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外1首）

楊林

媽媽，我沒有剃刀

修剪我孤獨的神經

我在路邊撿到一卷蓬亂的長發

想用火燒，可是我沒有火

只能繼續埋葬，就像埋葬童年掉落的牙齒

把我牛背上的皮送給遠方寒冷的鬼

當我跪在石頭上哭泣，爺爺沒有托夢來

煤堆里長大的孩子，就連牙齒

也染上夜的顏色

媽媽，我拿起鐮刀

想要割下天上的月

可是今晚沒有月，只有屋檐下的洞

雨滴石穿的洞，連同我深邃的眼

涌出黑色城市的淚

而門外一片田野，蛙聲歌唱八月

風來得冷清，陪襯冷清的屋子

我聽見人家的夢很暖

比夏日的陽光還暖

可我偏愛

這閉上眼都找得到路的家園

媽媽，鋤頭有點滑手

手心起了繭，繭上面除了繭

還有歲月的裂痕

泥土爬上膝蓋的日子

不會重演，因為田地已經干涸

莊稼人的淚怎么能夠填滿？

爸爸的犁頭老了

犁耙散了，在火中毀滅

爸爸有火，不只用來點煙

爸爸還有酒，只在深夜里醉人

如果有

窗里有兩個人在點火

我知道有一個人是我

另一個是懸在夜里的戀人

當我躺在生活的砧板上

筆桿被當作菜刀

我聽見風碎的聲音

連著紙，一條條撕裂

只有詩歌，還在熱水里翻滾

像一條魚，沒有任何告白

如果有，我只對你說

墻上有兩個人在訴說

我知道有一個人是我

另一個是掛在夜里的愛人

當我睡在現實的棺材上

夢想被埋進土堆

我看見雨哭的模樣

流著淚，一滴滴變冷

只有詩歌，還在泥潭里掙扎

像一條狗，沒有任何風采

如果有，我只給你看

窗外有兩個人在偷看

我只知道有一個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