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是萬物的家園

林馥娜

這是拿破侖的媽媽

她披著白色的紗巾，端坐于高椅上

沉毅望向右前方。左后側大理石柱佇立

一個男人的石膏胸像

他有一張同樣沉毅的臉

拆讀過的信蝴蝶般歇在桌上

仿佛尚有體溫的微息

我對兒子說起畫中紗巾透明的精妙

剛走開的英國大媽折回來告訴我們：

這是拿破侖的媽媽

斷臂的維納斯

記憶里的靜謐之美

此時為喧囂所包圍

面對來自世界各地的圍觀者

她稍微前傾的腰身略顯矜持

仿佛盛名之下淡泊的端莊

想象中長出來的臂已然多余

正如美不需要更多的附麗

我獨自一人站在她的背后，想起

來看她之前，行色匆匆的游人向我打聽

“斷臂的大衛在哪個展廳？”

刻著英烈名字的禱告椅

它們刻著一個個士兵的名字

并肩在謝菲爾德主教堂

與上帝一起葆有永恒的體溫

以低處的平常給禱告者依靠

而街頭名人雕塑的頭上

滴滿烏鴉的鳥屎

和醉漢給他們加冕的塑料雪糕筒

大地是萬物的家園

在琳達與教堂之間

隔著青青的芳草與一排排

宛如巨人腳印的墓碑

孩童們在墓地與草毯里

追逐、翻滾

走馬的世象與不變的輪回

在此地浮現原始的鏡像

她佇立在風中，忘記了軀體

仿佛永恒突然降臨

微小的生命如此頑強

逝者的腳印如斯幽深

淚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選自《詩刊》2017年9月號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