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國宏
摘 要:村規民約對村民的自我治理中具有重要作用,但是,從法治角度研究,其與法律存在沖突,主要表現為三種情形:國家法律允許的,村規民約予以禁止;國家法律保障的權利,村規民約予以剝奪;國家法律予以界定的行為,在村規民約中也有界定,但內容存在不一致的情形。協調兩者的沖突可有三條路徑:界定之路、融通之路和解放之路。
關鍵詞:村規民約;我國法律;沖突
一般而言,人們認為村規民約是國家法律的補充和延伸,相對法律,村規民約應當處于從屬和附和的地位,沒有認識到村規民約與我國法律存在沖突,更不能談及根源和協調的思路,筆者就其存在的幾點沖突作簡單的探討。
一、沖突的表現
村規民約與我國的法律沖突主要表現在以下三種情形:1、國家法律允許的行為,村規民約予以禁止。如云南省文山州丘北縣A村的村規民約約定:“糧田及耕地周圍2米之內,他人不得栽樹,盡管種植樹木一方擁有合法的土地使用權利,否則田地主有權制止,并要求賠償損失。”[1]云南省文山州丘北縣B村村規民約約定:“不準敞放家禽家畜(牛、羊、馬除外),家禽家畜造成農作物、養殖業和他人草木損害的,除責成其戶主賠償經濟損失外,每次罰200元以上,罰金歸村小組所有,但得到被侵權一方諒解的除外。”2、國家法律保障的權利,在村規民約中被剝奪。如云南省文山州丘北縣C村村規民約約定:“凡出嫁到他村的女青年及實際在本村外長久生活,有理由相信其也不具有回來可能性的村民,一律不享受本村所在景區的山水資源補貼,婚嫁在本村的青年要在我村落戶方可享受本村所在景區的山水資源補貼。”3、國家法律予以界定的行為,在村規民約中也有界定,但內容不一致。如云南省文山州丘北縣A村的村規民約約定:“聚眾賭博和為賭博提供條件者,視其情節,由村民會議決定,給予沒收賭具、賭資,責令其當眾檢討或為全村小組代表提供一餐伙食,伙食當時每戶僅限1人作代表參加。”第一種情形,權利觀念較強的村民可能用國家法律與村規民約對抗,阻礙村規民約的執行。因為,法治社會普遍認為:凡法律不禁止的公民均可為。第二種情形,沖突是最為激烈的,侵權一方除了得到諒解外,只有兩條途徑處理此事,要么私力救濟,導致矛盾升級,總的來看均導致村民之間不能和諧相處。第三種情形,對一些違法犯罪行為需要追究法律責任的,村級組織可能以村規民約已處理或正在處理為由,阻礙執法活動,為村民提供庇護。
二、沖突的根源
我國法律是全國人民利益的整體表達,體現的是一種國家權力,而且有些法律由于立法技術的粗糙和部門利益的驅動,還有不少不妥之處,不能完全代表民意。村規民約是村民共同利益的表達,體現的是一種“村莊治權”[2]。可以說其整合了四個方面的權力:一是在社會沖突中所發生的橫暴權力;二是從社會合作中所發生的同意權力;三是從社會繼替中所發生的長老權;四是在激烈的社會變遷過程之中發生的時勢權力。[3]這種“村莊治權”既沒有得到現行法律的確認,也沒有被現行法律否定。這樣,在運作過程之中,必然產生一些沖撞和沖突。法律宏觀、抽象,與鄉村生活相對疏離;而村規民約微觀、具體,產生于鄉土,與鄉村生活比較貼近。村民從需求和情感上更加傾向村規民約,鄉村生活也更多地適用村規民約。這樣,在兩種制度沖突的情況下,要么國家法律以強大的政治壓力排斥村規民約,要么村規民約以深厚的社會認同消融國家法律。這樣,一旦因某一事件國家法律和國家權力對鄉村生活進行強力介入,部分村民在心理上必然接受不了,甚至產生對立情緒,衍生阻撓執法甚至會有圍攻干部等過激行為。
三、沖突的協調
我們要如何解決村規民約與我國法律的沖突呢? 筆者以為有三條路徑可以依賴。
首先,走界定之路。村規民約雖然在《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中提出來了,但有關法律對村規民約所承載的“村莊治權”缺乏承認和界定,以致在實踐中難于把握。因此,有必要在《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中做出明確規定,以有效避免村規民約與國家法律的部分沖突。
其次,走融通之路。村規民約與國家法律二元分離的狀態在當前乃至今后一個相當長的時間不會改變。筆者以為,一方面村規民約的制訂和執行要接受國家法律的指導和規范,一些違背法治精神的內容不能用于入村規民約的約定中,更不能在鄉村生活中發揮實際作用。另一方面,國家法律也要融入村規民約。國家法律進入鄉村生活有兩種形式:一是直接進入,如對犯罪行為的追訴,對民間糾紛的依法調處;二是間接進入,即把與鄉村生活密切相關的法律規范移植到村規民約之中,使之成為村規民約的有機組成部分。
再次,走解放之路。“民族—— 國家的成長史是社區內部的發展不斷地從地方性的制約中“解放出來”,直接面對國家的全民性規范、行政監視、工業管理、意識形態的影響和制約的過程。”[4]借助市場的力量,中國正在由農業經濟占據主導地位向工業經濟過渡,鄉村經濟由封閉走向開放,“若干村落自然地形成一個自足的經濟生活圈”[5]的狀況正在改變。城鄉經濟日益融為一體,并逐步成為世界經濟的一部分。這樣,從利益權衡上村民會更多地求助于國家法律,從情感選擇上村民會更多地傾向國家法律,村規民約在鄉村生活中的作用會更多地讓位于國家法律,如此,村規民約的約定與國家法律規定的沖突必然會減少。
參考文獻
[1] 本文引用的村規民約均來自云南省文山州丘北縣XX行政村,且均為口頭約定。
[2] 張靜:《基層政權——鄉村制度諸問題》,浙江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87頁。
[3] 費孝通:《鄉土中國》,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76頁-77頁。
[4] 王銘銘:《想象的異邦》,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21頁。
[5] 啟良:《中國文明史》,上冊,花城出版社2010年版,第433頁。
(作者單位:昆明理工大學法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