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努力周報》是1922年由胡適、丁文江、高一涵等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創(chuàng)辦的一份同人報刊。由于20世紀20年代初特殊的政治氛圍與輿論環(huán)境,《努力周報》對當時時局政治提出了自己的主張,并付諸于政治實踐,同時,《努力周報》也延續(xù)了《新青年》的啟蒙事業(yè)。然而,這份周報在高銷量的背后,處境并不佳,僅僅一年半的時間,就宣告停刊。觀察《努力周報》,不難發(fā)現(xiàn)自由主義在中國的發(fā)展印跡,也能更全面了解20世紀20年代初的風云變幻。
關鍵詞:《努力周報》;自由主義;好人政府
上世紀20年代,壓迫的政治空氣彌漫國內(nèi),社會性愚昧的沉疴痼疾急需一批醫(yī)國能手,新文化運動的洗禮亟待深入,報刊活動成為近代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主要戰(zhàn)場,輿論成為他們社會理想表達的重要武器。
《努力周報》發(fā)行于于1922-1923年,主要編輯有胡適、高一涵、陶孟和等,除了這幾人外,丁文江、張慰慈、任鴻雋、陳衡哲等人亦是寫文章的主力軍,這份周報以論政和啟蒙為主題,集中體現(xiàn)了后五四時代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政治與思想主張。
一、“好政府主義”的倡議與破滅
《努力周報》于第二期刊登長文《我們的主張》,提出“好政府主義”,從而開始論政的探索。四個月后,北洋政府就由《主張》的聯(lián)名人王寵惠為內(nèi)閣總理組閣,誕生了中國歷史上曇花一現(xiàn)的“好人政府”,然而,這一政治實踐僅僅存在了兩個月又十天,即宣告破產(chǎn)。
1.“好政府主義”的提出
好政府主義,是胡適這一時期最為典型的政治思想。這一政治理念來源于其留美后期,并受到了杜威實驗主義哲學的啟發(fā)。胡適認為,好政府主義包括兩個重要環(huán)節(jié):“好人政府”和“有計劃的政治”。所謂“好人政府”,即是好人不能自命清高,使得“好人籠著手,惡人背著走”,“凡是社會上優(yōu)秀分子,應該為自衛(wèi)計,為社會國家計,出來和惡勢力奮斗。”那“好人”的標準是什么,胡適認為,“好人”需要“人格上可靠,能力上可以有為”。對于“有計劃的政治”,胡適等人提出“計劃是效率的源頭”。而“憲政”與“公開”則是“好人政府”的原則。胡適等人總結(jié)“好人政府”的意義道:“消極的方面是要有正當?shù)臋C關可以監(jiān)督防止一切徇私舞弊的不法官吏。在積極的方面可以是兩點:(1)充分運用政治的機關為社會全體謀充分的福利;(2)充分容納個人的自由,愛護個性的發(fā)展。”
2.“好人政府”的上臺與倒臺
由于直奉戰(zhàn)爭中直系勝利,標榜“法統(tǒng)”的吳佩孚希望以“好人政府”來粉飾門面,1921年9月19日,在《主張》中聯(lián)名的王寵惠出任內(nèi)閣總理,羅文干出任財政總長,湯爾和出任教育總長,時稱“好人政府”。《努力》第20期中發(fā)出忠告:“沒有計劃而來,沒有計劃而去,是可恥的事。”胡適還以W·G·T為筆名,發(fā)表了一篇“讀者來稿”《假使我們做了今日的國務總理?》,提出“有計劃的政治”的詳細方案。此后,直至“好人政府”垮臺,《努力》每一期都要對其出謀劃策。
然而北洋政府只是把王寵惠內(nèi)閣作為對民眾的幌子,對政敵的手牌,《努力》建議的實現(xiàn)憲政、整頓國務、公開政務一件都沒能推行,王寵惠更是唯吳佩孚是從。曹錕、吳景濂等直系保派對王寵惠不滿,積極倒閣。由于“好人”財政總長羅文干在簽訂“華義借款”時,沒有經(jīng)過國會和總統(tǒng)的批準,11月18日,吳景濂等人攻擊羅文干在借款中受賄,要求大總統(tǒng)黎元洪下令將其逮捕,11月29日,王寵惠辭職,“好人內(nèi)閣”倒臺。
“好政府主義”的破產(chǎn),給同人論政澆了一盆冷水,《努力》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對北洋軍閥黑暗政治的大力揭露后,心灰意冷,開始轉(zhuǎn)向以啟蒙為中心。
二、論政與啟蒙的搖擺
《努力》的創(chuàng)辦是以啟蒙為目的,但是《我們的政治主張》巨大的社會反響,使得胡適不得不把《努力》轉(zhuǎn)向論政為主。是啟蒙還是論政?從《努力》創(chuàng)辦之初就是一個問題。
在《努力》第4期,展開了第一次討論。《努力》創(chuàng)辦后,辦報方針的搖擺就被一些讀者看出來了,他們致信《努力》編輯部,希望《努力》能堅定論政的路線,并對《努力》前幾期的內(nèi)容提出批評。胡適將這些信刊登在《努力》上,并作出回應。
王伯秋,孫文女婿,時為國立東南大學政法經(jīng)濟科主任,《我們的政治主張》16位聯(lián)名人之一。王伯秋直言:“如你的《紅樓夢考證》與《新文學》等等的主張,且不要在這個報上發(fā)表,免得別人誤會說我們沒有充分的政治知識和材料,特地拿些旁的東西來敷衍篇幅的。”傅斯稜也提出《努力》有兩點不能令人滿意,一是“無充分的精力”,認為刊登的新聞學、宗教史、紅樓夢考證等文章屬于“無用的文藝”;二是“偏重于空泛的學理”。胡適作出回應,稱論政只是《努力》的一個方向,“我們的希望是:討論活的問題,提倡活的思想,介紹活的文學”。
盡管胡適在回復中堅持啟蒙的重要性,但時局推動和讀者要求,《努力》逐漸把重心全放在論政上,《努力》第6期,并無一篇啟蒙的文章。幾乎在同時,與胡適私人關系較為密切的梅光迪、孫伏園、常乃惪也致信胡適,希望《努力》能堅定論政的方向,不贊成《努力》談思想文學,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梅光迪為當時《學衡》雜志的創(chuàng)辦人之一,孫伏園則是《晨報副刊》的編輯。
胡適對這些疑問與建議做了一個統(tǒng)一的回應,在《努力》第7期刊登了通訊《我的歧路》。胡適在文中回顧了自己注意政治的情節(jié)與重視思想文化的原因,著重提到了自己對于當時輿論界的怪狀的種種不滿,回應道,自己談政治也只是為了應用實驗主義哲學,提倡實驗主義的方法。當然,《努力》已經(jīng)不得不要轉(zhuǎn)型為論政報刊,如何解決這一矛盾,胡適回答的很圓滑“我的朋友,我不會‘變節(jié),我的態(tài)度是如故的,只是我的材料與實例變了。”,胡適站在哲學高度,巧妙的統(tǒng)一了論政與啟蒙,這也為《努力》接下來持續(xù)論政在學理上自圓其說。
三、夾縫間的自由
《努力周報》是這份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的同人報刊,在中國自由主義的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好政府主義”是當時自由主義改良派對于當時北洋政府政治提出的一份具體方案,并且還進行了第一次參政的實踐,這標志著自由主義知識分子群體開始作為相對獨立的政治力量介入到上層政治當中。
通過五四運動的洗禮,哪怕是再反動的軍閥,也不敢公開反對“民主”與“科學”,胡適認為,中國的官吏“沒有膽子與能力可干涉我們”。這話并非虛妄,軍閥們的反動統(tǒng)治看似強大實則薄弱,軍閥們沒有自己的政黨、沒有自己的權力網(wǎng)絡,也難以通過輿論來控制民眾思想,而且各系軍閥明爭暗斗。軍閥們需要去拉攏自由主義知識分子,裝出尊重輿論的開明模樣。
但這種自由終究只是假象,《努力》在創(chuàng)辦期間就常常遭受來自《晨報》等其它派系報刊的攻擊和嘲諷。報館間的筆仗尚是民國輿論界的常現(xiàn)象,但軍閥們卻敢于暗處直接開槍。《努力》第18期刊登了牟震西的文章,批評閻錫山的所謂“新政”是在政治上搞復古倒退。結(jié)果僅僅數(shù)日后,閻錫山就把牟震西的哥哥興縣知事的職位給免職了。
盡管《努力》周報僅僅存在了一年半,卻是中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走出的重要一步。《努力》繼承了《新青年》和《每周評論》的自由主義傳統(tǒng),更開創(chuàng)了《現(xiàn)代評論》、《獨立評論》、《新月》等自由主義刊物“論政啟蒙雙軌路線”實踐的新模式。“好人政府”盡管倒臺,但“學者從政”也成為潮流,自由主義不再是停留在象牙塔的高深理論,成為了一股相對獨立的政治力量。
這種自由主義信念的堅守,給政治專制的近代中國帶來了一絲光明,盡管處境艱難,這種價值信念也被歷史證明不符合當時中國國情,但這種第三力量推動了中國政治與思想的現(xiàn)代化,并為當今的自由主義發(fā)展提供了動力與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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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羅梓晗 1993.12 女 湖北省鄂州市 研究生(學碩)單位:中國傳媒大學 研究方向:媒介文化傳播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