有開始不安。耳邊那動情的歌聲旋轉著,我所遙望的背影到底在哪里?茫茫的答案在風里。為什么我擁有的生活如此虛妄,讓我悲傷?為什么軀殼擁有了歸宿,靈魂卻感覺仍在流浪?人群喧鬧著把我淹沒,想要躲避著什么。他們對我撕裂的呼喊,我卻不知道他們呼喊著什么。
風掠過,喧囂亦消散,那些流動著的、失落著的、掙扎著的、灰色著的、悲傷著的、迷茫著的……
我是一個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啊。
指導老師:虞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